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榕市
雖然想着要躺平,但蘇婷又沒辦法徹底躺下去,她這人,很喜歡居安思危,凡事喜歡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但島上這些工作顯然是沒指望的,她只能另辟蹊徑。
蘇婷心裏盤算着自己會的技能。
她會的是真不少,小時候學過鋼琴,跳過芭蕾,但都沒持續練下來,唯一堅持了十幾年的是畫畫。
她大學學的也是畫畫,但後來因為家庭變故,生活所迫,陰差陽錯進了廣告行業,畫畫就被擱置了下來。
畫畫這事吧,停兩三天還行,兩三周就能明顯感覺到手生,而她停了兩三年。再加上她當時已經沒有剛上大學時的心境,畫出來的東西怎麽看怎麽不對。
發現自己再也回不去後,蘇婷情緒低落了一陣子,但她沒完全放棄,打起精神後開了個賬號在網上畫東西。
剛開始畫的比較雜,基本是自娛自樂,慢慢的有粉絲請她給愛豆畫肖像,她試着接一些商稿,後來又開始用條漫形式記錄生活。
不過因為工作忙,她一個月更新不了兩次,所以頭幾年她的漫畫一直沒什麽人氣,還不如商稿掙錢多。
直到去年一個大V轉載了她的漫畫,把它跟當時的熱點事件聯系上,她才一夜爆紅,迎來了首次出版。
她穿越前買的房子就是用版稅付的首付。
本年今年房子交付裝修晾好後,眼看副業收入漸漸穩定,她都打算辭職當自由職業者了。結果辭職報告還沒交上去,眼睛一閉一睜就穿到了七十年代。
想想就心痛!
但日子還得過,蘇婷嘆了口氣,心裏繼續盤算。
她會的這些技能,鋼琴和芭蕾是沒指望的,先不說在這年代彈鋼琴跳芭蕾算不算小資,多年沒練指法動作早忘了。
廣告設計的主業也沒啥指望,這年代沒這些花裏胡哨的工作,宣傳部門頂多畫畫海報,寫寫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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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海報她倒是行,但部隊宣傳部門都是軍人,她夠不上這工作。婦聯也有搞宣傳的,但婦聯是家屬院裏最難進的幾個單位之一,同樣輪不上她。
思來想去,也只能重操舊業畫漫畫了。
這是她吃早飯時來的靈感,當時看到食堂裏來來往往的孩子,她突然想到這年代連環畫盛行。
雖然嚴格來說,連環畫和漫畫不算同一種藝術形式,但兩者同根同源,她有繪畫底子,前世也出版過漫畫,這輩子想上手畫連環畫應該比較容易。
但這想法不算成熟,真要做,她得先去市裏轉轉,買點畫具,順便買幾本連環畫回來研究研究。
……
想做就做,當天晚上吃完飯,蘇婷就跟賀焱說了周日,也就是明天帶他去市裏玩的事。
在蘇婷的印象裏,孩子們知道能出去玩應該會很高興,她小時候就總盼着爸爸能帶她去游樂場玩。
但賀焱的反應出人意料。
他不但不高興,還迅速紅了眼眶,努力睜大眼睛瞪着她,大聲說:“我不去!”
蘇婷莫名其妙道:“你不想去就不去嘛,這麽生氣幹什麽?”
賀焱愣住,面露猶豫,但沒一會又直起了腰,中氣十足地說:“你都不想要我了,我憑什麽不能生氣?我就生氣!就生氣!就生氣!”
小家夥一聲比一聲喊得用力,蘇婷忍不住用手捂住耳朵,等他消停下來才問:“我什麽時候說不想要你了?”
“你還不承認!”
賀焱委屈得眼睛更紅了,眼眶裏眼淚在打轉,卻倔強地不敢流出來,哽咽着說:“早上明明是你說,那個壞人讓你把我帶到外面丢掉!”
蘇婷怔住,好一會才捋清楚他的邏輯:“你以為我帶你去市裏玩,是想趁機把你丢掉?”
賀焱梗着脖子問:“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啊!我把你帶到市裏丢掉會坐牢的好嗎?我又不傻,現在日子過得好好的,幹嘛作死把自己折騰進監獄啊!”
