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談談

日式包間內有些安靜,詭異的安靜。

林湘接受的信息量有點大,她将秦時的話在腦子裏面過了一遍,捋順了,反應過來之後,點了點頭,第一句話就是,“那,先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秦時大概也是沒想到她能說出這句話,有些失笑,“不用謝。”

林湘道了謝之後,臉色稍微變了變,“所以,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秦時嘴角微微挑了一下,他很喜歡林湘這種直來直去的問法,誰也不拐彎抹角,話就是要這麽說開,才有意思,“因為後一件事情,是我做的不對,我認為,有必要和你道歉。”

林湘,“……”秦時剛才那副一本正經的覺得自己有點厲害的樣子,還真沒看出他有什麽道歉的意思。

秦時說,“其實,我和他有過……哦,我指的是邵硯,你知道吧。”

林湘淡淡道,“我老公的名字,我怎麽會不知道?”

秦時察覺出她對自己帶着一點防備和敵意,倒不生氣,那種糟心事,林湘大概是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起來了。結果她現在不光回憶起來了,面前又坐着主犯之一,心情糟糕倒也難免。

“林秘書,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

林湘點頭,那眼神裏分明是在說:你早就該切入正題了,磨叽個什麽勁兒。

……

其實,自從沈瑤那件事情解決之後,邵硯和秦時找時間見了一面。

因為秦時這個人,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

秦時和沈瑤似乎有着說不清楚的關系,而他看上去似乎也是站在沈瑤那邊的,在任何人眼裏,他似乎都會為了沈瑤做任何事情。

但是,秦時卻在沈瑤去害林湘的時候,在林湘差點沒命的時候,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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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看來,秦時似乎又是講道理明是非的人,但是後來,他又和沈瑤一起,在林湘結婚當天坑了她。可以說如果沒有秦時,沈瑤絕對不會将那件事情瞞了那麽長時間,厲風洋也不可能一點都查不到線索。

從這件事情上來說,秦時也算是間接導致林湘和厲風洋婚姻不幸的推動者之一了。

結果過了一陣,秦時卻又突然開始密謀起了一些事情,并且收集證據,四處搞事情。他倒真是一邊搞厲家,一邊搞沈家,兩家都不耽誤,游刃有餘。沈瑤蹲了監獄,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

秦時和邵硯手中關于沈瑤的罪證加起來,足可以将她打入地獄。

兩個男人勢均力敵,一段時間內又是在做同樣的事情,所以不可避免的,他們就互相暴露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了。

這倒也好,免得互相試探和客套了。

對于秦時這種陰晴不定又強大、而且還不知道是敵是友的人,邵硯自然相當重視。但凡對林湘有危害的人,無論是男是女,他都不會放在一邊。

所以在某天風和日麗的下午,兩個男人見了面。

關于沈瑤對林湘做的那些事情,邵硯在對她解釋的過程中,并沒有透露出全部。換句話說,林湘知道沈瑤開車撞了她,知道沈瑤在她和厲風洋的新婚當天設計了她,知道沈瑤幹的那些惡心事。但是,她并不知道在沈瑤開車撞了她之後,救她的那個人是秦時,也不知道沈瑤的幫兇是秦時,更不知道秦時和沈瑤之間的貓膩了。

總的來說,秦時這個人,在林湘心目中是沒有任何痕跡的。

秦時這個人善惡難辨,救過林湘,幫過林湘,坑過林湘,幫過沈瑤,也害慘了沈瑤。一會兒是敵人,一會兒是同盟。所以,在還沒有搞清楚秦時究竟有什麽目的的情況下,邵硯決定先不告訴林湘關于秦時的事情,省着她心裏擔憂和不舒服,胡思亂想。

比起厲風洋這個中二少年,秦時顯然更具有威脅性。所以,如果秦時有什麽貓膩或花花腸子,那麽,邵硯會毫不猶豫的将這顆毒瘤摘除,不留一絲後患。

不過林湘的心很大,尤其是和邵硯在一起了之後,對以前的那些事情早就不當回事了,女人泡在蜜糖罐子裏,幸福感排在了第一位,那些糟心的事情也沒工夫想和惦記。所以沈瑤那件事情過去之後,邵硯告訴她所有事情的始末,她聽着,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并沒有再追問些什麽。

兩個各自都帶着氣場的男人坐在房間裏,互相看着對方,眼睛都蘊含着深思的意味。這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老丈人和女婿在互相研究對方。

