18

跟玉虛派一群被趕下山的毛孩子不一樣,天山這邊是來了幾個有排面的師叔輩人物的——年紀最大的那個三十五六了,比歷封決還大。

這把年紀還出來跑江湖,可以看出天山這些年确實是人才凋零。

白毅壓根沒把切磋的事放在心上,至于天山那些人因為自己的一番話瞬間變了臉色低氣壓他也不在乎——本來就不是他先來挑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覺得自己素來好講話,但是也不會被人騎到頭上去。

收了劍,白毅轉身就想下切磋臺給別的人挪位置,雖然周圍的人伸脖子看熱鬧看得正開心,看見他要下臺子還一臉懊惱:這就完啦,也不知道有沒有歡快的番外篇?

——然後番外篇就來了。

只聽見天山那邊,忽然響起一聲大笑,粗啞聲音咆哮一聲“好狂妄小兒”,緊接着,一身高體壯,高大如牛的身影便越過人群,跳上了臺子,腰間佩刀一橫,攔住了白毅想要下臺離開的去路。

定眼一看,居然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絡腮胡大漢,國字臉,皮膚偏黑還有飽經風霜才能有的褶子,一看就是那種——不太強也不太弱的長相……不知道這個形容夠不夠形象。

白毅挑了挑眉,垂眼瞥了眼橫在自己面前的彎刀,而那大漢腰間還挂着一把更大的闊刀,居然是雙刀流。

“我師侄學藝不精,叫人見笑,今日見玉虛派少年出英雄,實在叫人好生羨慕,想來這些年玉虛派武學整體又有精進,”那大漢手腕一陣,手中彎刀上挂着的幾個鐵環震動嗡鳴,“今日便讓我胡一刀會你一會!”

那大漢嗓門夠大,話語落下時。幾乎傳遍了每個角落。

玉虛派弟子中有幾個真得擅八卦的,聽見這大漢自報家門,均是臉色一變:胡一刀自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角色,但是但凡有了外號的江湖人,倒也不可能是什麽臭魚爛蝦。

——年長十幾二十歲,對方吃的米都比白毅吃的鹽多,白毅不可能打得過他。

“天山就這點能耐,打不過居然就以大欺小了嗎?”

“這是氣瘋了不成?”

“後輩切磋,大人在這瞎摻和什麽?”

不只是玉虛派弟子,旁的圍觀人群看着切磋臺上這一大一小也略覺得這“番外篇”好像有點略不像話——這胡一刀都能當白毅他爹了,居然也好意思往臺上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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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憤恨不平之間,胡一刀臉色絲毫不變,而白毅,也是略微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後,臉上又挂起了那種溫和卻毫無溫度的微笑,他笑着道:“好呀,那就勞煩前輩指點一二。”

少年不急不慢又抽出了自己腰間素雪劍,做了個起式。

正所謂刀光劍影!

臺上的人出招都極快,彎刀刀光之劍,人們只見少年手中劍亦絲毫不落下沉,《梅花劍法》二式“落雪有影”使出,劍光之中,少年手中的劍仿佛從一把分成了無數把——

兵刃相接發出刺耳的聲音,胡一刀手中彎刀一勾,一步“流影步”頃刻貼近白毅的甚,再一招“怒斬華山”,生生逼得白毅後退!

他抽出挂在身上的闊刀,大刀闊斧,沖着白毅面門斬下,居然是胡一刀慣用絕學殺招,“千斤墜”!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之中,只見白毅手中素雪劍打橫,居然生生接下他這一招!

巨大的力道含着上層內力,虎口痛到發麻,眼前也有一瞬間的黑,白毅被連連震退幾步,頭一歪,吐出一口鮮血。

“師兄!”

“師弟!”

”白少俠!”

切磋臺下,人們大驚,就連原本隔山觀虎鬥的武林盟主蕭意也從二樓閣樓站起,一臉震驚加不快:天山之人,未免太不懂事!

切磋臺上亂作一團,白毅被人七手八腳扶起,氣息之間具是血腥,胸口發疼,想來是方才硬碰硬生生傷了經脈——

白毅沒有太大慌亂,只是在被師兄弟們一臉擔憂地圍起來問他是否安好的時候,再次走神重複感慨:………………還好今日師父不在,否則他鐵定要被罵到頭都飛。

剩下的,最多只是覺得十倍羞恥翻湧,生生抑制住了面紅羞辱的沖動而已。

面上卻不動聲色,擡起手,用手背略微粗魯地擦了下唇角邊的血,白毅笑了笑對胡一刀道:“好刀,前輩這般認真指點教導,讓晚輩十分受——”

話還沒說完。

忽然餘光瞥見腦袋頂上,一抹白色的影子略過。

衣袍翻飛之間,便見修長身影落于切磋臺上——

那人身着玉虛派普通弟子服,一頭烏黑如漆長發以一碧玉簪随意挽起……腰間挂着一把素雪劍,從側面看,氣質出塵。

他戴着鬥笠,白色輕紗之下,隐約可見起唇邊挂笑,鼻梁高挺,朦胧之間叫人忍不住腦補其面容精致,或許堪比武林盟第一美人圖嬌嬌有過之無不及。

實在是宛如神祗降世。

白毅:“……”

瞬間。

原本站在比武臺下,被師兄弟們攙扶着還準備“輸人不輸陣”地跟天山人嘴炮幾句的少年,一掃之前淡然,見了鬼似的,面色大變。

……

沒有人發現玉虛派弟子那邊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片刻之後,只聽見臺上那人朗聲開口,聲音泠泠。

“這位兄臺,你都可以當我派方才那小弟子他爹了,如此以大欺小,不好吧?”

