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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 他們把這盒金條帶回了魯山。

原本蘇禾打算把金條拿去兌現,不過被徐立冬制止了。

“雖說現在政審沒頭幾年嚴了,但不代表國家放松了警惕, 你信不信,你前腳去銀行, 後腳就有人來盤查咱倆,搞不好爸媽都得受牽連。”

一句話打消了蘇禾念頭, 不過還是不放心。

“那怎麽辦?總不能繼續埋地下吧, 咱們這小院跟爸媽那兒可沒法比, 保不準就被幾個調皮蛋當玩具給挖走了。”

埋床底下她都不安心,自家小祖宗也是個淘氣的, 經常鑽床底躲貓貓, 要是給她看見了也壞事。

思來想去,最後還是徐立冬道:“不行就去黑市兌換, 不過要去外地,縣裏熟人太多,不方便行事, 另外保險起見, 最好分幾次兌。”

蘇禾頓時來了精神, 道:“那簡單,咱們多去幾個大城市不就行了...”

說到這兒,蘇禾揶揄他:“徐公安,你學壞了啊,當初是誰一本正經教訓我來着?”

徐立冬咳了下, 道:“我這叫與時俱進。”

打定主意,見天還早,徐立冬去汽車站打聽到省城的汽車班次,蘇禾把從首都帶的東西打包,連帶肉球,一塊送去楊嫂子家。

去年末,首都取消了肉票、布票、工業劵,市場上的好多東西都可以自由買賣,不像魯山,除了工業劵不再使用,像肉票糧票布票還在。

楊嫂子家不缺糧食蔬菜和肉,蘇禾特意給她帶了些化纖布還有豬皮鞋,結實耐穿又便宜。

楊嫂子要給錢,被蘇禾攔了下來。

“我家這個小祖宗三天兩頭過來吃你的喝你的,我是不是也要算賬給你錢?”

見狀,楊嫂子便不再跟她拉扯,聽她說要去省城辦事,爽快道:“你忙你的,肉球擱我家,我給你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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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哎了聲,見肉球跟饅頭兄弟倆玩得正瘋,趁小姑娘不注意,趕緊溜了去汽車站跟徐立冬彙合。

魯山距省城約莫三個多小時的車程,不算遠,他們半晌午出發,一兩點就到了省城。

這還是蘇禾頭回來,省城雖說比不得首都上海那樣繁華,但也不算差,沿街商店林立,胡同石棉瓦棚下,灌湯包、生煎饅頭、粢飯團、鴨血粉絲湯、豆腐澇、五香蛋、牛筋面...各色美食應有盡有。

還是改革開放好!蘇禾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感慨。

吃過飯,兩人找了間招待所休息了會兒,等天一黑,徐立冬換了身便裝帶蘇禾出門。

黑市現在都半公開了,與其說是黑市,倒不如說是夜市,不起眼的胡同裏,糧食蔬菜水果,衣裳鞋襪毛巾,二手的收音機電風扇...再往深去,竟然還有瓷器字畫翡翠瑪瑙!

蘇禾拖住徐立冬,低聲驚呼:“快看,古董!”

徐立冬好笑,直接拽走她:“你家古董随随便便拿出來賣啊。”

這倒也是...

蘇禾讪笑,自認沒有鑒寶的本事,也不亂買,就過過眼瘾。

快走到頭,有間普通門面,一進門玻璃櫃臺裏也擺了些翡翠玉器,跟外頭小攤一樣,一看就是贗品。

電視機裏放着上海灘,胖乎乎的老板捧個搪瓷缸,邊吃飯邊看電視,瞧見有客,懶洋洋的招呼了聲:“随便挑随便撿,全部五塊。”注意力又轉到了電視上。

蘇禾想笑。這老板也太佛系了。

徐立冬開口道:“我兌黃金。”

胖老板一怔,放下碗筷,低聲道:“多少斤?”