“做了這麽多事情,你到底有什麽目的?”對于疼老婆的邵硯來說,自己心愛的寶貝當初被這兩個人給弄得那麽狼狽,他的語氣自然也沒有多好,冷冰冰的帶着點殺氣。

如果不是因為秦時後來一直有意的在暗中搞垮所有欺負過林湘的人,并且還幫了大忙,那麽邵硯今天不會坐在這裏和他說話,現在的場面也不會這麽平靜。

“我和沈瑤有仇。”

“和她有仇,然後幫她去害另一個無辜的女人?”邵硯冷笑道。

的确,後來的事情,倒可以用秦時和沈瑤有仇來解釋,但先前就沒法蒙混過去了,秦時和沈瑤有仇,卻幫着她一起對付林湘,好讓沈瑤得償所願,和厲風洋在一起?

這怎麽看都不是有仇,而是暗戀不得只能幫助對方得到幸福……

“或者可以這麽說,先前,我将沈瑤錯認成了我喜歡的女人,所以,我在追她。那時我擔心她出事,所有跟着她去了f市,卻沒想到居然看到了她開車去撞林湘。她撞了人之後,就開車跑了,然後,我救了林湘。如果說為什麽,那大概是因為我不忍心,沒有辦法看一個無辜的女人被害死,即便兇手是我喜歡的女人。”

正如邵硯所說,林湘是一個無辜的女人,即便是當時的秦時,也沒法下手幫着沈瑤去害她。

也就是那時候,秦時開始反思起來,他心心念念要找到的‘公主’,怎麽會是這麽一個人?他或許可以愛一個人而不計較她的所有,但是是非曲直,他沒辦法忽視。

秦時沒有必要說謊,邵硯聽了他的話在,暫時沒有表現出懷疑,而是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秦時今天既然來了,就是打算把話說清楚。邵硯是什麽樣的人他很清楚,他們之間沒有必要為敵,而且也不可以為敵。

“林湘醒來跑了之後,我沒有找到她……再後來,我知道了沈瑤騙我的這件事,而那時候,林湘已經回到了厲風洋的身邊,而且兩個人要結婚了,所以沈瑤來找我幫忙,讓我幫她實行她的那個計劃,你應該知道,就是林湘失蹤的那件事情……所以我将計就計,故意留下了那些視頻資料,你一定明白,無論是厲風洋還是別人看到這些視頻,沈瑤都毀了,但我沒有料到後來的發展。我承認,當時我利用了林湘,事情過後,我很後悔。”

邵硯的臉色依舊不怎麽好,不過,他也不傻,從秦時說話的語氣和目光中,多少能看出點其他的意思來,“你留下那些視頻,也是想在以後,為湘湘證明清白。”

秦時點頭,“沒錯。”

“後來,你之所以幫助湘湘,只是因為愧疚和要搞垮沈瑤。”

“不完全是。”秦時說,“我爺爺,這一生只愛過一個女人。”

邵硯沒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将話題轉到秦老爺子身上。

不過很快,秦時就為他解答了,“那個女人,姓阮,她曾經和我爺爺生了一個女兒,叫阮沐飛。耳元阮,沐浴的沐,飛翔的飛。”

阮沐飛,是林湘已經過世的母親的名字。

這真是邵硯沒有想到的。

在林湘的記憶中,父母是車禍過世的。當時,小小年紀的她,連父母的屍體都沒有見到,她見到的只有父母的墳墓。

其實林湘不知道的是,她的父母并不是車禍意外死亡,而是被秦仲的仇家追殺,兩個人設計被活活燒死在了車裏……但這種意外,警察又能怎麽樣呢?最後,以意外事故結案了。

這一切,秦仲當時是不知道的,如果不是因為偶然抓到了那幫人,他也不會知道。而等他知道的時候,後悔也已經晚了,而林湘也早就不見了。

而事實上,在出意外之前,林湘的父母就已經準備好在b市安家了。在發生事故的前幾天,他們帶着林湘去了b市,在b市買了個不算大的房子,将原先家裏重要的東西和現金存款都拿到了這個家。然後,他們在家附近找好了學校,一切都準備的妥當。

