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張末葉臉上的激動還沒退卻,就對上石柏的視線。

“你不怕我嗎。”石柏的聲音嘶啞得厲害。

他本就過分蒼白的皮膚,如今沒有一點血色,顯得眉眼愈發鋒銳,沈河山吓得轉身就跑,連舒緩劑都忘了拿。

石柏沒搭理他,只目不交睫地看着張末葉。

沈河山怎麽也想不明白,本應該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石柏,竟然好端端地走了出來!

張末葉卻只注意到他周身被冷汗浸透,忽而想到上一次服藥後,那雙冰涼的手,那是藥物的不良反應之一,會把整個人凍得如同剛從冰窖裏撈出來一般,可想而知有多難受。

“外邊冷,你快進去吧。”上一次還是盛夏,如已然邁進初秋,早晚風涼,連張末葉都感到有點冷。

石柏沒動,依舊站在門口,任由冷風吹着,凍嘴唇發紫,也不肯動彈,固執地重複一遍問題:“你不怕我嗎?”

張末葉不明白他犯忽然犯了什麽小孩子脾氣,一陣秋風起,簌簌寒涼,她幹脆登登登幾步上前,試圖身體力行地把石柏推進去,“我怕你做什麽,快進去吧。”

沒想到這小子看起來病恹恹的,卻站得極穩,她推了一下竟然沒推動,擡頭就對上他淺茶色的眸子,“沈河山把事情都告訴你了。”

他沒打算遮掩辯駁,站成了秋風中的小白楊,固執地等她審判,一張尚帶着少年稚氣的臉,因為不自信而故作冷淡,仿若噙着霜雪,只有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在背後偷偷握成了拳。

張末葉倒是真被大魔王唬住了,氣勢弱下來,聲音也跟着軟:“是啊,沈博士都告訴我了。”

沈博士說自己幾滴血就能緩解他的疼痛,說他是為了自己做血庫,才對她這麽好。

張末葉把《征服豪門:狐尾嬌妻是影後》當狗血愛情小說看,關于變異人的設定只停留在“身嬌體軟易推倒”,沒注意那麽多細節,又對沈河山的話半信半疑,只想當然認為自己可能類似于現實世界裏的“o型血”,絲毫沒懷疑自己是最特殊的存在。

或許當初石柏真的只是把自己當做“血庫”,可現在,他明明那麽難受,還一個人躲在房間裏硬抗,哪裏是大魔王,分明是小綿羊,她有什麽好怕的?

非但不怕,還……有點心疼,甚至有點生他的氣。不就是一點血嗎,為什麽不告訴她,她有那麽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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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末葉于是氣哼哼地補全:“他還說你對我好是另有目的。”

石柏的拳頭驟然握緊,強行平複了情緒,嘴角勾起堅硬的冷笑:“他說得沒錯,老子一開始抓你回來……”

“你怎麽就是不明白!”張末葉被他這态度刺到,心裏那點無名的火氣再次被點燃,難得蠻橫地打斷他,一把抓.住石柏的手,登時被凍得一個哆嗦。

他是傻.瓜嗎,都不知道冷?

“跟我進去!”張末葉生怕又拽不動他,使了十成十的力氣,沒料到這次柏哥格外配合,導致她沒控制好力道,一個踉跄險些跌倒,反倒被“病人”穩穩地抱進懷裏。

石柏的懷抱堅實而冰冷,凍得張末葉眼圈一下子紅了,他慌忙放開她:“你別哭!”石柏有些無措,忽然自暴自棄地想:去他.媽.的吧,就算她嫌棄他的碰觸又怎麽樣,他還是見不得她傷心。

“我不碰你了,你別怕。”石柏自動站得遠了一點。

他為什麽總不肯相信別人會對他好?已經凍成了冰坨子還要自己硬抗!

張末葉濕.漉.漉地剜他一眼,轉身就跑了出去。

明明是自己放任她走的,可望着随着她動作而開合的門,石柏心裏堵得難受極了,還不是那種砸杯子和打人就能排解的難受,酸酸疼疼的無從發洩。

石柏還沒來得及好好消化着酸疼,就見那丫頭又氣喘籲籲地沖了回來,手裏拿着一盒藥劑,是沈博士帶來的舒緩劑。

她氣勢洶洶地塞進他手裏:“拿着!”

石柏愣愣接了過去。

就見張末葉忽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你幹什麽!”

張末葉咬完也後悔了,疼得臉都皺了起來,電視劇裏都是騙人的!原來咬破手指這麽疼,比體檢時候采血可疼多了!

她因為手疼,那點潑辣煙消雲散,淚汪汪地說:“以後你不準再這樣糟蹋自己,不就是一點血嗎,我又沒說不給你。”

石柏不可置信看着她,只覺胸口堵着的郁結之氣忽然蒸發得一幹二淨,蒸出的暖意,甚至緩緩驅散了骨縫裏的寒涼,一顆心熱騰騰的跳起來。

“你什麽都不問,就斷定我害怕你,你有什麽可怕的呀。”小丫頭端着手指,絮絮叨叨地數落他,因為指尖的疼,嗓音又軟又綿。

于是日天日地的柏哥,就乖乖聽着她的數落,一句反駁都沒有,甚至有點樂在其中,唇角不自覺地上揚。

“你都沒問過我,怎麽知道我不願意幫你,也太自作主張了吧。”張末葉得理不饒人,反複念叨。

石柏最後一點郁結之氣也煙消雲散,好脾氣地認錯:“以後不會了。”

“別傻笑了,你把藥劑打開,不然血都凝固了。”她可不想再咬一次了。

石柏言聽計從地把舒緩劑擰開,下意識揉揉自己的唇角,有些驚訝地想:我笑了嗎?

小丫頭是真的嬌氣,一邊往舒緩劑裏擠血,一邊緊緊.咬唇,還不敢直視自己的血,石柏心疼得幾次打斷,可一打斷,張末葉就用濕.漉.漉的眼睛瞪他,連頭頂的嫩芽兒都如臨大敵地直立起來,慫兇慫兇的。

“好了,打針吧。”終于大功告成,兩人都松了口氣。

石柏拿着舒緩劑卻沒動,張末葉才注意到,他額角的冷汗就沒停過。

“怎麽,還疼嗎?”

“沒事。”石柏含糊應道,“已經習慣了。”

張末葉曾聽陳豐登說過,那藥的後遺症很厲害,能把人活活疼死,他打過一次之後,死活不肯再碰了。石柏疼得全身冷汗,像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卻一聲不吭,還是不是安慰她的小傷口。

張末葉悻悻地收回手,催促:“把針給我吧。”沈河山那老頭雖然人品有問題,但能研制出讓奶血人變“超人”,制霸地下拳擊場的藥劑,說明技術是沒問題的。

石柏還是不動,半晌,才在張末葉狐疑的目光下,耳根可疑地泛了紅:“我自己來,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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