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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柏又重新把鑰匙放了回去，反正漫漫長夜，他有的是時間，現在只想多和張末葉說幾句話。

張末葉：“你那天到底是什麽意思？”

石柏心跳亂了一拍，但還是按着原計劃打出：我說過了，我那天喝多了酒，說錯了話，所以不敢見你。

張末葉：我不相信，你今晚一定要跟我把事情說清楚。

張末葉不敢停下，每隔兩分鐘，就要發出一條消息，她手指翻飛，一邊同石柏聊天，一邊預設了若幹信息，可以在飛行期間定時發出，以造成自己正在和他聊天的假象。

張末葉心亂如麻，又需要大量打字，到後來幾乎不經過大腦，只把最真實的想法，一股腦寫出來。

石柏注意到了張末葉的語無倫次，到後面，甚至開始自說自話，完全不理他說了什麽，卻沒往其他方面想，這一次，就連陳五谷都不知道自己在傅氏生物“卧底”的事情，張末葉更無從得知。

他只單純以為小姑娘太激動了。

事實上，張末葉的确挺激動的，把想說的話，一股腦地、不假修辭地宣洩.出去。

石柏看到“柏哥，你表白都不等別人答應，直接就跑，有這樣的人嗎？你怎麽不問問，我喜不喜歡你。”這一句時，有那麽幾秒鐘甚至忘記了呼吸。

他把手機放下，任由張末葉的消息響起，腦子裏卻生出一個念頭：他想放棄了。

折磨了自己這麽多年的複仇計劃，即便傷一千自損八百，一個不小心可能搭上性命也不惜要實施的計劃，卻因為她的一句“你怎麽不問問，我喜不喜歡你”而亂了方寸。

有這麽一剎那，石柏甚至想放下所有顧慮和所有仇恨，回到他的小姑娘身邊，平平淡淡地呵護她一輩子。

然而，張末葉預設的短信一直在響，石柏喉嚨滾了滾，想要抓起那手機時，忽然頓住，皺起了眉。

張末葉的短信來得太均勻了，每隔兩分鐘響起一次，石柏看了眼時鐘，又觀察了一會兒，的确是間隔兩分鐘，一秒鐘都不差。

石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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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柏感到自己那顆激動跳動的心，又漸漸平複下去，炙熱的燒灼後，又恢複冰冷。

石柏扔開手機，甚至沒再看張末葉後來又發了什麽，只重新拿起鑰匙，往那加密門而去，鑰匙、虹膜驗證、指紋驗證，一道道基因鎖次第打開，加密門後是間實驗室。

看起來平平無奇，可石柏知道，那裏面有足以屠滅幾個城市的病毒，而這病毒一旦投放，就是卡開了潘多拉的磨合，再沒有回頭的機會，至少以現在的生物領域技術，還沒有能大面積控制它的藥物。

除非提前注射血清。

傅氏生物已經研制出了血清，而他自己的“基督山制藥”在那次“失竊門”中獲益不少，不但得知了傅氏生物未發布的專利，更發現了這個關于致命病毒的大秘密。

石柏連同沈河山将那血清進行了提純和進一步的優化，已經将成功免疫的幾率從百分之五十提升到了百分之八十左右，但可能引起的副作用卻一直無法定論。

可石柏自認自己這具奶血人的身體，已經沒什麽可以失去的了，三十年的壽命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二，還會在乎質量嗎？

石柏将盛放病毒的玻璃器皿拿出來，這種病毒可以通過空氣傳播，只要在二十四小時內找到宿主，便會大量複制，繼而無法控制地傳染。

除了提前注射血清外，唯一阻止的辦法，便是啓動初代病毒的自毀程序，可這個自會程序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的實驗室産物，一旦病毒開始傳染，就會自行變異，也就是說，二十四小時之後，大羅神仙也救不了，無法再阻止這場浩劫。

現在已然是深夜，可傅氏生物加班是企業文化，每個部門都有有一些留在這裏通宵工作、或者值班的員工，這裏有大量新鮮的宿主。

對于要別人命這件事，石柏反倒沒什麽負罪心，這個世界上，只分兩種人，一種是他護在羽翼下的，另一種便是命如草芥。

石柏已經給自己注射了免疫血清蛋白，拿着盛有病毒的玻璃器皿，推開了自己實驗室的大門，打算随機找一個倒黴蛋。

而他在“技術部”的走廊裏，找到一間亮着燈的辦公室，确認裏邊有人，剛剛把蓋子擰到一半，便聽到一陣重重的腳步聲。

“我看到了！柏哥在那！”

