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動了真氣

夏同平有兩個依仗,一個是他媽,一個是夏崇平,他就算準了,無論如何,夏崇平都不會不管他,這就應了一句話:君子可欺以其方。

夏崇平這個人最大的優點是仗義負責,最大的弱點也是仗義負責。

他用這個教條做成了個框,把自己關在裏面,無論如何都不越線半步。他的親人們都看到了這一點,也一直用這一點在攻擊他,他自己也知道,但他做不到破規。

而今天,他突然就不想遵守這個規矩了,夏同平被吓壞了,瞪大了眼睛,像是不認識夏崇平,“你不管我跟媽了?”

“要他管什麽?他自己都窮得叮當響,你是指望他能管你一分錢還是能管你一口飯吃?”劉滿枝的聲音傳來,她端了個碗出來,夏清看到她碗裏的菜堆得出了尖兒,一塊錢一塊的豆腐糕,她碗裏五小塊,豆角燒肉,黃瓜肉湯,吃得哧溜響。

“在這做什麽?飯熟了,去吃吧!”劉滿枝看都不看大兒子一家,喊小兒子去吃飯,冷冷地看了劉群貞一眼,“好罵佬東西,罵啊,罵得火也不燒,我兒子怎麽讨你這麽個懶婆娘?”

盧秋菊一看到劉滿枝出來,她就進了屋。夏崇平在,她也不怕女兒會吃虧。

眼看這邊的鬧劇即将收場,秀清領着弟弟回來了,手裏還拿着沒吃完的糖和芝麻餅。芝麻餅一袋子十個,兩人分着吃了四個,吃得滿嘴芝麻粒兒,看到夏清就舉起來,“姐,你吃!”

劉滿枝連忙把筷子往端碗的手指頭縫裏一塞,手在兩邊褲子口袋裏拍一遍,“你們哪裏來的錢?啊?是不是在我屋裏拿的?買這麽多吃的,吃不死你們!”

“奶,你是老人也不能這麽冤枉人!”夏清連忙護在吓傻了的弟弟妹妹跟前,“是我買的,不是拿你家的錢。你碗裏吃這麽好的東西,都沒見你吃死,我們這麽小,要死也死在你後頭。”

“你這個小短壽的!”劉滿枝提起筷子頭就朝夏清的頭上打去,秀清哭起來,“不許打我姐!”

錦城漲紅了小臉,朝劉滿枝推去,劉滿枝一筷子敲在他頭上,蹦咚一聲響,錦城吃痛,哭了起來。

“一年到頭不得安寧,天天都要打一場罵一場!”夏崇平沒法和自己親媽理論,走過去揉着兒子的頭,他并不重男輕女,但農村裏頭要是沒個兒子,擡不起頭來,人前人後都會被人罵“絕戶”,他傾家蕩産背井離鄉三年才生的這個兒子,劉滿枝并沒有多心疼。

一筷子下去,錦城剃得光光的頭上就起了個包,可見劉滿枝沒有手下留情。

夏清的胸膛劇烈起伏,她盯着劉滿枝的眼神冰冷而銳利,一手摟着弟弟一手護着妹妹,良久,她才慢慢地将弟弟和妹妹送到身後,越過了夏崇平,朝劉滿枝猛地撞了過去。

劉滿枝的碗飛了出來,她人朝後飛了出去,騰空約有一米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就跟冰雕一般,僵硬半天才後知後覺,全身都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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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個小兔崽子,你居然還朝我動手了?我今天不打死你,我不姓劉!”劉滿枝一哧溜就從地上爬起來,上前就朝夏清扇耳光。

夏清側身避開,狠狠地一腳踹在她腿上,“我叫你打我弟,我讓你打!”

眼見劉滿枝伸手就要把夏清抓住了,夏崇平忙上前去,只是有個人比他還快,沖過來就攔在了夏清面前,厲聲道,“媽,你打誰?”

盧秋菊進門快十年了,從來對這個婆婆避而不談,更不正面沖突,劉滿枝對她也有頗多不滿,但礙于她娘家,有些犯怵。

“我怎麽了?我教我孫女兒還不行?”

“你教她?你是給她買過一根紗?還是她穿過你一根線?她爹媽還沒死呢,輪得到你隔輩的來教訓?”

“好啊,盧秋菊,你女兒偷錢,犯上,你不教,我今天還教育不得了?我現在就去你娘家,讓你娘和兄評評理,我哪裏做得不對了!我跟你說,你要不把你這小賤貨交出來,我今天還不答應了!”

“你罵誰?我養的,我從來都舍不得罵一句,你開口閉口罵,你罵誰?就沖你這張嘴,我就扇得你耳光,你打我的伢,她就活該站着給你打?”

盧秋菊一把将錦城抱在懷裏,她朝那包上吹了兩口氣,錦城還在哇哇叫,往母親懷裏拱,盧秋菊心疼得不得了,眼裏冒着火,“你去告啊,你告我兩個哥去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麽臉去告?”

劉滿枝被将了一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盧秋菊的娘家當年怎麽反對這樁婚事,她還記着呢。

盧秋菊的哥是心疼妹子,但不喜歡夏崇平這個妹夫,她兩個哥都是吃商品糧的,大哥在隔壁鎮上當官,二哥在水電站上班,二哥隔三差五貼補妹妹,但大哥從不和夏家來往。

只有每年正月初二,夏崇平才會帶三個孩子去大哥家裏拜年,這是一年到頭唯一的一次來往。

劉滿枝不敢去,她心疼地看了被摔在地上的碗一眼,兀自沒底氣地道,“好,不是偷我的錢,那是偷誰的錢?你有幾分家底我不知道?”

“是我給的,我三個伢就沒資格買點吃的?在你夏家投的好胎!”

盧秋菊氣沖沖地抱着小兒子進了屋,夏清牽起妹妹,縮着肩膀,低着頭跟在父親身後。

盧秋菊一回頭看到大女兒這模樣,沒好氣地道,“怎麽,和你奶打架那麽來勁,現在怕什麽?怕你爸把你吃了?他沒本事護着你們,你怕他做什麽?”

夏清一聽這話,就知道母親氣糊塗了,她小心翼翼地朝父親看了一眼,“媽,她到底是生養了爸的人呢,爸不打我,不罵我我就很感激了。”

夏崇平黑着一張臉,他沒有看劉滿枝一眼,揉了揉夏清的頭,把小兒子抱在懷裏,朝那包吹了一口氣,“錦城乖,還疼嗎?”

“不疼,姐姐抱!”

“清兒,你們買餅吃的錢是哪裏來的?”盧秋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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