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chapter42

半年後

刺耳的鈴聲劃破了夜晚的寧靜，微微蹙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動了動身體，卻發現被身後的人緊緊摟住，瞟了一眼手機，是科室的電話號碼，這個點兒，如果不是緊急的事兒，科裏不會給人電話的，無奈的拍拍握在自己腰間的手，“崔鳴，是科室的電話。”耳邊傳來一聲低咒，某崔大醫生不爽的臭着一張臉伸手打開床頭的燈，伸手接通電話，從電話那頭傳來百藥凄慘的呼救聲，“冷姐！救命啊。”

微微一怔，“別急，怎麽了慢慢說。”

電話那頭的語氣急切卻又摻雜着無奈，“就是……唉，就是今天晚上不知道怎麽了！自從我接班後急症就開始一臺臺的上，本來我們幾個人還能應付得過來，可剛才急救中心又來電話說等會還要來一起酒駕車禍的，估計受傷人數五人左右，傷重程度不等，其中還有一個是孕婦，現在幾間手術室已經全部都用上了，我跟小楠姐的腿都快跑斷了，科室裏明天休班的甚至明天上夜班的能通知的人我都通知了，可人手還是不夠，要不是實在沒辦，我也不想…”

“好了。”我打斷他，看了一眼牆上的表，起身下床“你們先頂着，我二十分鐘之內趕到。”

挂斷電話，拿起要換的衣服，看到崔鳴也坐了起來英眉微蹙，抱歉的朝他一笑，“你再睡會吧，今天夜班難做，小楠和百藥忙不過來，我去幫幫忙。”

他抿抿唇，也站了起來，我怔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攔道：“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可以，你明天還得上班，快去睡吧。”

他脫去上半身的睡衣，露出結實的臂膀，伸手拿過襯衫套在身上，床頭微弱的燈光照在他臉上，剛毅中帶着柔和，“已經十一點了，太晚了，我不放心。”看我有些猶豫，他頓了頓，安慰道：“再說了，那麽多臺手術，你們忙我們肯定也閑不住，我正好回科室看看，有需要幫忙的，給搭把手，實在不行，我直接在醫生辦公室睡就好了。”

看他快速換好衣服向客廳走去，我嘆了口氣，也沒再堅持，加快步伐跟上他的腳步。

淩晨一點半，本該是進入夢鄉的時刻，這個城市卻好像陷入了失眠的暴躁，手術室已經爆滿，幾個醫生麻醉師護士輪番上陣，急症一臺接着一臺，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跟完一臺手術，撤下手術衣，快速簽好字，剛要走出手術室，崔鳴跟蘇醫生穿着手術衣恰好迎面而來，奇怪的歪了下腦袋，他不在辦公室休息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看到我，他微微招了下手，走到我面前，目光裏流露出關心，“累嗎？”

搖搖頭，有些奇怪道：“還好，你怎麽會在這兒？”

一旁的蘇醫生也走了過來，笑道：“我剛剛還奇怪崔醫生這個點怎麽會在科裏，原來是兩口子一塊來加班。”我抿嘴輕笑了一下，還沒回話，就聽一旁的崔鳴淡聲回道：“不是兩口子，是一家三口來加班。”

蘇醫生微微一愣，沒反應過來“嗯？”了一聲，睜大眼睛驚喜道：“小冷你…..你有了？”

白了一眼崔鳴，幹嘛這麽早宣布，不好意思的抓抓後腦勺，腼腆的笑了一下，回道：“嗯，才剛剛查出來，兩周了。”

“太好了，唉，你這孩子，怎麽不早說，這是好事，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太好了！恭喜你啊，崔醫生，要當爸爸了。”

崔某人一臉傲嬌的點點頭，眼裏的笑意卻如涓涓細水止不住的像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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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白了一眼身旁的人，明明嘴角都要翹到天上了，現在裝什麽傲嬌，“對了，蘇醫生你們怎麽會在這兒？”

崔醫生忽然想起還有正事沒說，急忙道“你看我這光顧着高興去了，急診剛才打電話說一個三歲半的孩子，外傷，今天小兒骨科值夜班的醫生正在臺上做手術，我剛才還愁怎麽辦，結果正好碰到崔醫生，就請他來幫忙了，小冷，正好你下手術，這臺手術你們兩口子搭吧。”

我皺了皺眉，有些奇怪“淩晨一點半，怎麽會有孩子受傷？”

“據說是父母帶出去吃燒烤，虎口處被穿肉的鐵棒簽給穿透了！縣醫院看情況挺嚴重的，讓救護車連夜送到我們醫院了，現在正在往這趕，應該馬上就到了。”

嘆了口氣，搖搖頭，現在的父母真的是…“我先去洗手，順便通知小楠準備器械。”

不一會兒，孩子果然來了，遠遠地就能聽見手術室門外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孩子被推進手術室，年輕的麻醉師拿着病歷卻犯了愁，看到崔鳴來了，走過去道：“崔醫生，這…….”

