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仙音樓

淩建功聽見她的話，感到有些詫異的挑起眉。

如果他沒有聽錯，她對他的稱呼，由“死面癱”改為了“面癱”，雖然只是差一個字，但足以見得他在她心中的形象開始有一丁點兒的改觀！

“仙音樓，是京城中最大的青樓。”他俯視着她因運動而稍顯紅潤的粉頰，對她竟然問起仙音樓的事情而感到好奇，“你要去仙音樓做什麽？”

“什麽青樓這麽大名頭！”她挽起袖子，眼裏閃爍着興奮的光芒，“為着仙音樓裏的花魁，居然争鬥成這個樣子，我要去會會那個雪鶴姑娘，要是長得不合我的口味，我就把他們牌匾都給砸爛！”

“……”淩建功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說，為什麽大家都能把我認成旭日呢？”蘭洗月苦惱地問道，“難道這家夥在京中的名氣，竟然已經蓋過了我嗎？”

淩建功回答道：“旭日公子這幾年确實名氣不小，而蕩寇将軍卻懶于抛頭露面，以至于天下人還在揣測，你究竟長得像不像夜叉。而且……”

他話音未落，目光掃向她脖子以下、腰腹以上的部位。

“光是從這個位置，的确有些難以斷定，将軍究竟是男是女。”

蘭洗月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一馬平川的胸口。

“你是在嘲笑本将，很、平？”她嗤了一聲，昂首挺胸，鄙視他的無知，“你懂什麽？本将不平，何以殺敵蕩寇平、天、下？”

男人果然是淺薄的品種！認為女子只能是溫柔婉約、在家做飯帶孩子，見到稍微有點才情、有點力氣、有點……平的女子，就覺得這是大大的不該、是颠倒陰陽！

淩建功聽見她的反駁，感到頗為新奇，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打量她的眼神中卻多了一分什麽東西。

一路無話，淩建功帶路，蘭洗月緊跟，很快兩人便來到了目的地。

遠遠地，蘭洗月就瞧見了“仙音樓”三個大字。

在這個結束戰亂不久，還并不繁榮的年代，仙音樓卻送往迎來，熱鬧非凡。傳說這裏的歌姬、樂舞、糕點和美酒，都是最出色的，更出色的，便是姑娘們銷魂的技藝，這也是仙音樓客似雲來的秘密所在。

蘭洗月站在大門前，看着花枝招展的姑娘和滿面熱情的老鸨，一時間竟有些難以接受。

“面癱，你怎麽會知道這個地方？”她懷疑地瞥向那個一臉事不關己的黑衣男人，“你是不是來過？”

淩建功好整以暇地站在她斜後方，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屬下只是個帶路的，不明白将軍在說什麽。”

哼！裝模作樣！

這個家夥一定來過仙音樓，說不定還給什麽姑娘捧過場子呢！

蘭洗月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這位爺面生呀！頭一回來嗎？”老鸨發現了在門口躊躇着的蘭洗月，連忙笑臉相迎，“進來坐坐吧！我夢娘這兒呀，什麽都有，包君滿意。”

得！又是一個把她錯認成男人的，看來她這身英勇神武的氣質，還真是沒法掩藏呀！

“死面癱，一會兒再跟你算賬，先陪我進去！”

淩建功依言跟上，聽見自個兒的稱呼又變回了三個字，心知蕩寇将軍怕是又對他心懷不滿了。

誰料夢娘一見跟上來的淩建功，立刻變了臉色，脂粉都紛紛往下掉。她絞着色彩豔麗的手絹，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淩建功的神色，卻從那張冷冰冰的臉上看不出什麽信號來。

“裏邊請、裏邊請……”夢娘恭恭敬敬地将他們迎進了門。

蘭洗月為夢娘的态度感到奇怪，她用胳膊肘搗了搗淩建功，悄悄問道：“怎麽回事？你告訴我，他們是不是欠了你的債？這麽誠惶誠恐的？”

淩建功不置可否：“也許。”

走進仙音樓的大門，蘭洗月瞧見滿目的歌舞升平、飲酒調笑，不由地皺了皺眉頭。

夢娘以為她是沒相中姑娘，連忙招呼道：“爺喜歡什麽樣的姑娘？盡管提，我去給您叫。”

蘭洗月單刀直入，張口就是兩個字：“雪鶴！”

“雪鶴可是我們這兒的頭牌，蟬聯了三年的全京花魁。”夢娘瞄了一眼淩建功，見他沒有表示什麽，便繼續說，“跟我來。”

喧嚣中，夢娘帶着他們走上樓梯，來到二樓，蘭洗月睜着好奇的眼睛四處張望，淩建功卻目不斜視地跟在後面。

她注意到，好多姑娘都在往他們的方向看，而視線的焦點，全都集中在淩建功身上。

這個死面癱，竟然這麽受歡迎，蘭洗月的心中又一次泛起奇怪的漣漪。她不服氣地大膽打量自個兒的護衛，嗯，黑衣黑褲黑靴、黑臉，發色和眼色也黑得極致，把他丢到光線不好的黑夜裏，怕是根本就找不到人。

這種男人有什麽好的嘛！就算他身材高大、武功高強、五官相貌也不賴，她也不會稀罕——

“兩位爺請稍等片刻。”

穿過各種曲曲折折的回廊，夢娘終于在一扇門前停下了腳步，在門上輕輕叩了兩下，通報道：“雪鶴姑娘，貴賓求見。”

“吱呀”一聲，門被拉開，蘭洗月只覺得一陣好聞的清香襲來，見到一個眉間有一顆朱砂痣的絕色美女站在了他們的面前。

絕色美女見到蘭洗月身後的黑色身影，屈膝盈盈一福：“雪鶴見過總指揮大人。”

蘭洗月眉毛倒豎，氣憤地叉腰吼道：“淩建功！你不是說你沒來過嗎？”她指着恭恭敬敬行禮的花魁，食指還抖啊抖的，“她怎麽認識你？”

還一看就很熟的樣子！絕對是見過很多次面了！

她越想越氣，這個死面癱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表面冷漠，其實壞得很！竟然跑到這種地方來找姑娘、捧花魁，還熟門熟路的，想不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她真是錯看他了，還以為他會是什麽正人君子，從她在蘭府後門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她就應該看清他的面孔！這男人是不是經常出入風月場所不說，惹了一身花柳也說不定！

被無端指責的淩建功，看着像個茶壺似的蘭洗月，一貫沒有表情的冷酷面容上，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神情。

“你在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