是姜唐！

石柏一驚，擰蓋子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先看一眼辦公室裏的人，見他們沒被驚動，才看向走廊盡頭。

不但有姜唐，陳豐登，連張末葉也來了。

石柏那點猜測落了實，臉色更加難看。果然被她知道了，她那些什麽“喜歡”不“喜歡”的話，果然是在敷衍他。

是了，他在做什麽白日夢呢，哪個正常的女孩子會喜歡他這樣的“殘廢”？尤其是張末葉這樣漂亮得近乎完美的女孩子，她不過是生性善良，不肯歧視自己罷了。

“柏哥！”“柏哥！”幾聲柏哥幾乎疊了音，石柏冷冷道：“出去。”

姜唐和陳豐登令行禁止，全部剎住車，險些因為慣性摔個跟頭，觸碰到石柏冷森森的目光之後，都老老實實地滾了。

他們在柏哥的淫.威下生存了太久，幾乎形成了條件反射，不但自己乖乖離開，還要去拉張末葉。

然而，張末葉卻不動，反而靈巧地掙脫開他們，直往石柏的方向沖，事發突然，姜唐和陳豐登都沒反應過來，而兩人又不敢下重手攔人，竟真讓張末葉跑了出去。

看着失控的張末葉，又看看怒不可遏的柏哥，兩人對視一眼，覺得這種場面，他們似乎有點多餘，便麻溜地滾了。

石柏：“……”

石柏兀自瞪着兩個“膽小如鼠”的下屬，張末葉已然攔在了他面前，氣喘籲籲：“柏哥！”

石柏忙後退一步，按住那擰了一半的蓋子，然而，病毒這種東西，是以納米為計量單位的，誰知道有沒有鑽出來幾個漏網之魚？

這病毒能在空氣中存活，石柏青筋都跳起來了，對張末葉怒喝：“滾出去！”

這一嗓子，終于把在辦公室裏加班的幾個員工給吵到了，“誰啊，大半夜的能不能小點聲！”

石柏反手便把掀開一條縫的門給重新按了回去，喚出一聲夾到手的慘叫。

“老實待着！”石柏眼神兇狠，那幾個加班的，見到是隔壁項目組出了名不好惹的新員工，原本想理論的心思也沒了，慫兮兮地關好了門，甚至還“咔噠”一聲落了鎖。

他們還不知道自己險險地撿回了一條命。

張末葉見到石柏緊張兮兮地端着個玻璃瓶子，更确定自己的猜想了，哪裏肯聽他的話離開。

石柏拿着病毒源，也不敢去推張末葉，兩腮上的青筋都咬出來了，目眦欲裂地瞪了她片刻，像是下了什麽決心，才轉身大步往自己的實驗室走。

張末葉忙不疊跟上去，嘴裏一疊聲叫着“柏哥”。

石柏充耳不聞，她已經踏進了危險區，如果真任由這病毒擴散，她就是第一個犧牲品，石柏氣得想發瘋，卻沒有別的辦法，即便所有的準備都付之東流，即便他籌謀這麽久功虧一篑，他也不能讓她有一點點閃失。

石柏面無表情地啓動了“觸及病毒自毀系統”，沉着臉關上了實驗室的大門——他需要張末葉留在這裏，由程序殺死身上可能已經攜帶了的致命病毒。

一時間，兩人之間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張末葉思索半晌，決定還是開門見山地勸他：“柏哥，你的計劃我都知道了。”

石柏并不意外，喃喃自語：“你知道了，是誰告訴你的，秦文倩？還是沈河山？”

不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也不願意再追究她究竟是怎麽知道的，幹脆閉了嘴，只定定看着她。

張末葉被石柏看得有些發毛，但還是細聲細氣地堅定道：“柏哥，收手吧，有些事情害人害己，我願意看到壞人受到懲罰，可這樣的代價，我不想看到。”她不願意看到他為此付出健康的身體，下半輩子都在成為“殺人犯”之後的自暴自棄裏度過。

石柏卻誤解了她的意思，冷笑：“葉子，你總是這麽善良。”他早該明白，她可以為了陌生人，為了全世界，從來沒有專門為了他。

“呵，也是，我這樣的垃圾，本來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