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12.14|文學

【童年】

那天之後商瞬果真像他保證的那般，對尤柔很好。

好到任何細枝末節的地方他都細心地想到，尤柔耳朵上的傷不能碰水，于是每個晚上回到家，她洗完澡後就躺在沙發上讓商瞬幫自己洗頭發。

天氣越來越熱了，尤柔穿着淺色的長睡裙躺在鋪了涼席的沙發上，微微曲起一條腿，窗外帶着熱氣的夜風吹進來輕輕撩起她的裙擺，掃過她潔白纖細的腳踝。

這場景美得好像一副油畫。

商瞬就這麽着迷地看着這幅畫，用盆裏的溫水小心翼翼打濕她的頭發，然後慢慢地輕柔按摩揉搓。

電視的聲音被調的很低，閉着眼睛的尤柔忽然微微笑了下。

“笑什麽？”商瞬用手指點了下她秀氣的鼻尖。

“沒什麽……我只是在想，原來當初我教你洗頭發的技巧你還記着啊。”尤柔淡然地說。

商瞬也跟着笑了，“那當然要記得，不然怎麽給你洗一輩子頭發？”

尤柔緩緩睜開眼，歪過頭看他，輕聲問：“一輩子？”

“一輩子。”商瞬在她側臉上吻了吻。

尤柔沉默了，片刻後又輕輕開口，“水有點涼了。”

“我去換。”心情很好的商瞬沒聽出尤柔那句話語氣裏的淡漠，端着水盆去衛生間，很快又換了一盆熱水回來。

洗完頭發後他用毛巾幫她擦幹，然後讓尤柔依偎在自己懷裏看電視。

尤柔吃着零食，商瞬就靠在她脖頸間摩挲下巴，将她白皙柔嫩的手牢牢握在自己手心，用力聞着她身上帶着水汽的香氣，卻再沒有提過想要進一步做些什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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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尤柔能感覺出他單薄襯衫下肌膚的熾熱，還有他緊繃的肌肉。

于是她拿了一顆爆米花送進他嘴裏，趁着他吃的時候吻上去，現在的商瞬根本經不起她一點點撩撥，立刻翻身将她壓在沙發上。

她纖細的腰肢，皮膚的香氣，水潤的雙眸全都讓商瞬沉迷，尤柔有自信他絕對逃不脫自己的溫柔陷阱，可是他偏偏在最激動的那一刻停下了動作。

“怎麽了？”她微微沙啞着嗓子問。

商瞬低喘着氣摸了摸她的額頭，在看到她還微微紅腫的耳垂時，眼神裏閃過幾分愧疚，想對她說些什麽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樣子。

“已經沒事了。”尤柔擡起雙臂勾住他的脖子，“難道以後你永遠都不碰我了？”

“不是……”商瞬的神情有些複雜，抱着她重新坐好，輕聲說，“你還沒跟我說你童年的事情。”

尤柔微微一怔，接着無奈地笑了，“怎麽突然扯到這個？”

“因為想了解你啊。”商瞬将她的腦袋放在自己心口，“想要和你心意相通，好好照顧你，然後讓你喜歡上我，所以告訴我好不好？”

尤柔聽着他有力的心跳，喃喃道：“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

“那我也要聽。”商瞬捧起她的臉，和她額頭對着額頭，認真地望着她，“乖乖聽話，全都告訴我。”

于是在一聲輕輕的嘆息之後，尤柔開始了陳述。

“其實也沒什麽，很老套的劇情了。我父母剛結婚那時候挺相愛的，但有了我之後沒多久，父親就出軌了，而且是不斷出軌，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我母親她接受不了，和我父親離婚之後就離開了家鄉，來到C市闖蕩。但是她沒有帶上我，我被留在家裏，父親和奶奶并不好好照顧我，只勉強給了我一碗飯沒讓我餓死而已。我小時候天天只能喝稀飯，可是父親和他找的那些女人就當着我的面吃大魚大肉。不過好在托我媽媽的福，我長得很漂亮，很會說好話巴結人，周圍很多鄰居都很喜歡我，經常偷偷給我塞點吃的。”

說到這裏尤柔輕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感激鄰居們的善意，還是憐憫自己的悲慘。

“而且我很聰明，從小學習就很好，鄰居們告訴我媽媽在C市，所以我就想着長大以後一定要去C市找她，然後問問她……當初為什麽不帶我走。于是考大學的時候我就報了C市的學校，可是當我找到她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她已經變成很厲害的女商人了。她沒有跟我解釋為什麽不要我，但是出了我大學的學費，還給了我一筆啓動資金讓我自己學着做生意，等我畢業的時候，她又讓我離開C市，帶着自己賺到的錢回家鄉重新開始。她想讓我學着她當年的路線，用盡各種辦法一路打拼到C市來，只有這樣，我才有資格做她的女兒。”

“我先是開了一家便利店，後來遇到了樊崮就和他合作，有了更多的錢後就又擴大了便利店的規模。可是沒過多久就碰到了瓶頸，那畢竟是一座小城市，樊崮的能力也有限，沒辦法讓我更進一步了。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你出現了。”