崔鳴走到臺上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孩子微微蹙眉，翻開病例細細察，“什麽情況。”

“您也看到了，正常的孩子受了傷哪有不哭不鬧的，這孩子被送來的時候就昏昏欲睡，問了半天他那混蛋父母才支支吾吾的說什麽為了培養他酒量給這孩子喝了點酒！喝了多少，也說不清楚！這孩子才三歲半，麻醉劑量本來就特別小心，這讓我怎麽用量？”

崔鳴看着不遠處的片子英眉輕蹙沉默不語，眉宇間帶着嚴肅，的确，孩子的麻醉量本來就要比成人小的多，麻醉劑本身就有副作用，對兒童的用量麻醉師們更是需要“斤斤計較”，但是同樣的，如果用量過少，孩子在手術中醒了，哭鬧不止，會更加麻煩。

衆人表情沉重，崔鳴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他擡起頭，叫了聲，“小楠。”

站在一旁的小楠楞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自己被點名，急忙走過去，“崔醫生。”

他表情緊繃，聲線冷厲，“去手術室門口給我問！他們有膽給這麽小的孩子喝酒，就不會記不着給孩子喝了多少，幾毫升問不出就問幾杯，我就不相信從這混蛋父母的嘴裏套不出一句話。”

手術室氣氛凝重，任誰都能感受出他的怒氣，沒有絲毫的遲疑，接着轉過頭對麻醉師道：“連第三手術室的電話，吳老師正好在臺上，他是個老麻醉師了，對這種特殊情況肯定有經驗，你跟他商量商量。”

麻醉師急忙點頭，随後他看了眼臺上的孩子對一旁的幾個助手道：“一會兒全部給我集中注意力，盡量縮短手術時間！這個點了，我知道你們累，也知道你們困，但誰要敢在手術臺上給我眯下眼，現在就給我滾下去，以後我的臺也不用跟了，知道嗎？”

剛才還有些體力不支混混沌沌的助手瞬間個個睜大眼睛精神抖擻，一個個都像吃了槟榔似的，小楠回來時恰好聽到了，走到我身邊用肩膀輕輕碰了我一下胳膊，低聲道：“哎，看到沒，什麽樣的老師帶什麽樣的學生，你們家崔醫生的脾氣可跟我們主任越來越像了，臺下笑嘻嘻的小老頭一個，一上臺就化身玉面修羅，看把這幾個年輕的小助手吓的，啧啧。”

我挑挑眉，也低聲回道：“我只知道，你再不過去跟麻醉師提供點有用的信息，那個小麻醉師的目光都快要把你大卸八塊了。”

她微微一怔轉過頭看到不遠處拿着電話的小麻醉師正一臉郁悶，深閨怨婦的目光如激光般往自己身上掃來，小楠撇撇嘴，從面部表情分析，這孩子被老吳在電話裏罵的狗血淋頭，搖了搖頭，暗嘆一聲：“你說好本事的人咋都脾氣不好呢。 ”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直至縫合結束的時候大家才松了一口氣，擡頭看了一眼表，已經淩晨兩點多了，崔鳴脫下手術衣後拿過單子簽了字，看我整理完器械走過來，伸手幫我解開身後手術衣的帶子，輕輕一怔，笑了一下，脫下手套和手術衣，他微微蹙眉“累嗎？”

我活動了一下頸椎，感覺有些吃不消了，輕嘆一口氣，舉起手來比劃，“一點點。”

只是他沒笑，擡手把我比劃的握在手心，牽着我走出手術室，“我一會還要出去跟家屬做術後解釋，看急症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小楠和夏百藥處理的來，回休息室睡一會吧，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小家夥睡不醒小心他在你肚子裏鬧脾氣。”

我嗤笑，摸摸平坦的小腹，“他才多大，就知道鬧脾氣。”

他也輕笑了起來，眼角微微眯起，眸子亮晶晶的帶着笑意“那可說不準，萬一性子随了我，可有的你折騰的。”

撇撇嘴，調侃道：“喲，崔大醫生你還知道自己脾氣不好呢，看你剛才把人家幾個小助手給唬的一愣一愣的，眼珠子一個個瞪得跟燈籠似的。”