只不過,因為醫院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好,所以,他們還要再回去一趟。

林湘的父母和學校說好,暫時先讓林湘在學校的宿舍住幾天,等到他們回來,再将孩子接回家裏。

那是林湘見父母的最後一面,走之前,阮沐飛将家門鑰匙穿在了紅繩上,然後挂在了林湘的脖子上。

然後,他們打算等處理好醫院交接的事情,便立刻飛去b市。

只是沒想到,晚了一步,最終還是難逃一劫。

所幸,那些人沒有找到林湘。

誰也不知道,林湘的父母為什麽先将林湘送到了b市,先在b市安頓好了家,然後才回去f市處理醫院剩下的事情。

林湘的父母沒有親戚家人,去世後總不能随便處理,而且畢竟是為了醫院的事情回來,才遭了這場意外,所以,醫院替夫妻二人辦了後事,弄了墓地。

林湘是秦仲的外孫女,但算起來,也是被秦家給害慘了。秦仲間接導致了林湘失去雙親,使她家庭不幸;而秦時則間接導致了她和厲風洋的矛盾,使她婚姻不幸。

這也就是為什麽,秦仲後來好不容易查到了林湘的行蹤,卻不敢認她,只能暗中觀察她的情況。

一個不曾親近的外公間接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一個算是哥哥的人也坑了她一把。就連秦時都不得不承認,換作是他,他大概也不會毫無芥蒂。

邵硯聽完了秦時的話,直覺得心口堵得慌,聲音卻依舊冷淡,“你們秦家倒是厲害。”

秦時嘆了口氣,“我跟你說這些,只是希望你明白,我先前,的确是害過她,但是後來,我是真的想幫她,幫你們。有時間的話,我會和她說聲對不起,然後,告訴她……”

這話一出,邵硯立即皺眉,“等等,現在不行。”

林湘好不容易才剛從陰影裏面走出來,徹底把沈瑤那個癞皮膏藥甩掉,過上了被他寵着愛着的幸福小生活,如果突然加上這些沉重的東西,她大概又會郁悶一陣。

邵硯這人不管別的,秦仲怎麽樣?秦時又怎麽樣?但凡有可能讓林湘感到難過和不舒服的,他都不想讓她碰到。

秦時點頭,“你放心,我暫時不會說,也不會主動找她,除非是碰到了什麽擇日不撞日的時候,畢竟,我的确——”

邵硯毫無風度的打斷他,“你知道就好。”

這人,還真是不給人留面子。

秦時正這麽想着,邵硯就又開口了,“謝謝你救了湘湘,如果沒有你,她當時的情況……一定更糟糕。沈瑤的事情,也謝謝你了。”

邵硯說這話的時候,俨然就是一副‘感謝你救了我老婆,我這當老公的替她謝謝你了’的語氣。

秦時低聲笑了笑,“不管怎麽說,她也是秦家的人。”

秦家這一輩子都沒讓林湘幸福起來,秦仲很愧疚,而他,也理應做些什麽。

……

秦時沒有對林湘說關于她父母和秦家的事情,只是告訴了他自己幹的那些事情,救她的、幫她的、坑她的,他只是将邵硯一筆帶過的地方給填上了。

秦時說完了,又補充一句,“真的,很對不起。”

林湘聽完,覺得自己是聽了一本小說,曲折連連。很奇怪,她本來以為自己起碼也會憤怒和生氣,但這會兒,心裏卻平靜的很,沒有那麽大的起伏和波浪。

大概是事情過去久了,該驚訝的時候也驚訝過了,該氣憤的時候也氣憤過了。而秦時這個人,一點惡意也沒有,又一臉的歉意和自責的,這樣讓林湘都不知道該怎麽膈應他才好。

畢竟,也曾救了她一命。

林湘用手扶住額頭,嘆了口氣,“算了,反正我現在過得很好,你的對不起我收下了。”

秦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他不是個多話的人,話一說多口就幹,“謝謝。”

林湘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倒是不渴,純粹的壓壓驚。

“邵硯是一個好男人。”也不知道秦時在想什麽,突然蹦出了這麽一句。

林湘捧着茶杯,望着上面的花紋,點了點頭,“這話在理。”

秦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緩解氣氛,他感嘆道,“有愛人疼,是好事。”

林湘聽他這句話,也不知是不是八卦之心起來了,低着頭,順嘴就問了一句,“所以,秦總心裏想找的人,找到了嗎?”

秦時沒想到她會關心起這個,不過,還是痛快地回答了,“找到了。”

所以,他才不能和邵家為敵,更不可以讓林湘膈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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