徐立冬伸出一只手。

胖老板打量兩人片刻,丢下句“跟我來”,起身去了後院。

兩進的小院,前面是店鋪,後面是住宅,雖然只有兩間老式青磚瓦房,但收拾的很幹淨,屋裏桌椅板凳成套,靠牆的多寶閣上擺了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瓷器。

胖老板招呼兩人坐,道:“銀行兌一克黃金是八塊五,我這邊只能出八塊二,錢一次給清,不過要簽上契書摁手印。”

還要簽契書摁手印?

蘇禾朝徐立冬投去疑惑目光。

徐立冬道:“可以,你放心,出了這個門,我和我愛人知道輕重,不會亂說。”

蘇禾聞言,明白了。目前黃金市場還沒有規範化,處在邊緣地帶,往大了說是犯法事兒,往小了說就是普通買賣,胖老板這麽做,也是防止有賣家坑害他。

寫上契書,摁了手印,就是同條船上的螞蚱,真要出事,誰也跑不掉。

他們這趟過來,帶了約莫五斤黃金,就是兩千五百克,按一克八塊二的價算,能換兩萬多塊錢。

這是筆不小的數目,胖老板需要周轉,黑市人多雜亂,他們也沒把金條帶在身上,雙方商議好,定在第二天錢貨兩訖。

轉天蘇禾留在招待所,徐立冬去跟胖老板接頭交貨,買賣一完成,兩人立刻搭車回魯山。

相較金條,這些錢就好處置多了,多個戶頭分開存。城鎮居民工資穩定,國家分配房子分配工作,各種票證限制又消費,日子過得完全沒壓力,總有閑錢存下來,一個戶頭幾千塊存款,銀行工作人員已見怪不怪。

年後上班,徐立冬又抽空去了幾趟外地,陸續把剩下的黃金變現。

忙忙活活多日,周末,蘇禾休息,去楊嫂子家接肉球,路過供銷社,買了些罐頭奶糖類的零嘴拎過去。

楊嫂子見她又拎東西,埋怨她費錢見外,道:“一會兒饅頭他爸送魚過來,趁新鮮,你拎兩條回家!”

說曹操曹操到,楊四海推架子車停在外頭,吆喝楊嫂子出去卸貨。

“大妹子也在啊!”

注意到楊四海臉色不大好,蘇禾直接問:“大哥你這是咋了?”

楊四海罵了句髒話,氣道:“鄉裏那幫龜孫子,見我手裏頭有幾個錢,一個個的叫我發揚精神,給鄉裏蓋所新中學...憑啥叫我出錢吶,難不成我的錢是大水淌來的?”

蘇禾聽明白了,這不就是道德綁架麽。

“那你打算咋辦?”

“反正這錢我不出!”楊四海氣呼呼道:“蓋學校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

蘇禾能理解他想法,這種事關鍵要情願,上升到道德綁架就變味了,換成她,她也會不爽。

只是蘇禾怎麽也沒想到,沒隔多久,鄉裏那幫人竟找上了她家。

先是恭維她跟徐立冬出息了,都是吃公家飯的,又說工資不會低,應該存了不少錢,是時候為家鄉做做貢獻啦...baba...

徐立冬心軟,想到他們兌換黃金的那些錢,差點要一口答應。

卻被蘇禾打斷,問鄉裏的叔伯:“鄉下蓋間大瓦房起碼要六百塊磚,上百片瓦,加上水泥門窗房梁人工費,至少要花兩三百塊錢,你們打算蓋幾間?”

“原先那幾間草房太老,咱們打算全推了重蓋,鄉裏學生多,加上辦公室,起碼得十間吧,另外為了學生們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咱們打算再建個籃球場,體育室,配備些體育器材...”

開口說話的是公社中學校長,以為有戲,道:“這些全弄好,估計也就四五千塊錢吧,你們看...”

蘇禾笑了下,道:“我跟冬子只能拿出三百,剩下的你們再籌吧。”

幾人聞言,不掩失望,其中一個不滿道:“你倆可都是吃公家飯的,咋這麽摳門吶,三百塊夠幹啥?”

蘇禾笑道:“夠蓋一間教室啦,你們也都有手有腳,咋好意思只伸手管別人要,不知道的還以為全是廢物,你們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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