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 (1)
禦書房內多了張軟榻,軟榻四周鑲着金玉寶石,幾個枕頭軟得像雲,這是臣子獻上的,先帝在世的時候,禦書房裏并沒有這種東西,但……日理萬機太辛苦,身為女帝當然要替自己找點好事兒。
盛明珠躺在軟榻上,腳邊有宮人拿着美人捶輕輕捶着,她靠在一名樣貌清秀的男子身上,男子為她按摩手臂,不敢用力、也不敢不用力,小心翼翼的模樣逗得她很開心。
她喜歡金錢,也喜歡男人,父親曾經說過,只要當上女帝,天底下的金銀和男人通通是她的。
于是她發狠,害死先帝、鏟除皇姊,把天下抓在手裏。
以前盛明希經常和皇姊站在一起,仗着皇姊的勢、膽敢對她失禮,可自從她當上女帝之後,盛明希只能對自己唯唯諾諾、俯首稱臣。
她下一道聖旨,盛明希賺死賺活的銀子,就得乖乖往上繳。
心痛如何?難受又如何?誰讓她當上女帝呢?
她滿足地嘆息,權力這種東西實在太迷人,難怪天下人人人都想要。
動動手指,在旁伺候的宮女立刻将茶水遞上,身後男子接過,喂她一口。
呸!她把茶水吐出來,男子和伺候的宮人、宮女吓一大跳,急忙在軟榻前跪一排、拼命磕頭。
「屏兒呢?」她提腳朝最靠近軟榻的宮女踢去,宮女被踢翻了身。
旁邊的宮人急道:「回皇上,屏兒今日沒當值。」
「去把她給朕叫來,朕要喝她泡的茶。」
「是!」宮人弓着身往後退,直退到門邊,才迅速轉身急忙出去喚人。
「跑快一點,沒用的家夥!」盛明珠一口氣不順,把榻上的軟枕遠遠丢出去,直砸到宮人的背,宮人頭也不敢回,跑得更快。
冷汗自男人額間淌下,看着他明媚漂亮的五官,她把人給拉上來,重新靠進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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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緊張,朕不是在氣你,只是啊……這宮裏上下這麽多人,怎麽就沒有一個人,能像屏兒那樣泡得一手好茶?!」
「皇上喜歡,不如白天就別讓屏兒休息,讓她時刻在皇上身邊待着才是。」
男子又動起手,幫盛明珠按摩,他的功夫了得,不多久,堵在胸口的火氣消了。
「這話在理。」
她就是喜歡屏兒的手藝,啜飲幾口,整個人就雲裏霧裏飄飄然的,暢快得不得了,再喚來幾個男人服侍,一夜春風數度,總有說不出的舒服愉悅。
一名宮女弓着身進入禦書房,說道:「周相爺求見。」
盛明珠皺眉,興頭才起,這些個不會看眼色的。
但她若不見人,明兒個朝堂上定會被叨念,旁人就算了,周相爺可是自己的外祖母,得給她兩分面子。
坐直身子,盛明珠不甘不願地讓人傳周相爺進來。
周相爺進到禦書房,俯身就要跪下,盛明珠使個眼色,兩旁的宮女連忙扶周相爺起身。
周相爺不肯起,兩手高舉奏折,說道:「禀皇上,闵州、益州八百裏加急折子。」
有什麽重要的事,竟用到八百裏加急?
接過信,盛明珠拆開一看,天……闵州、益州又沒有發大水,跟人家暴發什麽瘟疫?該死、真是該死!
「順親王呢?」
「禀皇上,順親王原定三日後領兵出京,現在看起來……」
盛明珠揚聲怒喊,「誰讓她三日後出京的?現在疫情擴大,要算在誰的頭上?」
周相爺苦着一張老臉,都六十幾歲人了,體力不支也不能待在家裏休息,還得出門為朝廷打拼,看看她,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比八十歲老妪還老。
可是兒子是自己的、外孫女也是自己的,她不扶持,讓誰扶?
