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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石柏惜字如金,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耍什麽花招”的冷酷大佬模樣,張末葉紅着臉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句什麽,柏大佬的冷酷立即無處安放了。

臉紅會傳染似的,隔着空氣,蔓延到石柏的耳根,可他依舊鎮定地開了鎖,見張末葉好端端站在眼前,問:“你腿好了?”

張末葉的腿本就沒傷到骨頭,經過一晚的休息已經不那麽疼了,何況她急着解決個人問題,慌忙搖頭。

石柏好不容易冷靜下去的耳根又有點紅,“跟我走。”

他有點懊惱,竟然忘了她是個小姑娘,和家裏那些随便一個空瓶子就能解決問題的野小子們不一樣。

院子裏只有一個衛生間,離張末葉的卧室還有些距離。

于是,一個目不斜視,大步往前邁,一個低着頭,小鹌鹑似的小碎步倒騰得飛快,在衆目睽睽下,穿過整個院子。

把一衆小弟們看得目瞪口呆。

石柏衛士似的背對着洗手間的門抱臂,神情冷淡得無懈可擊,除了耳根還有點發紅。

“我好了。”小丫頭軟軟的嗓音忽然在身後響起。

“嗯。”石柏沒轉身,只是餘光瞥見,張末葉有些拘謹地背着手,站在鳶尾草中,花香淡淡,陽光都柔軟起來,莫名有點走神。

“柏……柏哥,”張末葉字斟句酌地問,“你把我抓……嗯,帶到你家裏來,是要做什麽?”

石柏把目光移開,不耐煩似的抓起她的手腕,少年身高腿長,張末葉腿雖然不疼了,可跟着仍有點吃力,石柏放慢了步伐,把她一路拉回“小黑屋”。

這一回,小弟們的眼睛險些沒集體脫框而出。

落鎖聲“咔噠”響起,石柏才隔着門板道:“養着。”

“???”張末葉意識到這人是在回答她的問題,登時又氣又羞,他之前竟然還有臉怪自己思想不純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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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肥了再吃。”喜怒無常的“大魔王”說完轉身就走。

張末葉:“……”不想說就算了,幹嘛這樣打趣人。

石柏走得大步流星,“養肥了再吃”,并不是句玩笑話,她是他的藥,十五年前“422”實驗的試驗品,竟然真有存活下來的。命運待他不公,竟也留了個機會。

十七歲的石柏,心腸還不夠硬,還沒被生活磋磨到能用別人的命換自己的命,小丫頭軟糯的聲音尤在耳畔,他不敢再多同她講一句話,逃也似的大步離開。

沈博士的項目擱淺了十五年,有太多變數,重啓也需要時間,不知道她要在這裏住多久,所謂“君子遠庖廚”,他盡量少同她接觸為好。

“姜唐,我去找沈老,中午不回來。你們……把飯送進去就好。”

“好嘞柏哥!”姜唐眉飛色舞地答應下來。

石柏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姜唐立即老實了。

可石柏剛走遠,姜唐就意意思思地湊到“小黑屋”前,掀起小門板,遞進去一包小餅幹,壓着嗓子說:“丫頭,送你的,以備不時之需。”

張末葉不明白有什麽可“備”的,但還是禮貌地接下了他的好意,她正發愁弄不清很多事情,想找人問問。

“我叫張末葉。”

姜唐沒料到這花朵兒似的漂亮小丫頭會主動跟自己說話,一激動,一股腦介紹起來:“我叫姜唐!你看着比我小,叫我唐哥就行,那個白毛的叫陳豐登,抄襲他臉的黑頭發是他哥,陳五谷,洗菜那個胖子是謝聰,常住在這兒的就咱們幾個……”

他介紹得挺全面,好像知道張末葉要在這裏長住似的,張末葉心中一動,不着痕跡地問:

“剛才聽柏哥去找沈老,那是誰呀?”

