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

嗒嗒的高跟鞋聲在木質地板上響起，唐山海才發現碧城腳上穿的正是那雙他偷偷買回來的高跟鞋。

冷靜下來，他終于能正常思考了，碧城說得沒錯，他的确因為陳深做出了錯誤判斷。

雖然碧城十次說感謝有七次是因為陳深，但這不還是三次不是因為陳深嘛，這次，她應該是為了感謝自己給她買了那雙鞋吧。

唐山海拍拍腦袋，暗罵自己蠢，忙上樓走到卧室門口，卻見房門緊閉，門口放着鞋盒。

“碧城，碧城，我說錯話了，對不起，我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唐山海抿了抿嘴，輕聲道。

屋裏的碧城正在給自己被油燙到的胳膊擦藥，聽到唐山海的話便撇撇嘴，認錯認得這麽快，一看就不真誠！

“碧城，我知道我因為深深錯怪了你，你可以罵我，但不要不理我啊。”

無論唐山海怎麽苦口婆心，碧城就是不想搭理他。

“你怎麽把我送你的鞋放門口了？你不要了？那我可送別人了。”

碧城一聽，不幹了，“不行！”

“你都退回來我還不能轉送別人了？”唐山海終于聽到碧城開口說話了，不由地喜笑顏開。

碧城拉開門，撅着嘴看着唐山海，“誰說我退給你了，我是讓你把它放到門口鞋架上。”

唐山海舔舔嘴唇，笑道，“那你不生我氣了？”

碧城傲嬌地“哼”了一聲，別過頭，“誰說的，還生着呢。”

“碧城，”唐山海湊到碧城面前，低聲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就原諒我吧。”

碧城最受不了唐山海這樣的低聲哀求，那鼻音簡直性感，“你錯哪兒了？”

“我知道你做牛排是因為想感謝我給你買鞋，不是因為其他人。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地批評你。”

碧城點點頭，“下次再這樣，我再也不理你了。”

唐山海爽快地答應，他又想起正事來，“九點鐘上峰就會發來電報，你也準備一下。”

碧城點點頭。

雖然碧城認為他們的上峰是個有高瞻遠矚的人，但保不齊就腦子秀逗了，所以她有些緊張。

她不想與深深為敵，也不敢想要之後如何面對他。

“碧城，碧城？”唐山海喊了碧城好幾聲，碧城才應答。

“你在想什麽呢？”

“深深真的有這麽十惡不赦嗎？”

唐山海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可是即使是不回答，在他的心裏也早有定論。

只有碧城認不清現實，而唐山海注定要做這個惡人，“碧城，來上海之前你就應該做好心理準備了，不論是深深，還是你表舅，有一天，上峰都有可能指令由你來親手殺掉他們。”

不知道曾祖母是否有這個心理準備，但碧城确實是沒有的，別說是啥李默群和陳深了，就是殺漢奸，她都不敢動手。

再怎麽正義她都不敢，她就是害怕、恐懼，所以對于唐山海的問題，碧城沒有辦法回答。

“不如，你就在家裏做個悠閑自在的唐太太，也省得你整日擔驚受怕，明日我就去跟李默群說。”唐山海怎麽會不知道碧城的膽怯，所以他才設法保護她。

碧城認真考慮了唐山海的建議，但如果她整日躲在家中，就會覺得外面的世界一片太平的話，她就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更何況，她跟唐山海是搭檔，把自己的隊友棄之不顧的缺德事她不能做。

“在家裏，我會更害怕。更何況，李默群好不容易把我們倆安□□去，怎麽舍得放棄，如果到時候惹惱了他，反而會壞事。”

碧城說得不無道理，唐山海在想該如何安置碧城。

九點鐘時，接收的上峰傳來的消息反而打亂了唐山海的計劃。

“碧城。”

唐山海知道，碧城會很難過，但這是上峰的決定，他和她都不能違抗。

碧城強忍着眼淚，站起身來，低聲道，“我休息了。”

