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在代如顏又蹭了一頓飯, 宮玉這才乘轎回府, 一臉擔憂的老管家忙問:“哎呦, 我的小祖宗您昨夜去哪了?”

宮玉解下披風應着:“就是去代姐姐那了。”

“那……昨夜殿下是宿在代姑娘庭院了?”老管家一臉八卦地問。

“是啊。”

宮玉轉身見這老管家神情不太對勁, 連忙解釋道:“老管家你別多想了。”

“殿下如今還是大了啊。”老管家欣喜的念叨着。

這顯然不是宮玉所能阻止的了。

獨自窩在書房的宮玉捧着熱茶飲了幾口,翻着面前堆積的賬簿,隐約能聽到外頭的風雪好像大了起來。

風雪交加,輾轉至除夕當夜,宮宴一如往年,只是今年多了場從番國來的新鮮表演, 給宴會增添了幾分刺激。

随着宮玉年齡的增長,遵循男女有別, 便跟代如顏隔的越發遠了。

那番國的蒙面舞女手持長劍, 挑起那團團火焰翩翩起舞, 場面美輪美奂引的衆人注目。

宮玉卻端着茶水目光透過重重人影望向那方端坐的代如顏。

那身鵝黃色裙裳在一群濃妝豔抹的後宮妃子中顯得格外突出,代如顏多是安靜的坐在一旁不過那懷裏抱着那只小兔子, 偶爾與人淺笑, 只不過在片刻間笑意便褪去。

忽地那場上的舞女忽地手握酒壺在各殿下大臣面前轉悠,或許是因為蒙面舞女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場上不少的目光都落在那妖嬈的蒙面舞女身上。

當然多虧這蒙面舞女,宮玉能理所應當的望見那頭的代如顏。

不想代如顏忽地往這方, 宮玉被逮個正着,只得心虛地移開視線。

只見舞女忽地躍過桌椅停在那六殿下旁,微微掀開面紗飲盡杯中酒,暧昧的搭在六殿□□旁, 環繞幾圈之後,同身旁的五殿下互動。

場面十分火熱,那些露骨的動作使得衆大臣眼直勾勾的望着那蒙面舞女。

宮玉正巧也有些餓了,便夾起面前的餃子,嘗了嘗味道還行。

不曾想那婀娜多姿的舞女一晃眼的功夫,調皮的蹭到宮玉這方來,那身上的鈴铛叮鈴叮鈴地響着。

這舞女手輕環繞着宮玉,身子也挨得極近,宮玉慌張向一旁躲着,生怕被這個女的發現自個身份來。

可這舞女像是在捉弄宮玉一般硬是糾纏了好一會,眼睛明亮地望着宮玉不解道:“你為何總是躲着我?”

大抵是四周也有鼓樂配合,所以女子的問話隔的稍微遠些旁人都聽不見。

宮玉滿是誠懇的說:“我……只是在吃餃子罷了。”

“那好,我要你陪我跳舞?”

啊?

宮玉搖頭應道:“不行。”

舞女卻沒有要聽宮玉的意思,伸手拉住宮玉手臂,宮玉想躲可舞女拽的是自己才好的左手,又只得認命被拉出去。

舞女笑着手搭在宮玉肩上說:“我見過你。”

宮玉別扭的躲避着舞女的貼身攻擊,欲哭無淚道:“我發誓我真沒見過你。”

“你還說你不怕我?”舞女環繞着宮玉身旁轉着圈,輕盈地跳着舞蹈說:“你的臉都紅了。”

等這舞女再繼續繞時,宮玉蹭的即使回到座位,生怕自己又被這舞女給扯出來。

一旁的六殿下端着酒杯笑了笑道:“小九可是消受不住這番國舞女熱情啊。”

宮玉喝着茶水險些嗆到,實在是窘迫的很,只覺得四周衆多視線望了過來,下意識往代如顏那方探去,卻發現代如顏正同皇後逗弄着小兔子,絲毫沒有在意這方。

好不容易等宮宴結束,提着燈的宮人領着大臣出宮,宮玉捂着暖爐本想再去看看代如顏,可偏偏人太多只好作罷。

出宮乘轎回府,因着下雪的緣故,道路不好走,轎子搖搖晃晃的厲害。

下轎,宮玉卻見那舞女身着單薄衣裳候在宅門前,老管家憐惜便給了她衣裳銀兩,可舞女卻硬是不走。

宮玉看着這舞女道:“這冰天雪地的你等我是為何事?”

舞女跳着步伐靠近說:“你是九殿下?”

“嗯。”宮玉向後退了幾步問:“你到底有什麽事?”

“我逃出舞團想要留在宮國。”舞女眼睛明亮動人,這感覺說起來謊來是一套一套的來。

宮玉轉身進了宅院道:“我可不是大善人,而且我又不需要舞女。”

“你會需要我的。”舞女身上的鈴铛清脆的響起,雖然依舊是用面紗遮擋住面貌卻不能遮掩這舞女出色的樣貌。

這樣的女子要是一個人在這雪夜,确實是有點危險了。

“我可以給你銀兩派人護送你離開都城,別再來糾纏我了。”宮玉說着,轉身欲離開,只見自己衣袍被這舞女拽着。

舞女卻搖頭道:“我才不要你的施舍。”

宮玉不解地看着問:“那你糾纏我到底是要怎樣?”

“因為我喜歡你。”

哎?