“哦,一個老瘋子,但學問挺淵博的,聽說原來是個博士。”

“他叫‘沈老瘋子’,簡稱‘沈老’。”陳豐登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一只手纏着繃帶,身殘志堅地湊熱鬧。他一腦袋白毛還有點自然卷,看着像動畫片裏的喜洋洋。

“別聽他胡說八道,”姜唐順手胡撸一把陳豐登的“羊毛”,“小心柏哥聽到揍你。”

陳豐登立即老實了。

“柏哥跟沈老念書的,叫他老師。”

張末葉奇道:“石柏不上學嗎?”這個年紀,在她原本的世界裏就是高中生而已。

“上學?”陳豐登好像聽到什麽笑話,“我們這種人,哪有機會上學。不過,柏哥可牛逼了,老瘋子——沈老,說柏哥現在去念研究所都沒問題。”

張末葉脫口問:“什麽研究方向?”她只知道“大魔王”熱衷于做人體實驗,做了不少喪心病狂的壞事,還曾經嫁禍給男主,變.态歸變.态,才華還是可圈可點的,沒想到竟然沒上過學。

然而,陳豐登撓撓他的白卷毛:“我也鬧不明白在研究什麽,可能是方便打拳吧。”

“打拳?”

“是啊,”陳豐登許是真的崇拜石柏,提到他,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柏哥□□拳可厲害了!至今無敵手,他還是俱樂部的‘研發骨幹’,增強人體力量極限什麽的,連拳場的老大‘留爺’都賞識他,真是‘奶血人’的驕傲,可惜我吃不了那份苦,那藥的副作用太大了……”

姜唐用力清了清嗓子,強勢打斷了陳豐登,一時沒人說話,氣氛尴尬起來,他摸.摸鼻子,生硬地轉移話題:“柏哥好像挺喜歡你。”

張末葉:“……”不會找話題,其實也不用硬找。

“真的,他對你挺特別的。”

……那柏哥的“喜歡”也挺特別的。張末葉幹笑一聲,開始旁敲側擊地打聽柏哥為什麽要關着她,這裏是什麽地方。兩人對第一個問題緘口不言,第二個倒是對答如流:這是地下拳場的地盤,到處都是石柏的人。

張末葉不由得悲從中來,別人穿書,至少有一兩樣金手指傍身,或者現實世界就是行業大牛,一旦“穿書”,必定混得風生水起,可她只是個遵紀守法的大學生,除了玩票性質的“勤工儉學”——直播做菜——之外,基本沒有什麽一鳴驚人的技能。

一朝穿書,又攤上這麽一副羸弱的小身板,從惡貫滿盈的大反派身邊逃走,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知誰一嗓子嚎道:“餓死了,今天誰做飯?”

姜唐痛苦道:“今天該謝聰。”

“操,還有餅幹嗎?”

叫謝聰的小胖子立即露出受傷的表情:“啥意思?嫌我做飯不好吃,那你做?”

陳豐登痛心疾首地說:“那還不如他呢。”

“柏哥什麽時候再帶咱們出去吃啊,我受夠你們的廚藝了……”

“卧.槽.你還有臉嫌棄我們?”

院子裏慢慢熱鬧起來,遠處的廚房很快飄出熱騰騰的炊煙,張末葉也有些餓了,然而,小門板打開,遞進來的竟然是……一碗黏糊糊的黑色漿糊?

張末葉警惕地聞了聞,又嘗了一小口,險些沒直接吐出去,但好歹辨別出,這玩意應該是打鹵面,只是,面條夾生沒煮熟,鹵又鹹得發苦,實在難以下咽。

她嚴重懷疑這是“虐俘”行為,可透過小門板,見衆人也一樣吃得愁眉苦臉,忽然明白過來,姜唐說的“以備不時之需”是什麽了。

就在她可憐巴巴地啃小餅幹時,院子裏爆發出一陣歡呼,張末葉扒着小門板往外看,就見一位拄着拐杖、提着保溫飯盒的年輕女人。

女人長相并不出挑,皮膚也是常年幹農活曬出的小麥色,可氣質很溫柔,大約二十四五,正和幾個半大小子說笑。

“文倩姐你來得太是時候了!謝聰想毒死我們!”

