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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要不是因為你,他怎麽會把那個女人明目張膽地接到家裏來?”女人歇斯底裏的叫嚷,不知第幾次在耳邊響起。
明知道這幻覺是每次喝藥的副作用之一,可石柏依舊控制不住煩躁,抄起手邊的東西,妄圖砸碎這幻象。
奈何茶盞瓷碟的響動不過杯水車薪,她的打罵幾乎伴随了他整個童年,怎麽能輕易破除?
“你為什麽是個奶血人?我的基因沒有問題!怎麽會生出你這樣的殘廢!”女人五官很美,可表情猙獰,每每吓得還是孩子的小石柏瑟縮不已,“你爸狼心狗肺!你還沒滿月,那女人的兒子就已經出生了,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就是等着尋我的錯處,好把我掃地出門……你就來了,你是我唯一的污點——她的兒子為什麽是健康的!”
女人情緒崩潰的時候,最喜歡打他出氣,小石柏被擰得渾身青一塊紫一塊,只能不知所措地大哭,等女人打累了,又會重新把他抱在懷裏,一遍遍撫摸.他的小腦袋:“琛琛,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該打你,可是媽媽心裏苦啊。”
幼年石柏一直認為是自己不好,才導致母親淪落到這樣的境地,直到那場“意外”,他成了沒媽的孩子,竟然感到如獲大赦。
在他的印象中,漂亮的女人都是歇斯底裏,不可理喻的生物,而他是個垃圾、殘廢,狐城清白單純的姑娘們也好,白鷺拳擊場的小姐也好,得知他奶血人的身份後,都敬而遠之。
前十七年,只有瘸了一條腿的文倩姐,願意幫扶他一把,秦文倩只比他大八歲,可對于石柏來說,反而更像是替代了母親的角色。
他以為自己會像大多數“殘廢”的奶血人一樣,勉強活到三十歲,直到孤零零地死去,生命一片灰暗,沒有一點色彩。
只是沒想到,那一日驕陽似火,領回來的丫頭,膽子小得不得了,屁大點事都能吓得眼淚汪汪,卻敢和他撒嬌!
女人尖利的咒罵漸漸淡了,石柏恍恍惚惚看到畫面一轉,張末葉系着圍裙,一邊哼歌一邊切菜,随着動作和曲調,頭頂一顆嫩芽兒晃啊晃,連做飯那麽枯燥的事情,都做得津津有味。
快樂仿佛能傳染,只這樣遠遠地看着她,都覺得生活有了奔頭,仿佛不再是無邊的黑暗。
石柏癡癡地看着,發現小丫頭不知什麽時候起,已經有了少女的模樣,曲線漸漸成熟玲珑,她忽然回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閃,滿目琉璃,水紅色的唇輕啓:“柏哥……”
石柏只覺一陣奇異的燥熱,一個激靈,忽然從幻覺裏清醒過來。
他臉頰有些發燙,依稀記得在自己的幻覺裏看到的畫面,和那股近乎羞赧的陌生感覺。
石柏的心髒砰砰直跳,人還有些懵,下意識擡頭看了眼時間,才大夢初醒,從吃藥過後,只過了二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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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這個漫長的幻覺,會折磨他四到五個小時,這次竟然……
石柏不确定是上一次張末葉的血仍舊有效,還是那個讓人心跳加速的畫面起了作用,總之,沈河山說得不錯,她是他的藥……
接下來就只是單純□□上的疼痛,對于受傷是家常便飯的石柏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
筋骨斷裂般的疼,漸漸席卷了周身,四肢好像被人用鐵棍一節節打斷,再重新接起來,骨頭縫裏也透着絲絲寒氣,凍得他嘴唇發紫。
石柏卻渾不在意,至少不用再分心面對那段可怖的回憶,他覺得輕松不少。甚至有心情拉出一床棉被,将自己嚴嚴實實地裹起來,靜靜地等這疼痛過去。
私人實驗室裏,沈河山的音調高了八度,“你說什麽?你沒用她的血?!”
石柏漫不經心地哼一聲,代表自己聽到了。
沈河山:“你怎麽想的?就算不給我數據,你不知道疼嗎?”
石柏終于掀起眼皮,淺茶色的眸子玻璃珠子似的看着他,沈河山被那眼神一懾,自覺失言,稍稍軟了态度:“你明知道她是你的藥,人就在你身邊,為什麽不用?”
小丫頭皮膚嬌.嫩,不比他們這些摔打慣了的野小子,上一次割破了手指,連着好幾天做事只用左手,那時候她剛來,疼也不敢說,只悄悄抱着手,嬌氣得不行。
“你管好自己的研究吧。她,我要用在刀刃上。”
沈河山聞言,這才笑了:“還以為你心軟了,這才是我認識的傅奕琛!”
石柏驟然暴怒:“不準提那個名字!老子現在叫‘石柏’!”
“我是怕你浸在溫柔鄉裏,把心心念念的事忘了,所以提醒一句。”沈河山這回沒慫。
石柏絞在一起的眉毛慢慢平複,神色也重新冷下來,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輕喃:“怎麽會。”
“石柏”是種野草,命最賤,也最堅韌,随風移動,遇水而榮,即便扔到沙漠裏,也能掙紮着活下來,又叫做“九轉還魂草”,他既然被抛棄,就不再是傅家的少爺,可就算是做草,也要做命最硬的那一種,一旦得到機會,卷土重來,勢必叫傷過他的人付出代價。
“你記得就好,”沈河山說,“所有人都說,奶血人體質弱壽命短,是殘廢,是基因變異篩選出來的淘汰種類,我卻不這麽覺得,你們是天生的力量者!當初我主持422實驗的初衷就是改造人類基因,只要造出适合的培養皿,就能彌補‘奶血人’的基因缺陷,讓你們成為最強大的新人類。”
“從胚胎開始,在志願者子.宮的進行改造……”
“志願者?”石柏嗤笑,“不是你們買來的胎兒麽。”
“收了錢,也是志願者!”沈河山本着研究者的嚴謹強調,“肚子裏的胚胎,只是一團細胞而已,從形成起,就在和母體争奪養分,妊.娠反應不就是一種排異反應?人們無知,才把胎兒當寶貝,要不是巨大的利益,很難招募到志願者的。”
石柏懶得和他争辯,反正那些為了錢,不顧孩子性命,配合改造基因實驗的父母,也都是人渣,和他那對父母不分伯仲。
說起這個,他和張末葉連身世都惺惺相惜,還真是……
石柏被自己腦子裏突然蹦出的“般配”兩字吓了一跳,就聽沈河山依舊侃侃而談:“成功率是極低的,即便當年那樣近乎完美的條件下,也死了那麽多,這個項目秘密進行了八年,終于活下來一個女嬰。
你不得不承認,基因編輯的孩子是完美的,連五官都精确配比,電視上那些明星,跟她比起來全是歪瓜裂棗……只可惜,出了那樣的糟心事,走漏了風聲,整個計劃都泡湯了!”
當初秘密招募的夫婦裏,有位孕婦,因為激素急劇變化的不良反應患上了抑郁症,從實驗基地的大樓跳下來,又恰好被記者暴了出去,便是駭人聽聞的“422”實驗事件的開端。
事件迅速發酵,涉及倫理、道德的驚天內幕,滾雪球似的挖掘出來,加之唯恐天下不亂的新舊媒體煽風點火,真假消息參半,公衆嘩然,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下,計劃擱淺,研究室解散。
“好在,唯一成功的‘獨苗苗’,現在就在我們手裏。”沈河山老懷欣慰地做了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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