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顧沉煙回去之後，突然心念一動，她打開了神女留下的那個匣子，進入了羅浮幻境。

《七弦戡魔錄》裏，現在的劇情應該已經到了主角見到翡翠的時候了吧？顧沉煙在一片湛藍的空間裏想道。

那麽很快，他就要混入去往西洲的隊伍，然後在西洲保存歷史的地方發現自己身世的真相了，那時候，現在想來有些可疑。峯應該不會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在劇情裏，他以為那邊藏有秘寶，才哄着主角去的。

然而秘寶這個消息，又是誰給他透露的？西洲距離北邊很是有一段距離，秘寶這等消息，按理說很難被峯知道才對......

而且，若是一般傳聞，以他小心謹慎的作風，肯定不會輕舉妄動，那麽——

要是從西洲的主人，當時的神之女七曜玖彌口中洩露呢？

顧沉煙靈光一現，接着這個思路想了下去。

相和是峯的眼線，那麽加入神女或者別人一不小心說漏嘴了，然後被相和傳達給峯的話，可信度就會大幅提高。這種秘寶的消息，以神女的性格來看，顯然不會是天天挂在嘴邊的事情，那麽隐隐約約的話，人選就只有——

“桃夭。”顧沉煙無意識的說出了桃夭兩個字。

只有聲稱自己是總管的桃夭無意間說漏嘴，才能恰巧被相和聽見，然後告訴峯知道。這麽一來——

這秘寶的消息，怕是神女早前便已布好的一個局，設下的一個圈套，留下的後手。

可怕。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會在死了之後都能埋下這樣一個絕殺的後手？

而且，她真的只留下了這一個後手嗎？

“桃夭。”正在此時，一個不帶感情的聲音響了起來，“原名梅修如。”

顧沉煙的沉思被打斷，她擡起頭，驚愕的重複道，“梅修如？”

“是否調取相關記憶。”那個聲音問道。

Advertisement

“調。”顧沉煙點點頭。

于是她的腦海中便出現了一段記憶。

“玖彌，謝謝你。”

在盛開着桃花的都城，憔悴不堪的桃夭發鬓散亂，衣衫褴褛，站在桃花樹下向顧沉煙說道。

“對不起，”顧沉煙聽到自己不斷的道歉，“我無能，只能救下你....其他人.....”

“沒關系。”桃夭咳了幾聲，“我知道你為了救我，犧牲了什麽...我也知道如果我要活下來，我還得做什麽。”他慘然一笑，說道。“不過對象是你，我無所謂。”

“.......”顧沉煙并未聽到神女的聲音。

“來吧。”桃夭有些踉跄的走到她面前，執起她的手，說道。“我梅修如，從此無名無姓，無祖無籍，奉心獻魂，寄予主命。”

“吾七曜玖彌，”即使眼前一片朦胧，顧沉煙還是聽到神女堅定的說道，“從此為汝命魂之主，以桃花為契，性命相連，與同生，與共死。”

“真是....相當任性的誓言啊。”桃夭無奈的說道。他身後的桃花樹發出光芒，融入到他的體內。

“如此這般，便是你只剩下一口氣，只要我還活着，有我的血，你就能毫發無傷。”顧沉煙聽到自己的說道。“這樣，就不怕了。”

“免。”光芒散去，與桃花樹融合了的桃夭說道，“每回你這麽一說，我就要倒黴。”

“......”然而神女卻沒有搭話。

“我以前的名字也不能用了，”桃夭說道，“玖彌，給我取一個吧。”

桃花飄搖，顧沉煙看着桃花下的他，脫口而出道，“桃夭。”

“桃夭？”桃夭微微一笑，“是個好名，那我就叫這個了。”

記憶結束，顧沉煙回過神來。

這就是當初桃夭跟我，啊不，跟神之女的往事啊。顧沉煙思索道。就是不知道梅家還有沒有除了桃夭之外的人？以及為了彈輪回往生曲，所做的犧牲又是什麽？

還是跟他聊聊吧。

顧沉煙打定主意，正要離開羅浮幻境的時候，卻聽到幻境之中響起了他人的聲音。

“神女想要知道真相的話，何不來問問老夫？”

“哇啊啊啊啊！是誰！”顧沉煙被吓了一跳，問道。

“哈哈哈...神女不是正想找修如問個清楚嗎？那些事情，問老夫也是一樣的哦。”

“你也是梅家的人？”顧沉煙試探的問道。

“嗯....硬要算的話，大概算是桃夭的太爺爺的太爺爺吧。”那個聲音說道。

“......”顧沉煙不由得肅然起敬。“爺爺好。”

“嗯哼，看來記憶沒有了，禮數還在。”那個聲音說道，“想知道什麽？”

“我當年為了彈輪回往生曲，到底付出了什麽代價？”顧沉煙問道，“而‘天之極’，到底又是什麽？你又為何會在這裏？”