賀焱不太理解的什麽是坐牢和監獄,單停蘇婷的話,大概能猜到這兩個詞不是什麽好事,頓時松了口氣,但又有些疑惑:“為什麽那個壞人會讓你把我丢掉?”
雖然于紅芝根本沒說這種話,但蘇婷誣陷起她來毫無壓力,面不改色地說:“見不得人好呗,反正就算我真聽信了她的話把你丢了,坐牢的也是我,她又沒什麽損失。”
賀焱皺起小臉:“她好壞!”
“所以啊,為了以後能過上好日子,我絕對,絕對不會幹任何違法勾當,你也不用擔心我會丢掉你,虐待你。”蘇婷說着忍不住笑起來,“你腦袋不大,想的倒是挺多。”
知道自己誤會了她,賀焱心裏正理虧,聽到這話漲紅臉:“要、要不是你在我面前說這些,我才不會想那麽多!”
“是是是,”蘇婷疊聲道,“不過你想那麽多也是好事,以後不容易受騙,唔,既然現在說開了,那你明天願意跟我去市裏玩嗎?”
賀焱有點猶豫。
雖然他相信蘇婷的話,但讓他跟着去市裏玩,他不敢。
但他又不願意承認自己慫,只好硬着頭皮問:“市裏有什麽好玩的?”
蘇婷前世雖然來閩地旅游過,但她去的是旅游城市,只到榕市中轉。
而且小說都有一定架空性,至少她可以确定前世沒有平川島同名島嶼,所以七十年代榕市有什麽好玩的,她還真不清楚。
只能瞎猜:“應該有吃的,可能也有玩的地方,不過我要去書店,不一定有時間帶你去玩,頂多吃頓飯。”
好像不是很吸引人。
賀焱想着,問:“那我可以不去嗎?”
蘇婷看出他的猶豫,卻沒有戳破,本來就是她吓唬他在先,他現在不敢出門也正常,痛快地說:“那你明天就在家裏待着,別亂跑。”
賀焱松了口氣,又想起來問:“你一個人去可以嗎?”
“當然可以,帶上你才更麻煩。”蘇婷不客氣地說。
賀焱:“……”好吧。
……
平川島地方不大,碼頭卻不少,有軍用的也有民用的,後者還細分了去市裏的輪渡碼頭,以及漁民出海的碼頭。
蘇婷要去的是輪渡碼頭,地方離家屬院不遠,走路過去花了二十來分鐘。
碼頭地方并不大,就一條長堤,堤口圍了栅欄,栅欄旁邊蓋了間房子,是售票窗口。
今天周日,碼頭人挺多,窗口處排着隊,蘇婷排過去等了七八分鐘才買到票。票價倒是不貴,單程兩毛,渡輪開二十來分鐘。
蘇婷注意到,窗口除了賣單程票,還有月票售賣,一張三塊錢,可以不限次數搭乘渡輪。
據說這是為了方便住在島上,工作在市裏的居民,但蘇婷懷疑月票沒什麽人買。要知道,這年頭租個單間也才兩三塊,比船票便宜多了,還不用每天往返,只是市面上出租方少,空房不好尋摸。
正想着,嗚嗚叫喚着的渡輪由遠及近,不多時就停靠在了岸邊。
閘門拉開,船上的人往下,閘口旁排着隊的人蜂擁往上擠。
其實沒什麽可擠的,渡輪看着不大,座位卻不少,人全上去後還有三分之一的空位。等船開出去,不少人走上夾板,位置又空不少。
今天天氣不錯,海面上無風無浪,船行得很平穩。
半個多小時後,渡輪靠岸,蘇婷下船後出碼頭,找當地人問過後,搭乘公交前往目的地,期間又是十來分鐘。
蘇婷八點鐘上船,期間輪船換公交,加上等待的時間,到新華書店時已經快九點。
看到新華書店熟悉的招牌,蘇婷心裏安定不少,她就怕這世界架得太空,現實世界中很多東西的存在被抹掉了。
還好還好。
蘇婷走進新華書店,裏面比她想象中要大一點,成排的書架縱橫擺放着,架子上書籍琳琅滿目。
顧客并不多,零星站在書架前翻閱着書籍。
不過白連環畫的書架前人不少,粗略看去還都是十來歲的孩子,這倒是方便了蘇婷,不用跟個沒頭蒼蠅一樣到處瞎轉。
蘇婷徑直走過去,在中間一排書架前找到《連環畫報》的期刊。
