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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盛嘉言順着她的目光從車窗裏看出去,果然看見那對男女正在跟阿嘎一家人說話,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但看到阿嘎不時地點頭,也大致能猜到這對男女是在給他們出謀劃策,并且阿嘎對這對男女是百分百的信任。
姜以南看不下去,伸手去開車門。
盛嘉言伸出手想要拽住她,可指尖剛碰到她的衣角,他又把手縮了回來,改用聲音制止:“先別過去。”
他說着,同時按下中控鎖,把車門鎖上了。
姜以南回身看他,盛嘉言說:“看那兩個人的打扮,應該是地痞流氓之類,這種人可不會跟你講道理。”
姜以南默默地縮回了開門的手。
她又沖動了。
姜以南想了想,對盛嘉言說:“我知道了,謝謝你。”
她說完,重新關注着大門那邊幾人的動靜。
盛嘉言被她這句“謝謝”堵得心裏七上八下,他忽然發現,團建回來以後,她對他是一天比一天客氣,“謝謝”、“對不起”、“煩勞”之類的敬語像是長在了她嘴邊,差點沒把他客氣死。
他沉了沉氣,告訴自己,對,就是要這麽客氣,劃清界限對他們倆都是好事。
那對土浪男女也不知給阿嘎一家說了什麽,等土浪男女走後,阿嘎也招呼一大家子走人了,只剩下那幾張涼席還攤在原處。
盛嘉言發動了車子,姜以南問他:“可以直接找派出所把那兩個人趕出A市嗎?”
盛嘉言餘光瞥了她一眼,說:“沒有證據證明他們犯法,派出所有什麽理由處理他們?”
姜以南想了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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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經濟發達,外來謀生的人口多,只要有暫住證,并且沒有明确的違法犯罪行為,法律也拿那對男女沒有辦法。
她又想起阿嘎在那對男女面前,像個被馴服的小狗子似的乖順模樣,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咬了咬牙。
“那兩個人到底怎麽給阿嘎他們洗|腦了,阿嘎之前那麽信任我,還給我發視頻感謝我。可現在,他卻連理都不想理我,好像我要害他一樣。”
盛嘉言說:“他之前信任你,是因為他覺得你能幫他忙,就好像他現在信任那兩個人,是覺得那兩個人能幫他忙。”他頓了頓,接着說,“說到底,他們表現出來的信任和友好,完全受利益和地域的影響,而不是對你人品和精神的認同。越是淳樸不開化的人,越容易這樣。所以,教育才需要被普及。”
他的話有點紮心,姜以南承認自己被紮疼了。
不過,她還是很樂天地說了一句:“人性本善,跟教育無關。只要我好好跟阿嘎他們解釋,他們會明白的。”
“愚蠢的善良就是邪惡。”盛嘉言開口,“同樣,善良如果沒有長出牙齒,就成了人人可欺的懦弱。前面一句話是針對阿嘎,後面一句話針對你。”
姜以南噎了一下。
她沒想到,跟盛嘉言撕破了那層暧昧的窗戶紙,一起往普通同事方向努力的第一步,居然是跟他陷入一場關于人性善惡的battle。
而更重要的是,她明顯感覺到自己在這場battle中落了下風,因為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思路正隐隐被他牽制。
姜以南試圖幫自己撥亂反正,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句:“盛總,以前沒覺得你對人性參得這麽透。”
因為以前我只需要告訴你怎麽去做,中間的思量和把控我會替你完成。但現在,我要教會你如何把控和思量,因為我們總有一天要分開,分開之後我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護着你。
盛嘉言在心裏默默地說,然後,他告訴姜以南:“你不是讓我給你獨立成長的空間嗎?我幫你分析人性,你學着領悟人性的弱點并加以利用,這就是你的成長空間。”
姜以南想起剛才剛到鼎立工業園門口時,自己跟他說的這句話,頓時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不過,她也佩服盛嘉言,佩服他拎得可真清,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所以,姜以南也告訴自己,她也該拎得清一點,該做一個不動聲色的成年人了。
“盛總,謝謝你,又給我上了一課。”她客氣地笑着對他說。
盛嘉言抑制住快被她客氣死的心情,默不作聲地開車。
半道上,姜以南接到了姜松泉的電話。
姜松泉什麽都沒說,只說讓她方便的話,現在就回大宅一趟。