“你……瘋了!”宮玉扯回衣袍,轉身進了宅院道:“來人給我,關門!”

這到底是什麽世道,就見過一次面就說喜歡,這舞女真當自己看起來這麽好騙嗎?

老管家打傘站在一旁道:“殿下,外頭這麽大風雪真讓那姑娘在外頭凍着?”

宮玉沒有應話,直到停在走廊裏,看着外頭飄着鵝毛一般的大雪。

“待會讓人去看看她走沒走?”

“是,殿下。”

回到殿內,宮玉洗漱後,無事可做打算早點睡,可腦袋總冒出那舞女的樣子,外頭的風又呼呼吹得厲害。

宮玉又只得起身從殿內出來,外頭風雪未停,護衛彙報:“殿下,那舞女還在外頭。”

“殿下,那舞女好像暈倒在外邊了。”一護衛從門外跑了離開。

“把她送去偏宅,再去給她請大夫來吧。”宮玉冷的縮着脖子,一刻都不想在外頭待,可這舞女竟然能待近一個時辰。

宮玉還不至于會信這舞女真是因為喜歡自己,反倒是這舞女身上像是藏着什麽秘密,不得不拚命要躲進來。

“明早送她出去,記得找人看着她,如若有什麽問題再彙報吧。”宮玉打着哈欠困的不行。

護衛們低聲應道:“是,殿下。”

夜裏風雪未停,代如顏的庭院內亦是風雪交加,殿內燈火微明。

代朗手執黑棋先行落子,對面的代如顏不緊不慢的落下白棋。

黑棋占據優勢,逐漸形成包圍之勢,白棋卻兵行險招突出重圍,反而變幻三條不同的棋路進行追擊。

勝負已分,黑棋的抵死糾纏與反抗只是最後的結束前的徒勞罷了。

代如顏落下最後一子,切斷黑棋最後的生路,代朗望着這局面将手中握着的黑棋放回棋盒中。

“明日祖母要去寺廟,我須一并同行,便不去與父親赴宴了。”代如顏收拾着白棋道。

“你執意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代朗挺直着背望向外頭的大雪道:“只是祖母年歲已高,他日掌權的必定是父親,你何必逞強,倒不如示弱幾分。”

“示弱?”代如顏停了停收棋子的手應着:“那你為何不想想再将來代氏的權力不也會落在你手裏嗎?”

代朗一愣道:“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你……”

“兄長是怎樣的人,我是再熟悉不過的了,何必僞裝掩飾?”

代如顏将棋局上白棋悉數都收走,只留下殘缺不齊的黑棋。

兩人并未再談話,門外婢女彙報:“小姐這會已是醜時了。”

代朗方才匆匆離去,獨自飲着茶水的代如顏輕聲喚道:“碧玉,上熏香吧。”

“是。”

婢女往熏爐裏放着熏香,窗外一只信鴿悄然的落下,婢女抱住那信鴿道:“是九殿下那頭的消息。”

“拿來看看。”代如顏放下茶盞從婢女手裏接過那信紙。

代如顏細細看着低聲念道:“舞女?”

一旁的婢女低着頭瞧着代如顏的神情好似頗為不對勁,便悄然退下了。

只見那信紙被代如顏輕飄飄地扔進一旁的炭盆裏。信紙飛快地在炭盆裏燃起了小火,而後變為灰燼。

代如顏掌心輕揉懷中的小兔子,握着剪子,剪滅矮桌上的燈。殿內頓時陷入黑暗之中,只餘下那矮桌上的熄滅的蠟燭還泛着微弱的光。

風雪襯的窗戶紙反倒還有些亮光,代如顏的神情卻如同雕塑一般,外頭守夜的婢女只猛地聽見裏頭傳來棋盤倒地的聲響。

婢女開口欲喚,身旁的阿婆握住婢女的手臂搖頭示意。

庭院內風雪愈發大了些,在風聲掩蓋下,好像隐約聽聞有輕悠琴聲淺淺響起。

天微明時,風雪也跟着停了,清早宮玉醒來時只覺得鼻子好像堵了。

洗漱後,用了些熱粥,宮玉便早早的乘着轎子趕去城外的寺廟。

至于為什麽要去寺廟呢,據小道消息打聽每年代如顏都陪祖母一塊去寺廟祈福。

所以先行一步趕去寺廟的宮玉,卻沒想到這寺廟的階梯足足有上千階,等到宮玉上來的時候整個人都不行了。

入寺廟山門,大殿內宮玉規規矩矩的拜佛,眼睛卻四處瞄着。

好在代如顏隔的不遠,宮玉磨磨蹭蹭繞近了許多。

代氏祖母足有七十六歲,在這世界來說算得上是長壽了。

可代如顏卻只是輕輕一瞥跟在後頭的宮玉,便再沒有別的了。

見祖母進了一小佛殿裏,代如顏候在殿外,宮玉揉着被凍僵的臉手裏拎着符袋湊近道:“好巧啊,代姐姐。”

然而代如顏沒有應話,宮玉有些不明白伸手扯着代如顏垂落的衣袖喚道:“代姐姐?”

“阿顏?”

“小九難道不該在府裏陪那番國舞女嗎?”代如顏側頭望着宮玉,雖是笑着,可眼眸裏卻無半點笑意。

像帶着面具一般的代如顏讓宮玉後背直冒冷汗,這感覺完全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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