“滾尼瑪的蛋,那以後我不做飯了。”

“文倩姐,你爸又喝酒去啦?要我說,讓柏哥揍他一頓,他就不敢打你了。”

“瞎幾把說什麽呢,姐,你別介意,我弟這裏有問題,”陳五谷一指自己的太陽穴,“他腦袋裏的水都燒開了,看把頭發都燙成啥樣了。”

秦文倩沒和陳豐登計較,反而被逗得笑眯眯,張末葉就沒見過性格這麽好的小姐姐,所謂相由心生,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張末葉就自動給她加了層濾鏡,又不由得替她惋惜——那腿像是陳年舊疾,她的拐杖拄得格外熟稔。

秦文倩提着飯盒走到“小黑屋”門前時,就見小門板裏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先閃過一絲驚豔,随即笑道:“沒想到是個這麽漂亮的小姑娘。”

張末葉頭頂嫩芽兒晃了晃,有點不好意思,真心實意地說:“姐姐你也很漂亮。”

秦文倩抿嘴笑起來,旋即又嘆口氣,把飯盒遞給張末葉,“這幾個孩子無依無靠的,湊活住在一起,也不會做飯,連累你吃苦了。”

飯盒裏只是普通家常便飯,素多.肉少,可很多事在于對比,和那碗看不出什麽鹵子的夾生面比起來,簡直是米其林三星的水準。

張末葉和姜唐他們沒打探出來有用的信息,如今見到這個善良小姐姐,忽然燃起了希望,她有點激動,決定賭一賭,然而,開了口,到底還是把“你可以幫我逃走嗎”的問題換成了:“姐姐,你知道石柏為什麽抓我嗎?”

——畢竟只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然而,秦文倩卻沒有正面回答她,“石柏這孩子我了解,他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他……”秦文倩斟詞酌句,“我是看着他長大的,別看他整天不可一世的,但他是個很善良的孩子。”

張末葉聽得目瞪口呆,大魔王石柏??善良???

“你不知道,他吃過很多苦,又無依無靠的,在地下拳館讨生活,有很多苦衷……”

秦文倩絮絮叨叨的,像個急于給自家弟弟辯解的、親情濾鏡五米厚的姐姐。

張末葉徹底放棄了向她求助的念頭,幹脆抱着飯盒放空腦袋,可忽而福至心靈:秦文倩也未必看得不對!

距離大魔王作妖,還有很多很多年,如今石柏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少年,他或許還沒有“長歪”,三觀還可以救一救,如果強行逃跑不成,那麽,“感化”他呢?

“文倩姐!你爸回來了!”這一嗓子通風報信來得突然,秦文倩吓得瑟縮一下,顧不得收拾碗筷,只慌裏慌張撿起拐杖,匆匆離開了。

片刻後,院外就響起醉醺醺的高聲怒罵:“媽的賠錢貨!又他媽給別人送飯,你怎麽不管你爹我?是不是應該把你另外一條腿也打斷!”

陳豐登幾個沖出去,又被秦文倩好歹勸住,“他畢竟是我爸”與“你再敢打我姐”的争執,在醉漢的咒罵裏,亂糟糟地震人的耳膜。

鎖在“小黑屋”裏的張末葉,也氣得不行,恨不得沖出去給溫柔姐姐說句公道話,聽到秦文倩的勸阻,又洩.了氣,心裏五味雜陳:這世上有太多無奈的事情,石柏從小掙紮着長大,或許經歷得太多,才漸漸失望、慢慢“劍走偏鋒”,變成那樣的“大魔王”吧。

她舀了一勺“米其林三星”家常飯,也覺得食不知味起來,卻忽然靈光一閃,她知道該怎麽感(讨)化(好)石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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