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早膳
朱斐的不滿讓銀屏身子微滞,她在大少爺跟前伺候多年,自認為是最了解這位主子的性情。原以為這徐硯琪不過是小小知縣的女兒,又同大少爺不甚熟悉,自是比不了她銀屏在大少爺心中的地位的。也正因如此,她今日才敢如此忽視徐硯琪的存在。
想她銀屏在這璟闌院待了這麽久,還不曾規規矩矩的給大少爺行過禮呢。如今這徐硯琪剛嫁過來便把大少爺哄得服服帖帖的,竟然指責她對主子無禮。
心裏雖然憤憤不平,但終究是不敢表露在明面上,銀屏對着朱斐可憐巴巴地道:“大少爺,我們璟闌院平日裏不是也沒這麽多規矩嗎,何況我剛剛只想着給您更衣,這才忘了給少奶奶行禮。”
“既然忘了,那現在就補回來啊。”朱斐理所當然地道,“孫嬷嬷說了,阿琪以後住在璟闌院,你們不可以再像以前那般沒有規矩。”
銀屏頓時氣得牙癢癢,平日裏她家大少爺最是心善,她只要稍稍裝裝可憐便沒事了,誰知今日多了位少奶奶便行不通了。這徐硯琪,還真是個有手段的,也不知昨晚上同大少爺說了什麽,竟讓大少爺這般給她難堪。
在這璟闌院沒規沒矩的慣了,銀屏又何曾像今日這般受委屈,心裏頓時有些不爽,只定定立在一旁,卻是絲毫沒有要去給徐硯琪行禮的打算。
徐硯琪倒是一臉平靜地望着她,眼中沒什麽波瀾,嘴角卻微微彎起一抹輕嘲。一個小小的丫鬟還想給她這個主子立威,當真是威風呢。
“銀屏姑娘倒是好大的架子。”徐硯琪平靜的話語中聽不出一絲情緒。卻無端的多出些許寒意來,聽得銀屏止不住哆嗦了一下。
看銀屏不聽話,朱斐更是氣氛了:“銀屏,你若不聽本少爺的話,我明兒就把你送回到奶奶那裏去。”
站在外面聽了許久的兮然聽到這話終于有些沉不住氣了,急急忙忙沖進來:“少爺少奶奶息怒,銀屏她今日心情不太好,這才惹惱了大少爺,還請大少爺見諒。”
兮然說罷用手扯了扯依舊憤憤不平的兮然,在徐硯琪跟前跪下:“給大少奶奶請安。”
徐硯琪依舊靜靜地站着,卻是沒有要開口讓她們二人起身的打算。
過了片刻,朱斐又道:“瞧你們都把阿琪弄生氣了,趕快出去吧,阿琪不想見到你們。”
“可是奴婢還沒給大少爺更衣……”
“不用了,我讓阿琪幫我更衣,你們兩個快出去吧。”朱斐氣呼呼地說道,一張臉出奇的可愛。
銀屏和兮然聽話的起身退下,一時間倒讓徐硯琪有些為難了。
要她幫他更衣?
還未來得及細想,便聽朱斐催促道:“阿琪,你快幫我穿衣服吧,不然去見奶奶和爹娘她們就該遲了。”
徐硯琪早已臉頰發熱,又聽得朱斐在朱彤和芷巧面前這般說,更是有些羞澀的一雙眼不知道該放哪兒好。
“阿琪,你快過來呀!”朱斐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道。
徐硯琪強忍住面上的尴尬,在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他已經是自己的夫君了,不過是穿件衣服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長舒一口氣,對着芷巧和朱彤擺了擺手讓二人退下,這才上前拿了中衣打算幫朱斐穿上。
誰知衣服還未被穿上便被朱斐給甩開了:“阿琪,我身上的裏衣也是要換的,喏,就是那件。”朱斐說罷用手指了指。
徐硯琪望過去一看,剛剛銀屏拿來的衣服下面果真還壓着一套裏衣,她拿着中衣的手微滞,對着朱斐不太自然地笑道:“這裏衣都是在裏面的,不用那麽講究吧?”讓她幫朱斐把裏衣也給換上,徐硯琪擡頭看了看眼前面如冠玉的男子,忙搖了搖頭,她可做不來這個。
“可是身上這件太不舒服了,那件是我最喜歡的,阿琪你就幫我換上吧。”
若非自幼便知朱斐心智如幼童一般,徐硯琪當真覺得今日之事是他故意捉弄。忍不住再次擡頭看向朱斐,只見他眼神清澈明亮,瞧不出一絲異樣。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盡可能地柔聲詢問:“阿婓不會自己更衣嗎?”
“會呀,以前都是我自己穿的,可是孫嬷嬷說也可以讓阿琪幫我做,我也想讓阿琪幫我更衣。”朱斐依舊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徐硯琪這下徹底無語了,算起來她和朱斐一共也沒見過幾次,他何時對自己這般依賴了?她怎麽就覺得不對勁兒呢?
