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幹看着我做什麽?”

趙文小小的睡了一會兒, 一睜開眼睛便對上了那張熟悉的臉。

“好看。”

熊霸嘿嘿一笑,将腦袋使勁兒的往趙文的脖頸處蹭來蹭去,蹭得趙文直癢癢。

“這麽晚了。”

趙文掃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笑着推開了還想膩歪膩歪的熊霸,起身理了理衣衫,和熊霸一塊兒出了房門。

趙紅有孕, 因此對魚的味道很敏感, 便讓譚梅做,自己在一旁看着, 譚意則幫着打雜, 幾個人說說笑笑的鬧個不停,所以就整個宅子來說, 竈房是最熱鬧的。

“那是二姐夫?”

被趙紅從竈房裏趕出來的熊霸與趙文站在院子裏, 他看着正在堂屋處收拾書冊的一個儒雅漢子低聲問道。

趙文點頭,想起趙紅的話後, 眼神閃爍的向譚林走去, “去打個招呼吧。”

譚林自然聽見了兩人的腳步聲,特別是熊霸的腳步, 沉着有力, 很輕易的便聽出不是譚家的其他人。

“二姐夫。”

趙文踏進堂屋笑着叫道。

譚林放下手裏的書冊, 對着趙文點了點頭, 他平靜的眼眸看了一眼熊霸,然後淡聲道:“兩位請坐。”

與熊霸粗狂剛毅的面容不一樣,譚林長得很是俊朗, 也難怪趙紅當年對其一見鐘情。

他的聲音很低啞,帶着些生澀,看來是不常說話的;除此之外他的皮膚略顯蒼白,應該是不常出門所以造成的。

熊霸對着譚林點了點頭,靜靜地坐下了,看譚林這模樣也不是一個喜歡交流的人,再看他面前的那一堆書,熊霸只覺得腦袋發漲。

“二姐夫這是?”

趙文随手拿起一本書冊看了看,再垂頭看了看其它的書,都是舊的,甚至有些可以用破損來形容。

“朋友的書,我拿來看看。”

譚林說長句的時候,那種生硬感便更強烈了,可是至少他會慢慢的說出來,而不是和以往一樣,一個字、兩個詞便完事兒了。

趙文放下書冊,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他直視着譚林,以一種熊霸都有些陌生的清冷聲道:“我不想再看見以前那樣的二姐。”

譚林自然明白趙文的話外之音,他将手放在自己的心髒處,以一種無比認真的聲音道:“我會用命保證。”

趙文靜靜的與譚林對視了半晌,直到熊霸都開始有些醋意後,輕聲笑道:“那就拭目以待了。”

譚林點頭,然後又開始着手收拾凳子上的一堆書,慢慢的分類然後抱進他的書房,沒再與趙文和熊霸說話了。

熊霸搓了搓鼻子,對着趙文道:“能和這樣悶聲不響的人一起生活這麽久,二姐确實厲害。”

那不是厲害。

趙文嘆了口氣。

趙紅只是因為太愛了。

晚上的主菜是紅燒魚。

因為知道熊霸的飯量,所以趙紅特意煮了很多的飯,第一次見到熊霸食量的譚梅和譚意自然是大吃了一驚,就連對什麽都很淡然的譚林,在與趙紅回了房後也忍不住道:“這弟夫真不簡單。”

趙紅聞言調笑道:“我會告訴弟哥兒,你這麽誇獎他的夫君。”

譚林聞言一怔,想到趙文那琢磨不清的性子,與熊霸那一大塊頭後,認真的搖頭道:“不用了。”

趙紅偷偷抿嘴笑了笑,譚林在對待事情上面的态度和趙武差不多,很嚴謹,自然也不會開玩笑。

難得趙文與熊霸都在,所以第二天,趙紅便決定與譚林一起跟着趙文他們回趙宅看看,她懷孕的事兒還沒告知趙綢緞和趙武,加上譚林的事兒,她怎麽也要回去一趟,讓一直擔心她的趙綢緞父子放下心來。