“我不這樣說，他們怎麽能集中精力？以前上學的時候教授第一節課跟我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這個職業，一腳在醫院，一腳在法院，要知道數據錯了可以改，手術臺上一步踏錯毀終生，到那個時候沒人會管你累不累，忙不忙，救過多少人，發表過多少論文，哪怕你得過諾貝爾醫學獎，只要被找到一點錯誤，他們也會無限擴大，然後聯合醫鬧媒體毫不留情的一腳把你踩進地獄。”

暗嘆一聲，心中不免感慨 ，“醫人難醫心，大概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不過剛才那個孩子怎麽樣？他還那麽小，不會留下什麽問題吧？”

他看出我心裏惦記那孩子，只是皺着眉，輕搖頭，“不好說，瘢痕一旦形成，難保不會影響那個位置的功能，才三歲就敢給孩子喝酒，這樣不負責的父母，最終還是苦了孩子。”

心裏也有點氣憤，忿忿不平道：“聽小楠說，那孩子的父母才二十來歲的模樣，又紮耳釘又紋身的，她出去的時候那男的一身酒氣躺在外面椅子上呼呼大睡，根本不在意他兒子的死活，被小楠一巴掌拍在腦門上給拍醒了，那男的吓得從椅子上滾下來，坐在地上一臉的懵比。”

他勾了下嘴角，“小楠也是當媽的人，孩子被弄成這樣，也難怪她心裏有氣，小暖，等我們女兒出生了，我會把她捧在手心裏，絕對不讓她受一點兒傷害。”

心裏暖暖的嘴上卻笑道：“你又知道是個小棉襖，萬一是個兒子，看你要怎麽辦？”

他輕笑了一下，伸手幫我撫平隔離衣衣領翹起的一角，“那我就把他送到爺爺那裏去，爺爺的拐杖對崔家的子孫可是從來沒留情的。”

“哎呦~”我皺起眉彎腰捂着肚子。

他頓了一下，急忙皺眉緊張道：“怎麽了，肚子疼？”

抿着嘴裝模作樣的點點頭，一臉認真，“是不是因為你說他壞話被他聽到，踢了我一腳？”

“嗯？”某人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嗤笑一聲，直起身來，知道他是關心則亂，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腦袋，“好啦，騙你的，虧你還是學醫的人，才兩周，怎麽會踢人。”

他忽熱握住我伸出的手往懷裏輕輕一帶，縮近了兩個人的距離，然後快速在臉頰親了一下，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停頓，“你……”看了一眼周圍，确定沒人才放心下來。

他眉骨輕挑，雙眼依舊是清湛如常，只是隐隐閃着幾分皎潔，他颔首在我耳邊低聲道：“這是你騙我的精神損失費。”

我：“………….”您老人家還真是锱铢必較啊………

“冷老師，冷老師，你在這兒啊！”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看到實習生一路小跑過來，看到崔鳴，打了聲招呼，“崔老師也在啊。”

看她氣喘籲籲，我皺了下眉，“怎麽了？跑得這麽急。”

“剛才…..剛才…..接到急診電話……說有一夥在夜店醉酒打架鬧事的，其中有幾個傷的不輕，被砍了好幾刀，正往手術室送，有幾個老師都在臺上還沒下來，小楠老師說人手不夠，讓我來找找你。”

暗嘆一聲，點點頭，“你先過去吧，我這就去。”

“哎，好來，我先回去了。”說完又風風火火的小跑原路返回。

看着崔某人一臉郁悶的站在一旁，抿着嘴，不知道在氣什麽，心裏好笑，表面不動聲的摸摸肚子，無奈的搖搖頭，頗為嘆息道：“看來，今天晚上，你寶貝閨女是沒得睡咯。”

感覺鼻尖輕輕被碰了一下，擡頭看他滿眼無奈，“沒辦法，誰讓她老媽愛工作，這筆賬我記着，等閨女出來我再跟她告狀，走吧，愛工作的老婆大人。”

“你…….”

窗外的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像玉盤，樓下120刺耳的警報聲一輪接一輪在這個城市昏暗的路燈下穿梭着，手術臺上的器械換了一批又一批，很多人都進入了夢鄉，很多人還在為自己或別人的沖動躺在手術臺上承擔着後果，還有很多人，他們身着手術衣，拿着手術刀，打起精神跟死神打着一場又一場的戰争，噓………你聽，白衣說，“讓你的鐮刀離開我的病人，我的手術刀才會離開你的喉嚨。”死神拖着他沉重的鐮刀空手而歸，鐵鏈劃在地板上發出“呲呲”的恐怖聲漸行漸遠。

你看，這場戰役，我們又贏了。

（完）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我親愛的讀者~接下來會有兩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