不過仔細想想,自己認識朱斐卻不是一天兩天的了,他行事向來便是沒有道理的,都是全憑自己喜好罷了。
看朱斐這性子,徐硯琪知道自己今日怕是躲不過去了,只得硬着頭皮上前去拿裏衣。她崔玥可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不過就是穿個衣服罷了,又有什麽不敢的?何況,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
這般想着,徐硯琪終于鼓起勇氣伸手去脫朱斐身上的裏衣。
纖細的手指剛一觸碰到左側的衣帶,突然卻被朱斐伸手握住,那力道讓徐硯琪吃了一驚,手裏的動作徒然頓住,擡頭望向朱斐的臉,原本秀氣俊逸的臉上多了一絲着急:“算了,阿琪你太慢了,還是我自己換吧,不然等你換好衣服就真的遲了。”
聽朱斐如此說,徐硯琪頓時松了一口氣:“也好,那我先去外面等你。”
朱斐朝她擺了擺手:“好,你先去吧。”
到了朱老夫人居住的安和堂,所有人已經端正地坐着了。
徐硯琪和朱斐行了禮後便開始一一奉茶,而長輩們則将自己準備好的見面禮送上。
奉過茶水,便是早膳的時間了。
由于今日徐硯琪剛入侯府,所以用早膳時家中除了嫁出去的女兒外都到了。
不過懷寧侯府子嗣單薄,所有的公子們加起來不過三人,朱斐為長,夫人柳氏所出,朱善為次,王姨娘所出。而第三個,便是二房所出的朱霆了。
朱霆的父親朱方林戰死沙場,母親得知消息後殉了情,獨留下朱霆一人,是在柳氏跟前養大的。也正因如此,朱斐和朱霆雖是堂兄弟,卻比朱善關系要好些。
朱家人崔玥自幼便很熟悉了,如今以徐硯琪的身份嫁過來,自然也不會覺得陌生。衆人問話,她一一作答,不卑不亢,倒是給衆人留下了好印象。
懷寧侯和柳氏看着懂事端莊的兒媳,倒也心中滿意,一個早上眉梢的喜悅都不曾消散。
而朱老夫人更是樂呵呵地對着徐硯琪噓寒問暖,看着最疼愛的孫子身邊多了個可以照顧他的人,眸中盡是笑意。
“大嫂嫂可真是我們家的福星呢,前些日子老祖宗小病了一場,一連幾日都不展笑顏,如今大嫂嫂進了門,老祖宗看上去可是開心多了。”朱窕嬉笑着開口。朱窕是朱斐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如今這朱家唯一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
老夫人笑着嗔了她一眼:“就你這丫頭會說話,你大哥哥成了親,你說我能不高興嗎?”
“是是是,老祖宗最疼的可就是大哥哥了,這還哪有我們什麽事兒啊。若我說,我當初就該投胎做個男子,沒準兒也像大哥哥那般讨您歡心。”朱窕嬉笑着道。
老夫人聽了佯裝生氣:“你這忘恩負義的丫頭,我老婆子平日裏給你大哥哥的東西有哪一樣不是也給你一份兒,如今倒在這兒胡言亂語起來了,我看呀,是真該早早地找個人家把你給嫁了,如此倒是省心了。”
朱窕聽了連連求饒:“哎呀,老祖宗您就饒了我吧,我還想多陪您幾年呢。大姐姐嫁出去了您想念的緊,我若走了您豈不是更孤單了。”
因為有朱老夫人和朱窕這一老一少兩個活寶,整個早膳用的倒是格外舒心,比徐家那些姐妹們一言一語的明嘲暗諷強上許多。
不過,讓徐硯琪不能理解的是,崔岚自始至終都是規規矩矩地坐着用膳,偶爾插上兩句也都是無傷大雅的,看上去比以往端莊許多。
這倒是和她平日裏的性格相悖了。
不過,她可不覺得是這崔岚突然間改了性子。崔岚這樣的人她太清楚,今日這般怕是想在懷寧侯夫婦和老夫人跟前扮個乖巧的媳婦罷了,至于目的是什麽,那可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徐硯琪正這般想着,接下來發生的事便印證了她的猜測。
用罷早膳,徐硯琪便同朱斐離開安和堂打算回自己的院子。
誰知剛出了安和堂,便見崔岚早早地候在那裏,看着徐硯琪和朱斐眼露輕蔑,和之前飯桌上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看到崔岚,徐硯琪便心中了然了。剛剛飯桌上衆人對自己俱是誇贊叫好,崔岚本就愛出風頭,如今見有人搶了她的風頭,又豈會就此了事?果然,她崔岚還是以前的那個崔岚。
徐硯琪剛嫁過來,還未曾想好如何報上一世被陷害之仇,如今卻見崔岚自己送上門路,她眯了眯杏眼,不急不緩地走上前去。
她倒是要看一看,她這個妹妹今日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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