“好好好,”趙綢緞對着譚林笑着點了點頭,“你能這麽想我自然是高興的,只是仕途之路難免磕磕碰碰,你得放開心才是。”

譚林恭敬的點了點頭,“我明白。”

趙紅靜靜的坐在一旁看着兩人說話,譚林時不時的都會看看趙紅,生怕趙紅有什麽他沒注意到的事兒,完全沒有與往年連一個眼神都沒有交集的情形。

趙綢緞見此心裏更高興了,要是譚林一直是那半死不活的模樣,他就真的要為趙紅打算了。

“三叔明天不走好不好。”

聽趙文說明天早上就要回去的趙合安不舍的黏着他軟聲道。

趙文揉了揉趙合安的腦袋,再摸了摸趙合心的小臉蛋,“三叔家裏有事兒,得回去看着呢。”

“三叔,這裏就是家。”

趙合心嘟了嘟嘴道。

趙文聞言笑了,他感慨的對着趙合心道:“這裏當然是我家,只不過三叔已經長大了,所以便又有了一個家。”

“合心長大了也會有兩個家嗎?”

趙合心咧着小嘴高興的問道。

“羞羞羞!”

已經明白一些事兒的趙合安使勁兒的用手指在趙合心的臉上戳着道,逗得趙合心笑個不停。

而坐在另一邊的熊霸與趙武周圍的氛圍就有些怪異了。

應該說是趙武一直都緊皺着眉頭,忍受着來自熊某人的摧殘。

“這天實在是太熱,不過大哥我一點兒也不擔心你,畢竟你每天晚上還能泡泡涼水澡,啧啧那滋味真是享受。”

熊霸一臉的羨慕,趙武卻想到趙小樂每晚上都提來的那一桶井水,臉上有些發青了。

“不過現在畢竟是熱天,涼水也不咋地,到冬日我就擔心大哥了,那時候的井水可涼着呢,說不定還帶着冰,啧啧,大哥可別凍壞了。”

趙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以此平息心中的狂暴,他咬牙切齒的低聲道:“閉嘴。”

熊霸一臉壞笑,瞅了一眼正站在趙文身後的趙小樂,湊近趙武小聲道:“大哥你的意思是冬日的時候就用不着井水來“下火”了嗎?”

趙武閉了閉眼,一把抓起還在蹦跶的熊某人快速的出了堂屋,只留下一句:“我和三弟夫出去切磋切磋。”

趙文随意的揮了揮手,便不再理會了。

趙武自然不會與熊霸切磋拳腳,更不會與熊霸比吃喝。

他只是帶着熊霸去了縣城裏最大的書齋,逼着熊霸寫寫念念了一個下午後,才帶着暈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熊霸準備回趙家宅子。

林鵬正好從藥鋪出來,就碰見焉兒吧唧的熊霸暈歪歪的跟着一個冷臉漢子走着,他挑了挑眉,上前一把抓住熊霸的肩膀,“熊霸。”

熊霸甩了甩漲得厲害的腦袋,回過頭驚訝道:“喲,林鵬!”

林鵬微微一笑,随後看向停下腳步的趙武。

趙武看到林鵬的臉後,頓時眼瞳便深深一縮,他克制住自己的驚異的情緒,平靜的對着林鵬點了點頭。

林鵬與熊霸倒也沒發現趙武的異常。

“這是我夫郎的大哥,當然也就是我大哥,趙武,大哥,這是我的好兄弟林鵬。”

熊霸這會兒又精神了,為兩人介紹道。

林鵬。

趙武心中頓時有些迷惑了,難道是他認錯人了?

“今兒就樣,咱們改日再聚吧。”

這在大街上也不好說話,于是林鵬與熊霸簡單的說了幾句後,對着趙武點了點頭,便提着藥離開了。

趙武在林鵬轉身的時候,看着對方左邊空蕩蕩的衣袖眯了眯眼睛,他可以确定自己并沒有認錯人。

“大,大哥,你別這麽看我,我已經知道錯了,真的!”

