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狐世物語(一)
公元2205年,為了消滅企圖篡改歷史的時間溯行軍,從刀劍之中誕生的我們,今日也在進行着死鬥。
小狐丸:主人,要和小狐一起跳舞嗎?
清晨的演練室中傳來揮舞刀劍的飒飒聲,過了很久之後,禮弦才放下手中的木刀,擡起衣袖擦了一把額間溢出來的汗珠,走到旁邊稍作休息。
因為上次落水,輕易就感冒發燒了的禮弦在康複之後也開始審視是否真的是因為他不常鍛煉的原因。确實在他擔任審神者之後對自己的要求就降低了很多,畢竟不需要他親自和時間溯行軍戰鬥的,生活就不免懶散了一些。
至于靈力……這種天生就有的東西,他總不能還來個修真什麽的築基強化一下吧?
“唔……好累,不過也找回一點握劍的感覺了。”
禮弦看向自己的右手,握了握又放開,漂亮的手,白皙到接近透明,隔着肌膚都可以感受到指骨的細長,好似什麽苦難都沒有受過的珍貴之手,但是指腹的厚繭卻暴露出了它曾經的粗糙難看。
如今覺得,亦是與刀劍相配之物啊。
“主人,要吃油豆腐嗎?很好吃的!”
演練室外傳來小狐丸的聲音,禮弦理了理思緒,走到門口,果然看見小狐丸端着一大盤子的油豆腐過來。禮弦不自覺地皺皺眉,其實在他這種大汗淋漓的狀态下,他更加希望小狐丸端來的是清涼解渴例如水果之類的東西啊。
本着不能讓刀劍男士們感到失望的原則,禮弦伸手想要拿一塊油豆腐過來嘗嘗味道,然後他就驚訝地發現,在小狐丸端着的盤子底下,伸出一只小小的白嫩的手來夠到一塊油豆腐,随即快速地拿了下去。
禮弦眨了一下眼眸,确認自己剛剛并不是眼花,再看向小狐丸,見他毫無異常後,禮弦退後一步,彎下腰,朝着盤子底下看去。一名嬌小可愛的,身穿和服的少女蹲在裏面,她的臉上戴着狐面,看不清面容,手上還拿着那塊油豆腐。
從未看過的孩子呢。
怎麽會出現在本丸?
“過來。”
朝着那名少女伸出手,禮弦展開了一個如沐春風般的溫潤笑容,然而那孩子還是頗具有戒備心,嘗試着朝禮弦伸出手,但是遲遲不敢搭到禮弦的掌心上。
“愛花,不可以胡鬧。”
身後傳來一位女人溫柔的聲音,禮弦的身軀一僵,在他怔忪的時候,原本藏在盤子底下的少女鑽了出來,朝着禮弦的背後跑了過去。
“诶?主人,他們是?”
小狐丸也瞪大了眼睛,本丸怎麽會出現女人?難道是主人的……
禮弦緩緩回過頭去,在清晨朝陽的緋色霞光下,逆光而立的女子身穿一襲巫女服,容姿秀麗,雖非傾城之色,但不得不說她身上散發的如月下昙花般清新的氣息讓人感到眷戀,而她的左手牽着一個同樣戴着狐面,身穿藍色和服的男孩。
剛剛那名女孩則是走到女子的右邊,牽住她的手後,摘開狐面一點,銀白色的小尖齒咬着油豆腐朝着禮弦的方向看了過來。
“主人,你的妻子和兒女……麽?”見到這幅場景,小狐丸大膽地做出一個猜測。之前就一直疑惑主公如此優秀的男人為何身邊都沒有女眷,再加上主公從來不對他們提及自己的過去,所以在現世已經娶妻生子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盡管這很稀松平常,但是小狐丸說起來還是有點艱難苦澀,一想到主人除他們之外還有重要之人,不知為何他心裏總是有些不痛快。
“不是哦,我的父親是驚天絕倫的大妖怪玉藻前。”
還沒等禮弦解釋,那個戴狐面的小男孩就開口驕傲地說道。
女人笑着朝小男孩搖了搖頭,“羽衣。”
“羽衣……愛花……你是……”
禮弦直直地看着那個女人,直到眼圈變紅,一滴透明清澈的眼淚自他的眼角流淌下來,劃過臉頰。他伸手捂住自己表情已經失控的臉龐,悲傷地垂下眼簾,“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你,一定很難過吧?”
侍奉神明的巫女,終生不得婚嫁,然而她卻違背天命,私自嫁與大妖怪玉藻前,還生下了兩個半妖,所以遭受天罰,死于天雷之禍。
“不,與他相遇已經是我最開心的事情了。”想起自己的丈夫,女子的臉上仍然出現了甜蜜的笑容,随後她帶着兩個孩子走到禮弦的面前,擡頭看向他,眼神中浮現出絕望亦沉澱着希望,“審神者大人,請您……無論如何也救救他……”
“玉藻前嗎?”禮弦放在身側的手握緊,似乎思考了很久才對女子搖了搖頭,拒絕道:“抱歉,我不能做出違背歷史之事,雖然不知你為何來到這裏,但是逝者已逝,你已歸屬陰界之人,就不要過問陽界的事情了。”
“……可……”
還沒等女子再說出什麽話來,狐之助就從遠處趕了過來,“審神者大人,審神者大人!”