黑發仙人笑意盈盈,稍稍轉過身,懶洋洋瞥了眼胡一刀——

“成年人便應該跟成年人玩耍,就由在下陪你再走幾招,閣下可是接戰?”

臺下衆人陷入沉默,心想這位天仙講話倒是糙得很,有啥說啥。

而玉虛派弟子面面相觑,各個都傻了眼,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他們掌門這他娘是打哪冒出來的——

真的吓死個人。

胡一刀盯着白初斂,發了一會兒呆,好在正常的性取向以及白初斂身上那一身刺眼的玉虛派門派服讓他回過神來,他刀一橫:“敢問這位玉虛派小友姓誰名誰?”

白初斂面不改色:“軒轅狗剩。”

玉虛派衆人:“……”

胡一刀:“從何而來?”

白初斂答道:“自然是山下。”

胡一刀又問:“昨日怎麽沒看見你?”

白初斂微微一笑:“昨日在下身體不适,拉到腿軟……晚了些許上山,甚慶趕上盟主壽辰,負責還真不知道如何與掌門交代呢!”

玉虛派衆人:“……”

玉虛派衆弟子紛紛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現在已經無需白初斂暗示他們,今日便是把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他們也不會承認臺子上站的那位神仙是他們的掌門的。

而白初斂這邊,也意識到今日再叫這胡一刀繼續刨根究底問下去,他可能就不是要被歷封決打斷腿那麽簡單了——

後阿爸瘋起來,可能會順手附贈拔了他的舌頭。

他抽出腰間素雪劍,擺出“你廢話說完沒”的姿态,好在胡一刀也是個識相的,也擺了彎刀,做了個起式。

而在切磋鑼鼓響起頃刻間,人們只來得及看見鬥笠輕紗微動,縫隙之中他們光是窺見一絲雪白肌膚,下一秒,那人卻已經到了胡一刀的面前!

“呵!好快的身法!”

臺下一人驚呼。

而瞬間冷香襲來,胡一刀顯然也是驚了一下,下意識後撤,連續後退堪堪直到切磋臺邊緣,他忽然意識到只是方才那麽一瞬間,他的冷汗已經順着背脊下滑——

那是無聲的劍意震懾力。

鬥笠輕紗之下,他仿佛能看見後面那雙銳利的雙眼。

他絕對,絕對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

胡一刀微微分神,且不說進攻,光是防手都十分困難,狼狽于對方劍下走了三招,忽然見那人一收攻式,反手挽了個劍花,手腕借力打力,緊接着手腕一陣劇痛,手中彎刀便脫飛出去!

臺下天山弟子均面無血色——

三招,胡一刀只在這人手下走了三招,“雙刀流”便失了一把刀。

而他們卻只聽見那人輕輕一笑,以絕對惱人的笑意問:“闊刀不使?”

此時胡一刀因為心中大震,冷汗直下,已然亂了分寸,忍着右手劇痛,左手抽出身後唯一那把闊刀,闊刀虎虎生風揮出!

輕紗飛揚之間,那人卻執素雪劍,做了與方才白毅一樣的”以劍對刀”——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而這一次,人們卻看見虎軀一震飛出去的人成了胡一刀,他打橫飛出去至少十尺有餘,撞在一顆樹上,“噗”地吐出一口血,立刻昏死過去。

天山弟子連忙上前,有一名小弟子被遣去回首胡一刀兩把武器,卻在彎腰想要撿起那把幾十斤重的闊刀時,發現那把闊刀刀身具裂,精鐵打造的武器,居然生生震碎。

那小弟子手一抖,震驚回頭,這才見方才那“神仙”不知道何時已經飄下了切磋臺,玉虛派“通用貨”素雪劍完好無損挂在他腰間。

這會兒,他背對着天山衆人,正微微彎腰,一只手叉腰,另外一只手捏着那個被胡一刀撞下臺子的玉虛派少年弟子的下巴,左右翻看。

動作略微粗魯。

想來鬥笠之下,臉上大約也是不耐煩的。

而方才那冷漠且眼裏時時透着不可一世、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少年,這會兒蒼白着臉,乖乖仰着臉,任那人檢查什麽私人財産似的檢查他。

……像極了小心翼翼收起獠牙的幼狼,化身成為家養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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