熊霸顫巍巍的保證道,他最怕的便是讀書寫字了。

趙武依舊盯着熊霸,在熊霸快要繃不住的時候才移開了視線,“熊霸。”

“有!”

熊霸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大聲道。

這聲音招惹了幾乎半條街的行人都看向了他們。

“....回去吧。”

趙武有些無力道,真不知道自己的弟哥兒看上了熊霸的哪一點。

“好!”

終于可以看見夫郎還有吃飯了!

熊霸一下子滿血複活。

等吃過晚飯,趙文與趙紅兩對出去逛夜市的時候,趙武走進了書房。

“.....,阿爹我可以确定那人就是前木城主的三兒子木澎。”

趙武曾經有幸跟着一個前輩去過都城,并且在機緣巧合之下随着前輩以及一衆商人進城主府中參加前城主的設宴。

在宴會上,他也在前輩的提醒下知道并且看清了木城主三個兒子的模樣,本想着日後在生意上若是遇見城主家的人也好有個心眼,卻不想沒多久木城主便被朝廷革職。

後來木家又遭遇了一系列的事兒,導致木家落敗的厲害,最後趙武也只聽聞木家三兒子木澎在船上遭仇家暗害,被砍去左臂掉入滔滔江水中下落不明。

沒想到幾年後的今天,趙武居然又遇上了木澎。

“你當年也只是遠遠的看清了對方的模樣罷了,這世間相似的人多着呢,你怎麽就認為他就是木澎呢?”

趙綢緞笑眯眯的問道。

趙武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木澎的下巴有一小塊燙傷,而今天我在林鵬下巴同樣的位置也看見了。”

趙綢緞點了點頭,他站起身走了幾步,“我們商人從不參與為官者的事兒,你與那木澎也只是一面之緣,不,應該是你看見了他,他卻沒看見過你,只能算是半面之緣,所以即使這個林鵬是木澎,那又如何呢?”

趙武抿了抿唇,“三弟夫說他們是好兄弟。”

“熊霸?”

趙綢緞站住了腳,他轉身看向趙武,“說不定也就是認識一兩年。”

趙武搖頭,“我問過,熊霸說他們打小就是好兄弟,阿爹,熊霸雖然大大咧咧,可是他不會說謊。”

“打小就是好兄弟....”

趙綢緞念着,随後哈哈大笑道:“我都快忘了熊霸是熊家的種啊。”

趙武:....聽名字也知道熊霸是熊家的種。

“不管他是不是木家的人,你聽着,遇上了能幫就幫,至于熊霸與那人的交情你也不要打聽了,我不想你插/進/去。”(咳咳,是插進那件事兒的意思,咳咳)

聽了趙綢緞的話後,趙武頓時明白了,想來熊霸的身份并不簡單,不,應該是熊家不簡單。

“是,只是三弟...”

趙綢緞打斷趙武,“若是熊霸是那種對着自己夫郎還藏着掖着的人,我就不會同意他們成親了,你不用擔心小文。”

趙武總算放下心,出了書房。

而書房裏的趙綢緞卻一改往日笑眯眯的模樣,重重的嘆了口氣。

熊霸走在趙文的身側,時不時的為他擋着擠過來的人流,而這邊的譚林則是一直緊緊的拉着趙紅。

“找一個茶館坐坐吧。”

趙文道。

“前面就有一家,走吧。”

趙紅踮起腳看了看前面笑道,譚林緊跟在一旁,臉上是說不出的嚴肅。

依舊是二樓的雅間。

幾人剛剛坐下,隔壁的雅間便傳來一陣桌椅摔倒、以及杯摔碎瓶的聲音。

趙紅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站了起來。

“沒事兒。”

譚林安撫道。

趙紅點了點頭,“吓我一跳。”

熊霸卻笑着對着對趙紅道:“就是一對兒鬧別扭的,沒什麽事兒。”

趙紅不信,“這麽大的動靜,哪裏算是鬧別扭啊....”