“當年，神女制作這個匣子的時候，出于好玩，管老夫讨要了一縷神識，放在其中，本來會一直沉眠下去，既然你問起了桃夭，想知道我梅家的事情，那麽老夫自然要出現了。”

“那桃夭說的犧牲是什麽？”顧沉煙問道。

“在老夫回答這個之前，你要先弄明白天之極是什麽，以及梅家當初為什麽反對升入神界。”

“請說。”顧沉煙說道。

“天之極名琰，本是混沌之中，得了大道的一名仙人。”那個聲音說道，“在他得道之後，便以琴之樂聲創造了樂境。也就是我們現在居住的這個世界，天下五分，為東西南北中五洲，天地初成之後，琰便隐居在南之琰浮洲，将其他土地讓給樂境萬物居住。”

“然後呢？”顧沉煙問道。

“琰雖然創造了樂境，然而這個世界并不完整，人有生死，卻無輪回，人鬼之間并無分隔，所謂區別，只不過有軀殼和無軀殼而已。時人由樂而生，垂手而天下治，本是極為太平和樂之事，然而物象輪轉，人心難測，在第一樁謀殺出現之後，天下便開始分崩離析，我們梅蘭竹菊四大家族便和當時的天帝聯合起來，據而為王。然而戰争一起，死的人也開始變多，人們不得不将生魂都趕到一塊地方，才能保證自己的居所不受生魂侵擾。然後，人們分為了兩派，一派希望與生魂天涯兩隔，一派希望仍然與死者共生。正在争論不休的時候，你出現了。”

“我？”顧沉煙訝然道。

“你當時不堪争論，與修如相約離家出走，周游天下，意外來到了琰浮洲，琰的道并不完整，他一直在等待一個能令他的道完整之人，直到你的出現。你獲得了他另一半傳承，也就是輪回往生曲。”

“原來如此。”顧沉煙點了點頭，“現在呢，快說到代價了吧？”

“哈，你的性子還是那麽急啊。你得到傳承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王都，于是天帝便決定令你彈奏此曲，同時利用輪回之力制造出神界，然而制造境界這種事，所需土地無不是從五洲而取，到時候土地崩析，難免生靈塗炭，我梅家正是顧慮到此點，才建議莫要制造境界，直接令陰陽兩隔便罷，結果反而被天帝找到借口，殺雞儆猴。”

“抱歉。”顧沉煙不由得說道。

“神女無需道歉，此事本就與你無關。”那個聲音說道，“天帝野心勃勃已久，終要有這麽一遭，你本也不願答應将土地分開，然而天帝用修如的命來威脅你。為了保住我梅家最後的血脈，你才答應了此事。爾後輪回往生曲一響，中州一半上升為神界，另一半卻下沉為魔界。故而世上現在僅餘四洲，而且地形崎岖難行，不得不靠傳送陣來代步。”

“所以犧牲是.....”顧沉煙聽到這裏，隐約有了想法。

“你想的沒錯，”那個聲音長嘆一聲，“神界懸浮在空中....必須有一物令它不得下墜，此物宛如楔子，貫穿三界，又支撐三界。而能成為此物的人......”

“是他嗎？”顧沉煙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

“....對，就是他。琰。”那個聲音頓了頓，說道，“只不過他的名字已經被很多人忘記了，在輪回往生曲之後，世上再無名為琰的仙人，只剩下了一座鎮壓三界，名為天之極的石碑而已。”

“竟然！”顧沉煙捂住胸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在聽到這樣的劇情之後，自己會感到如此悲傷，以至于難以呼吸。“原來.....”

“嘛，神女也不必太過傷心，琰是創世之仙人，若他不願意，你的曲子，也是奈何不了他的，哎，也許三界之事早已是命中注定也說不定吧，這麽一來，我梅家，還真是成了炮灰啊。”那個聲音嘆道。

“我見過。”顧沉煙說道。“那些在三界初成時，無辜枉死的民衆，我見過。”她說道，“那些因為三界而獲益之人的嘴臉，我也見過。梅先生，您大可不必自責，我不認為梅家當年的看法是錯的。至于我......”

她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之前封家莊中衆多逝者的臉，以及她見到的天坑之中千萬具枯屍的景象。

神力在她的體內沸騰，整個幻境顫抖起來。

“要為那些無端遭害的生靈，與他，一并向天帝神後，讨回公道。”顧沉煙睜開眼睛，過于強大的神力甚至讓她的眼睛也變成了藍色。

“那麽，老夫恭候佳音。”那個聲音說道。

顧沉煙在現實中睜開眼睛，與神之女剩下的力量融合完畢之後，她的眼睛變成了藍色，使用神力最後的限制消失，腦海中亦多了許多使用它的方法，顧沉煙舒了口氣，收好匣子。

“呵呵。”她突然冷笑一聲。召喚出靈魂婚禮的契約，用意念傳話道，“和光？現在來找我，有點事想跟你說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和光要掉馬了，實力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