姜以南猜想是因為阿嘎他們的事,挂斷電話後,她對盛嘉言說:“盛總,麻煩就近找個地鐵站把我放下吧。”
盛嘉言從她漏音的手機裏把姜松泉的話聽了個大概,他告訴姜以南:“太晚了,你搭地鐵過去還要轉車,還是我直接送你過去更方便。”
姜以南于是也不再跟他矯情推托,安靜地等着他把她送去姜家大宅。
到了大宅門口,盛嘉言在她下車時開口:“不管怎麽樣我們還是搭檔,任何問題需要商量,還是可以找我。”
姜以南看了他一瞬,差點又因為他這句話心動了。不過幸好,她及時打斷了這份心動。
她抓住了盛嘉言的關鍵詞——搭檔。
姜以南一笑,大方地回複他:“好的,謝謝盛總。”
她不再看他,轉身進了姜家大門。
進門之後,陳阿姨告訴她董事長在書房,姜以南上樓敲開了書房的門。
姜松泉坐在書桌後面,書房裏只留了一盞落地燈,昏黃的燈光照得他身影有些佝偻。
姜以南看着他頭上還沒來得及處理的白發,無聲地嘆了口氣。
畢竟是六十九歲的人了,鼎立大小事務、董事會股東層的平衡,都由他一個人操持把控,其中的壓力和工作強度可想而知。現在又出了阿嘎這麽個事,工業園那邊全線停工。
鼎立運營以實業為主,工業園停工對鼎立的打擊不可小觑。
姜松泉背上的壓力可想而知。
姜以南關上門後,內疚地對姜松泉說:“外公,對不起。”
姜松泉從皮椅上直起身子,他的身軀又變得挺拔起來:“傻孩子,快坐,說什麽對不起。”
姜以南在他對面坐下,姜松泉說道:“之前允許彜族工人上班,是形勢所迫。廢除那條制度,也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讓積壓的訂單趕緊出去,資金迅速運轉起來。你的建議,只不過起了一部分推動的作用。”
他這麽一解釋,頓時讓姜以南心裏好受許多。
姜松泉又說:“事實也證明,你找來的彜族工人保質保量地完成了訂單,就像你說的,我們不能因為個別人違法亂紀,就把整個地域的形象抹殺。至于現在出現的問題,也只是個例,不能上升到民族或者地域。”
姜以南頓時感覺眼眶熱熱的。
這些天來,她不斷地在公司裏聽到類似“什麽人不好找非要找彜族工人”“就是小姜找了彜族工人才會這樣”的話。
她多少次想跟他們解釋,這種事情跟民族跟地域無關,只關乎人心。
她也生過阿嘎他們的氣,她想她那麽努力地想讓別人消除偏見,為什麽他們還這麽不争氣,遇到事情居然也不跟她商量,鬧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她垂着頭,又聽姜松泉說:“弱者在保護自己的時候,除了鬧,別無他法。他們不相信法律,更不相信比他們強的人會設身處地為他們着想。在他們眼裏,企業、律師、警察都是騙子,都是吸血鬼。”
姜以南想起阿嘎的媽媽罵她“法|西|斯”“不把他們當人”。
她忽然明白了他們的心情,站在他們的角度,她以及她背後的鼎立,就是想盡辦法不願意給賠償金的騙子。他們想騙他們全家不要再鬧事,騙得他們全家一毛錢都拿不到,乖乖帶着受傷得不到治療的二娃回老家。
二娃是個男孩,對他們那樣的家庭,男孩意味着什麽?
所以阿嘎他們一家子,才會輕易被所謂的老鄉蠱惑,在鼎立工業園大門口鬧事。
鬧的本質是害怕,而那兩個土浪老鄉,在他們眼裏是見過世面的,是他們抵禦害怕的浮木。
可憐又可悲。
姜以南對姜松泉說:“外公,我大概明白要怎麽處理這件事了。”
她發現盛嘉言果然沒有說錯,善良如果沒有長出牙齒,就會變成人人可欺的懦弱;愚蠢的善良就是邪惡。
阿嘎他們是善良的,但是愚蠢。
而她對阿嘎他們的善良,卻沒有長出牙齒。他們只相信老鄉才會幫老鄉,所以就算她解釋說破天,他們也是捂着耳朵我不聽我不聽的态度。
她決定改變思路,不再想辦法跟他們解釋,而是順着他們的想法,用她長出牙齒的善良,來解決現在的問題。
姜松泉看着她,臉上閃過一絲欣慰。
不過,他還是安撫她:“這件事你不用太擔心,畢竟是法治社會,處理也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且,我叫你回家,也不是商量這件事該怎麽解決。”
他說完,眼裏升起一絲擔憂,“我是擔心你的處境。聽蓉蓉說,自從上次廢除不準彜族人上班的禁令後,公司裏就有一些關于你不好的傳言。後來你跟小盛在董事會上說服股東們把資源向你們和BEX傾斜之後,那些關于的你傳言就更多了。現在又出了這件事,蓉蓉說你已經成了同事之間的靶子。”
姜以南笑了一下:“外公,這些傳言你不用擔心,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處理。”
姜松泉點點頭,但還是擔心:“你畢竟是個女孩子,那些無中生有不幹不淨的中傷,我擔心你聽太多終究會影響了心情。所以我也在考慮,要不要趁這個時機,向大家公開你的真實身份。你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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