“你別鬧了,我們回去吧。”

趙紅話還沒說完呢,外面的便傳來這一句話,接着便是一陣離去的腳步聲。

趙紅驚訝的捂住了嘴,譚林的眼睛閃了閃。

“三弟夫你怎麽聽出來的?我都沒聽見他們的說話聲。”

熊霸嘿嘿的笑了兩聲,卻不回答,而是聽完聲音後對着趙文道。

“是那個王八。”

趙文擡了擡眼皮子,熊霸立馬坐正了。

“誰是王八?”

趙紅倒是很好奇。

熊霸看向趙文,趙文無奈道:“李捕頭。”

“這比喻好,”趙紅樂道,她一直不喜歡李捕頭,聽到這稱號自是覺得貼切。

“是吧?哈哈哈..”熊霸高興極了,哈哈大笑道。

“聽剛剛那聲兒他是和自己的正妻鬧吧?”

趙紅挑着細眉道。

趙文抿了一口茶,“管他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日子過。”

趙紅掃了一眼譚林,笑了笑,“也是。”

第二日,熊霸與趙文便先行離開了趙家,回了鎮上。

熊雲這兩天也沒出去收獵物,一直看着鋪子,等看到熊霸兩人駕着牛車回來後,走上前道:“三弟夫,那個馬掌櫃這兩天又來買了獵物。”

趙文笑着點了點頭,“這兩天辛苦二哥了。”

熊雲哈哈一笑,“除了收賬有些費腦子,其它的還成。”

熊霸也不收車了,直接便與熊雲一塊兒出去收獵物。

剛剛出鎮子,熊雲便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子扔給了熊霸。

熊霸挑了挑眉,墊了墊錢袋子的重量,“還回來了?”

熊雲點頭,“他弟弟還過來的。”

“你沒說銀子是從那個賣牛的人身上找回來的?”

“說了,他弟弟說這是他們的家事兒,老爺子的事兒用不着你插手。”

“呵,”熊霸冷笑一聲,将錢袋子揣進了懷裏,“我去找他,順便看看他們村有沒有東西收。”

“成吧,”熊雲駕着車往另一條道走了。

熊霸則駕着牛車往石岩鎮去了。

到了石岩鎮他也沒進鎮上,而是往周邊的一個村子去了,這個村子叫九水村,只因為很久以前這個村子有九條小河流所以取名九水,而如今村裏只有兩條小河了。

“就在這條路過去,那邊只有一戶人家就是鄭家了。”

被熊霸拉着問路的大漢子抖着手指了指那邊道。

熊霸揚了揚眉頭,“你幹嘛一副害怕的模樣,我也是個莊稼漢子,親和着呢!”

“是是是。”

大漢子忍着被熊霸拍得生疼的肩膀直點頭,等熊霸駕着牛車走了後,這漢子使勁兒揉着肩膀為鄭家擔憂。

這幾年前鄭家老爺子因為買回來一頭病牛卻讨不到說法沒多久就氣死了,沒隔多久鄭家大兒子又殘了一條腿從外面回來,讓鄭家的人好一頓的氣,直道老天爺不讓他們鄭家的好過,那鄭家老大還沒成親呢!這殘了腿就更沒人願意嫁了。

怎麽才過幾年,就又有一個兇巴巴的大漢找上門來了,真不知道這鄭家入土的老祖宗在忙什麽,都沒空兒保佑後人了。

熊霸很快便找到了鄭家,他将牛車拴在鄭家的柴房處,然後直接便進了院子,鄭家并沒有圍牆,所以也就沒有院門。

堂屋門大開着,一個二十多歲的黑臉漢子正埋着頭編茶籃子。

熊霸的腳步聲讓黑臉漢子立馬停下手裏的活兒,他擡起頭,看着大咧咧靠在堂屋門上的熊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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