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真心(二)

岑祐頓了頓,回頭看着夏澤,他不知何時坐了起來,因為醉酒臉上已經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死死地拉着岑祐的手,就是不肯放他走。

岑祐嘆了口氣,在床頭蹲下來平視着夏澤,認真地說:“好,我不走。”

夏澤委屈地問:“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沒有不要你。”

只是有些事情,我需要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現在依然不愛我,我要怎麽辦。

“你不能不要我嗚嗚嗚……”夏澤說着說着,突然哭了起來,吓得岑祐趕緊抱住他,像哄小孩兒一樣輕輕拍他的背。

夏澤哭得一抽一抽的,還在不停地說話:“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嗝,而且一開始接近你的時候我是心懷不軌的,可是你不能讓我真的喜歡上你了,你又把我甩了啊嗚嗚嗚……”

岑祐聽完他的話,愣了愣。

夏澤又說:“我談過好幾次戀愛,我的背景也沒有你那麽好,所以我特別怕,怕你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也沒有那麽喜歡我,怕你就這樣對我厭倦了,所以好多事情我根本不敢說。你以為我不想對你坦誠嗎,我怕我要是都說了,我們就完了啊嗚嗚嗚……”

岑祐見他越說越傷心,眼睛都已經哭腫了,急的不停地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該逼你,我不該冷落你。對不起寶寶,對不起。”

夏澤已經哭得有些喘不上氣了:“岑…岑祐,我,我跟你說個秘密。”

“不用了,什麽都不用說了寶寶,都不重要了。”岑祐緊緊地抱着他。

岑祐現在心裏後悔極了,他覺得他一直只是在考慮自己有沒有安全感,怕夏澤不喜歡他,卻因此忽略了夏澤的感受,沒有想過夏澤的顧慮。

都不重要了,無論夏澤說不說出實情,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為什麽非要逼着夏澤坦誠?在這件事情上他自己也不夠坦誠啊!

現在這樣已經足夠了。

夏澤說他喜歡自己,這就足夠了。

岑祐就這樣抱着夏澤哄了好久,加上夏澤的确喝得太多,沒過多久便又睡了過去。

等他睡着,岑祐去打了盆熱水,用濕毛巾給他擦臉。他看着微弱的燈光下夏澤滿是淚痕的臉,覺得很內疚。

再也不會讓你這麽難過了,我保證。

薛祁回到他租的小房子裏,很多東西已經打包寄回去了,本來就不算大的房間顯得有些空空的。

他坐到床上,環視着周圍的一切。

終于還是要走了啊。

他在這座城市上完了大學,找到了工作,有了喜歡的人。

然而在他最終認清了現實之後,所有的事情也終究要回到正軌了。

薛祁正在發呆,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是秦喚。

薛祁突然覺得鼻尖發酸,慌忙整理好情緒,才接起了電話。

“喂,老板。”

“薛祁,我聽說你今天交了辭呈?”秦喚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着急。

薛祁逼着自己笑了,可他忘了,秦喚根本看不到他自欺欺人的笑容。

“是啊老板,實在是不好意思,這麽突然就要走了。家裏給我在那邊找了份工作,我要去當老師了呢。”

電話那邊的人很久都沒有說話,久到薛祁以為已經挂掉了,秦喚才又出了聲:

“這樣啊……挺好的。你什麽時候走啊?要不我送送你吧。”

薛祁眼眶已經紅了,他強忍住淚水,裝作很開心地說:“我周五早上八點的火車,挺早的,就不勞煩老板啦,您還是多休息休息吧。”

“薛祁,我……”

“秦喚,”薛祁覺得自己要忍不住了,“我可以這麽叫您吧,畢竟現在我已經不是您的員工了。”

“好……”秦喚感到胸口一陣疼痛。

“秦喚,你以後不要一跟投資人吃飯就不管不顧地跟人喝酒,你胃不好,要多注意。還有,來酒吧的什麽人都有,不要總是因為見義勇為就直接跟人剛,有什麽叫保安過來,別傷着自己。”

薛祁說着說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怕秦喚聽出來了,趕緊說:“就這樣吧,我還有點事,先挂了,您要照顧好自己。”

“……你也是。”

薛祁挂了電話,坐在地上抱着頭淚流不止。哭到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

就這樣吧。

讓我最後叫一次你的名字吧。

那天晚上,薛祁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第一次見到秦喚時的場景。

那時候他剛大學畢業,進了一家公司,有天晚上上司說讓薛祁陪他去一家酒吧談事情。薛祁不疑有他,便跟了過去。

進了酒吧他才發現有些不太對勁,這裏好像都是男的,陰暗處甚至有兩個男人摟在一起接吻。

直到那個油膩的中年男人把手伸向他的腰,他才意識到危險。

他拼命地躲開,可那人的手就像八爪魚的觸角一樣纏上來。薛祁從未經歷過這種事,從他知道自己的性向之後他就藏得很好,身邊的人也只有夏澤知道這事,他上大學期間也根本沒有談過戀愛。

他看着眼前的這個人,覺得惡心,瘋狂地想要逃脫。

薛祁正在反抗時,突然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他擡起頭,便看到了那個人。

長得真的很帥氣,薛祁是中文系畢業的,可那一刻他根本不知道要用怎樣的形容詞來描述眼前這個人。

那人看起來有些痞痞的,他将薛祁護到背後,嘴角露出一抹壞笑,然後一把抓住薛祁那個上司的手,将他狠狠地摔倒地上。

“滾出這裏,”他聽到那人說,“我的酒吧不歡迎你這種人。”

這時保安也趕到了,将那個中年男人拖了出去。

而那人轉過身來,對着驚魂未定的薛祁說:“不好意思啊小朋友,讓你在這兒遇見這種事,是我這個老板的失職。哦忘了說,我叫秦喚,這家酒吧是我的。”

秦喚。秦喚。

薛祁在心裏反複默念這個名字。

真好聽。

之後薛祁就毫不猶豫地遞交了辭呈,然後在酒吧貼出招聘啓事的時候,走進了酒吧。

秦喚看到他時表現得有些驚訝:“你來我這兒工作啊?”

他還記得我,薛祁高興地想。

薛祁挺不好意思地答道:“之前那個工作,頂頭上司都那樣了,我就幹不下去了。”

“行啊,”秦喚笑了,“我這兒員工福利還是不錯的。”

就這樣,薛祁開始了他長達近兩年的暗戀。

無疾而終的暗戀。

他躺在床上,流着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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