這個時候尤柔看向商瞬，眼神裏帶了一絲銳利，“那時你猜的沒錯，其實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誰。我的記性比較好，對可以利用的角色總會用心記住，以免以後有用。而我之所以知道你是誰，是因為以前上大學的時候我母親帶我參加過一場晚宴，不過那時她沒有對外公布我的身份，所以我是以服務生的名義進去的。你當時和你父親吵了一架，離開的時候把酒灑到了我衣服上，後來我聽旁邊的賓客議論說，你就是商家那個最有能力，卻也最任性頑固的瞬少爺。”

尤柔慢慢站起身，在商瞬的目光中，拿過桌上的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微微抿了一口之後繼續說：“所以那天在大雪裏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覺得這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我一定得好好抓住。所以我用盡心機勾引你，讓你帶我來C市，慢慢把你的人脈都變成我的，把你的公司也變成我的。”

“所以其實你說的也沒錯，我确實不是什麽好女人，只不過是個靠着肮髒手段不顧一切也要上位的女人罷了。”

“現在我都說完了，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尤柔直直地盯着他，想從他臉上找出哪怕一點點憤怒或者譏諷的痕跡，可是她看到的只有心疼。

她撇過臉去，用手捂住雙眼，喃喃道：“所以你可以不用這麽珍惜我呵護我害怕傷害我，你可以像那晚上一樣粗暴一點，因為我根本不值——”

話未來得及說完，面前的男人已經沖上來用力吻住了她。

尤柔沒有反抗，任由商瞬纏綿地親吻自己，擁緊她的身體，任由他在自己耳邊溫柔而認真地說：“過去說的那些話都是我不好，你可不可以都忘了？無論你是什麽樣子我都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一個公司又算什麽？從今往後你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我會永遠站在你背後支持你的。”

尤柔微微顫抖着轉過頭去，露出一個很難看的笑，“笨蛋，又被我的演技騙到了吧，我稍微把自己說得可憐一點，你就忍不住要憐惜我了。”

“就算你騙我我也願意。”商瞬帶着一片赤誠說，“只要能騙一輩子就行。”

尤柔整個人怔了下，有濕潤的東西從她眼角快速滑落，她趕忙用力擦掉，尴尬而嘴硬地說：“剛剛的紅酒太苦了，不好喝。”

“恩。”商瞬抱着她走進卧室。

“我可沒有哭。”

“恩。”他輕吻她的眼角。

夜風将窗簾吹起，窗外灰白色的月光灑進來，照亮了一室的溫柔缱绻。

·

“我今天要去郊區龔槟的廠子看配件，可能要下午才能回來，中午你自己好好吃飯。”

第二天早晨，商瞬一邊對着鏡子系領帶一邊對旁邊正在刷牙的尤柔說。

“唔……”尤柔還有點困，慢慢點了點頭。

商瞬看她迷迷糊糊的樣子，只覺得怎麽能這麽可愛，忍不住捧着她的臉用力親了一口。

“不然你再多睡一會兒吧。”

“不行，公司還有很多事呢。”尤柔用涼水洗了把臉，稍微清醒了一點，對正要出門的商瞬說，“記得吃早餐哦。”

“恩。”商瞬應了一聲，抓着門把手回頭對她神神秘秘地一笑。

尤柔莫名其妙，“你笑什麽？”

“我們這樣，像不像新婚夫婦？”商瞬問。

尤柔一怔，接着噗嗤一笑，推了他一把，“快走吧。”

“那我走啦，老婆。”商瞬高興地喊出那個稱呼，拎着公文包快快樂樂地走進電梯裏。

電梯門閉上的那一刻，尤柔臉上的笑容就收了起來。

她面無表情地回到家裏，看着桌上高腳杯裏剩餘的紅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是啊，昨晚的脆弱無助是她演出來的，為的就是試探商瞬對自己究竟能有多衷心。而試探的結果似乎不壞，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卻很煩躁。

這煩躁的心情像發酵了一樣膨脹起來，讓她恨不得抓起什麽東西砸碎來緩解。

最後她看見了商瞬遺留在桌上的煙。沒有猶豫多久，她就拿出了一根，學着商瞬抽煙時的樣子點燃，放在唇邊吸了一口。

“咳咳咳咳……”

理所當然的嗆咳。

可難受過後，內心裏的煩躁卻好像稍微蒸發了一些。于是尤柔忍着難受抽完了那根煙，等心情稍微平靜一些之後收拾好東西出門。

她下到地下停車場，拿出鑰匙對着一輛香槟色的轎車按下開關。這是商瞬新買給她的車，尤柔剛要拉開車門坐進去，忽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她低頭朝地上一看，果不其然發現車胎被人紮破了。

他送她的禮物被弄壞了讓尤柔心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憤怒，這時她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涼薄低沉的男聲，“車子既然用不了了，不如我開車載你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