“怎麽了?狐之助。”禮弦正起神色,朝着狐之助看去。
“審神者大人,哈……哈……時之政府有新的委托,正是這位巫女大人,時之政府感應到平安時代即将陷入陰陽之亂,希望您可以完成巫女大人的願望,維護平安時代的歷史。”
狐之助跑得有些氣喘,本來它将巫女大人從時之政府帶來本丸,是想要親自和審神者大人說明原因的,沒想到巫女大人走得實在是太快了啊,它都追不上了,以至于讓審神者大人在完全不了解的情況下與巫女大人見面了。
給審神者大人造成了困擾,它真不是一個合格的管狐呢。
“既然如此的話,你的願望,我确确實實聽見了。”禮弦薄如櫻花的唇瓣上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他再次彎下腰,朝着那兩個孩子張開雙臂,“過來。”
這次愛花沒有顧忌,大膽地朝着禮弦撲過來,被禮弦一把抱在懷中,他找了一處幹淨的木階曲腿坐下,讓愛花坐在他的腿上,然後将油豆腐端到面前,對着愛花道:“想吃的話,多少都有哦。”
而稍微懂事些的羽衣則是先看了巫女一眼,得到巫女的默許之後,他也朝着禮弦走了過去,同樣鑽到了禮弦的懷裏。只不過和貪吃的愛花不同,他首先從自己的衣服裏拿出一個小東西塞到禮弦的手中,然後才摘掉狐面,去拿盤子裏的油豆腐吃。
禮弦低眸一看,羽衣放在他掌心處的是一個小小的狐貍木偶。
不免抿唇一笑,禮弦輕輕撫摸着那個狐貍木偶,放柔了聲線,“沒事的,不必擔憂,我一定會救下你的父親的。”
其後禮弦聽巫女敘述了她與大妖怪玉藻前從相識到相愛的過程,那時她在神社邊吹笛子,絕美的狐妖在笛音中款款而來,一見傾心大概就是她那時的心境。明知不可以,明知會萬劫不複,她還是心甘情願地墜落到了深淵,雖死不悔。
她與玉藻前相愛,并生下了雙胞胎,羽衣和愛花。真是兩個可愛的孩子,可是神明唯一給她的仁慈就是允許她生下這兩個孩子。他們出世後沒多久,便是她離世之時。
天雷降下來的時候,她擋在了玉藻前和孩子們的面前,其後大雨足足下了七日,那是玉藻前——她的丈夫的恸哭,她感受到了啊。
可是已經死去的她,再也沒有辦法撫去玉藻前的眼淚,她只能那樣靜靜地陪伴在玉藻前和孩子們的身邊,以他們看不見的方式。
為了讓孩子們不會為母親的死而感到難過,玉藻前化作女子模樣,帶孩子們去京都附近的山中隐居,也就是那時,他結識了白狐葛葉,葛葉在人世已久,她教給羽衣和愛花化作人形的術式并且贈與了他們可以遮掩妖氣的手環。
然而有一天,愛花不小心打碎了手環,被附近的陰陽師察覺到了妖氣。
悲劇就此發生。
玉藻前回來後看見的是已經死去的孩子們,盛怒之下,狐火燃燒了整個京都,将人間化作煉獄。
葛葉說那是命運,無法改變的命運。
可玉藻前還有什麽可畏懼的呢?他已經失去了一切,何不嘗與命運搏鬥一次,逆天而行?
故而玉藻前以女子身份重現世間,這一次,他為複仇而去,為毀滅而去。
但是葛葉的孩子,安倍晴明。擁有白狐之血的那個孩子,靈力極強,是守護京都的天才陰陽師,他勢必要和玉藻前站在對立面的。
憑借着大妖怪玉藻前的實力,他不一定會輸給晴明,可畢竟是故人之子,看着那張與葛葉差不多的面孔,玉藻前遲疑了。
這樣下去,玉藻前一定會被晴明封印的,即便他戰勝了晴明,毀滅這個世界,于他也沒有任何的好處。
不要再衍生更多的罪孽了。
她和孩子們已經死了,再也沒有辦法活過來,玉藻前這樣只會讓更多像是她一樣的人死去而已,只會感到更加的悲傷。
因為巫女知道,玉藻前其實比誰都要溫柔。
“審神者大人,他就拜托您了,請将他從悲傷的枷鎖中解放出來。”
巫女作勢要對禮弦跪下,被禮弦扶起,禮弦輕輕撫摸着羽衣頭頂上的毛絨絨狐耳,有些喜歡這樣的柔軟觸感,繼而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正對着巫女緩聲道:“解鈴還須系鈴人,我只是一個外來者,是無法走進玉藻前的內心的,巫女,我需要你的力量。”
作者有話要說:
好心疼大舅啊啊,改變不了官方,在這裏試試讓大舅幸福起來吧,另外,又可以去見晴明了~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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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