強作鎮定地回到房間，關上門，碧城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她咬着嘴唇低聲啜泣，為什麽？深深還是要被殺死？她不想深深死。

唐山海站在門外，望着門上的剪影，有些無可奈何，有些事，她終究是要學會面對的。

每個人或早或晚都要體會失去親近之人時的悲痛和無可奈何。

那種親人就死在自己面前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唐山海一輩子也忘不掉。

碧城腦中一片混亂，自怨自艾、咒罵腦殘上峰，或者是更加極端的想法，更多的是想要逃離這個充滿紛争的世界。

她多麽想念那個和平安定的世界，再多的勾心鬥角也不會像現在這般随時沒命，還要被迫主動去害別人性命，即使那人多該死，也不該由她這個普通人決定他的生死。

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這個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中是怎麽睡着的，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她起身坐在梳妝臺前，望着鏡子中的自己，這個人真的是她嗎？她伸出手對着鏡中的人笑了笑，那人也笑了。

她想離開這裏，不然她會瘋的。

拿着剪刀，她不敢刺下去，她怕痛。

她走到窗前，打開窗戶，看着地面。

聽說從高空墜下，人就會從夢境中醒來。

碧城将梳妝臺前的凳子搬過來，踩着一只鞋踏上去，坐在窗臺邊上。

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角度望着民國時期的上海，與幾十年後的現代化大都市相比，它除了同樣的紙醉金迷，還彌漫着恐怖的氣氛。

隐約可見遠處街上賣早點的市民，還有一大早就辛苦出來拉活的黃包車，對他們來說，人生更苦，所以只希望能夠活下去。

而自己身上肩負的，正是讓他們能夠活下去的責任。

對她來說，這實在是太難了，但她不能放棄，之前她是那個享受和平生活的人，現在，這一刻開始，她要做那個創造和平生活的人。

最重要的是，現在這個高度，肯定摔不死人的，但可能會令她半身不遂，想到這裏，碧城又心生惡寒。

恰好這時，她看到唐山海買早點回來了，心虛的她打算裝作若無其事地原路返回，誰知穿在腳上的拖鞋掉下去了，剛好掉在唐山海面前。

碧城知道這下自己玩大了，她現在裝夢游症還來得及嗎？

每日，唐山海都會一大早就起來，趁着碧城還在睡覺，準備好早點等她來吃。

他雖然知道昨天的事對碧城打擊太大了，但相信她能夠分得清是非黑白，所以今日他一如往常去買早點。

就在進門時他都還在想，一會兒該怎麽勸碧城想開，就發現一個高空墜物，他退後幾步擡頭去看，發現碧城竟然赤着腳坐在窗臺上，他忙飛快地沖上樓去，到了碧城卧室也不敲門直接把門撞開了。

蠢萌的碧城在這段時間內依然沒有按照她所設想的原路返回，這就是典型的上山容易下山難啊。

“碧城！你不要沖動！”唐山海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有話好好說。”

碧城回頭看着唐山海想哭，她能告訴唐山海她不知道怎麽下來嗎？窗戶這麽窄，她究竟是怎麽上去的！

在唐山海看來，碧城的這個表情很是絕決，他伸出手，努力安撫碧城的情緒，“碧城，你聽我說，你先下來，咱們萬事好商量。”

“我……”我下不來啊！碧城欲哭無淚，而且為何唐山海要做出爾康手？這樣比較帥嗎？

“我知道，你不想傷害深深，我也不想這麽做，但這是上級的命令，我也無力改變，”見碧城又情緒激動了，連忙安撫，“但是，碧城你聽我說，我可以暫緩行動，暫時不殺他。這是底線。”

碧城面上一喜，“真的嗎？你沒有騙我？”

唐山海堅定地點頭，慢慢靠近碧城，“來，碧城，把你的手給我。”

碧城內心已經淚流滿面了，快救救我吧，外面好像有人看到我了！好丢人。

作者有話要說： 浮生若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