雖然這時候連環畫盛行,但相關雜志并不多,最出名的要數《連環畫報》,這是全國性的雜志,書架上擺得最多的連環畫雜志就是它。
再就是《工農兵畫報》,這是地方雜志,差不多每個省都有,書架上擺得五花八門。
畫報售價不貴,都是兩毛錢一本,不用票。
蘇婷買畫報的目的是為了投稿,所以不管出名的還是不出名的畫報,她都拿了至少兩本。
買得最多的還是《連環畫報》,共拿了六本,她打算重點研究這本畫報,先往這裏投,不過再考慮其他的。
選好雜志,蘇婷又到處轉了轉,因為沒看到素描紙筆擺出來,便趁着結賬時詢問售貨員。
售貨員态度不算好,語氣硬邦邦的:“你要素描紙筆幹什麽?”
“畫畫。”
“你會畫畫?”售貨員擡眼看蘇婷,眼中滿是不相信。
蘇婷無語:“我會不會畫畫跟你有關系嗎?你直接告訴我有沒有賣的不就好了?”
“你這小姑娘怎麽回事?我不過多問了兩句,你怎麽還咄咄逼人起來了?”售貨員冷着臉說,“你要買紙筆?我現在告訴你,沒有!”
“你确定沒有?”
這年頭售貨員可是金飯碗,一個個牛氣得很,她才不怕蘇婷,下巴一揚,睜着眼睛說瞎話道:“沒有!”
蘇婷轉頭問另一個售貨員:“你們領導在不在?”
“你想見我們領導?”對方問。
“沒錯。”
“你見我們領導幹什麽?”
蘇婷伸手一指牆上“為人民服務”的标語說:“我要問問你們領導,牆上的标語是不是用來裝點門面的,怎麽從你們這裏的售貨員身上,我沒看出一點為我這個勞動人民服務的心思?”
先前售貨員上下打量完蘇婷,翻了個白眼說:“就你還勞動人民?”
蘇婷反問:“我祖上八輩貧農,本人也是下鄉知青,我不是勞動人民是什麽?”
那人還想說話,卻被同事拉了一把,壓低聲音說:“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難道你還真想鬧到主任那裏去?”
“鬧就鬧,你以為我怕她?”反正主任知道了也不能開除她,她才不怕。
“主任是不能開除你,可記處分呢?”
記處分說起來也不算嚴重,售貨員不比其他工作,工資基本是定死的,入職一年是這工資,十年後還是這工資,除非她能升上去當領導。
但她今年都四十多了,工作馬馬虎虎,升職基本不可能,因此記處分對她而言約等于沒影響。
只是吧,這記了處分說出去總歸不好聽,丢人。
同事見她猶豫,說道:“待會你就在旁邊聽着,這人我來招呼。”說完轉身就沖蘇婷笑道,“同志,剛才是我同事做得不對,其實她今天也是遇上事了,心情不好,我代她向你道歉。”
其實蘇婷也不想惹事,只是剛才那人态度太橫,說的話讓人窩火才怼了幾句。此時見這人說話中聽,語氣便緩和下來:“我也不是要找她麻煩,就是想買東西,她倒好,問東問西,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審犯人。”
“這事是她不對,過後我保證說她!”對方點頭附和,從櫃臺下面拿出兩摞紙,幾盒素描筆轉移話題問,“紙張我們這裏有兩種,筆也有不同粗細的,你看看要那樣的?”
換了明白人,蘇婷也不想為難她,兩款紙各買了二十五張,筆則不同粗細各拿了兩支,另外美工刀、橡皮擦都買了點。
挑的時候不覺得,付完錢麻繩一捆拎起來,蘇婷才發現她買了好多東西。
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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