若坐在椅子上那個,是別人家生的,她還能放肆回話——命令是皇上下的啊,誰能喊出兵就喊出兵?兵部要準備、京畿大營要準備,連戶部都得先把糧草備足才能出發。
可偏偏……唉,命苦,她怎會攤到這樣一個女帝。
「是,老臣立刻讓戶部、兵部加快動作,讓順親王提早出京。」
盛明珠長袖一揮,失控大喊,「宣!給我宣順親王進宮!」
這些天,除了三日一次的早朝之外,小希成天到晚和阿叡在外頭逛。
這一逛才發現,這裏肯定有穿越人士存在,那個讓大盛變成紡織王國的織布機和縫紐機就不談了,這裏有太多驚人的二十一世紀文明,西餐廳、速食店、手工藝品店、泡沫紅茶店……而最最吓人的是,這些店鋪的背後老板竟然是盛明希。
「我開始覺得肉痛了,賺這麽多錢耶,卻全部都捐給易風堂,盛明希的腦袋裏裝什麽?」小希想要跳腳。
阿叡似笑非笑回答,「裝着大盛王朝啊,當上女帝,天下都是她的,這些鋪子算什麽?」
重點是,盛明希不過是名義上的老板,真正擁有操控權的是蔣淓舒。
他現在有幾個合理假設:
一,想當女帝的穿越人是蔣淓舒。
二,想當女帝的是蔣淓舒、盛明希是穿越人。
三,相反,盛明希想當女帝、蔣淓舒是穿越人。
不管是哪個假設,結論都是同一個——盛明珠的龍椅坐不了太久。
倒不是他太看好蔣淓舒與盛明希,而是依照盛明珠以殺治國的治理方式,就算沒有易風堂,百姓早晚都會揭竿而起。
再者,遠方的百姓都會因為「可能将疫情帶入京中」而被撲殺,那她身邊的人呢?看不順眼,可不可以是殺人的理由?
當恐懼深植人心,當生存受到威逼,自衛将會是最佳殺人動機。
小希點點頭。「你說得對,找個機會,我們一定要去看看易風堂長什麽樣兒。」
「你想看随時都能看,別忘記,雖然不在臺面上,易風堂也是王爺旗下的産業之一。」
真沒出息,都已經穿越這麽多天,她還是一臉的戰戰兢兢,怎麽就記不住,她現在的身分叫做王爺。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她笑眯眼。
「哼哈!但願正牌的盛明希,想法和你一致。」
「如果她突然回來,我會不會被砍頭?」
「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擔心一下柳州的疫情。」阿叡觑她一眼,怪了,小希想事情,怎麽都不會想到點上?
說她笨嘛,還真是笨,但有的時候……好吧,這應該叫做術業有專攻。
她的圓融,從現代到古代,從沒改變過,短短幾天,她已經把朝中官員混個半熟,人人都可以喊上名字,是忠是奸、誰和誰站在同一邊,她搞得一清二楚。
也因為人脈來源充足,這次從江南帶回王府的貨物,以高價競标,竟然淨得二十幾萬兩利潤。
除利潤外,她還往外頭送出不少好東西,周相爺就得了只黑玉貔貅。
想起言海青一日兩回命人到前院,想求見王爺一面,不曉得是急着給燕将軍送銀子呢,還是缺脂粉錢?
「邵熙」手足無措的樣子,讓阿叡很開心。
「柳州的疫情不是有阿叡嗎?這種事,不必讓本王傷腦筋。」
「領王爺薪水的,是你不是我。」阿叡好意提醒,拿錢辦事天經地義。
她的臉皮超級無敵厚,勾住他的手臂,皮皮笑道:「反正我已經吃阿叡的軟飯,吃很多年了。」
何止吃他的軟飯,從高一起,小女生們送的蛋糕餅幹巧克力,全都塞進她的肚皮,有一陣子,她的體重數字是身高減一百,相當、相當、相當可怕。
那時阿叡正在準備申請大學,忙得一顆頭兩個大,還是發狠心,天天「陪」她跑21K。
運動量大,加上吃不飽,血糖過低的小希,怎麽能考得上好高中?
所以不意外地考砸了,只好繼續留在私立中學再混三年。
不過……吃他的軟飯?這句話他喜歡。
阿叡漂亮的嘴角往上揚,完美的容貌讓路上往來的女子垂涎三尺,每個經過身旁的女人,都忍不住多看阿叡幾眼。
這時候,小希又要表彰王爺這個完美身分了。
那些女人觊觎歸觊觎,誰也不敢一窩蜂搶上來撫摸拉扯,開玩笑,誰敢動順親王的男人?
回想當助理期間,一陣混亂過後,阿叡的衣服也許還能保全,但她這個當人肉圍牆的,不管有沒有被侵犯過,都會變成殘花敗柳,那副模樣,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得意地翻翻眉毛,她笑眼眯眯問:「阿叡,如果我們買一些陶瓷器帶回去,會不會變成骨董,然後賺大錢?」
眼睛發亮,笑容饞得像豺狼,明明沒有不安好心,看起來就像是不安好心。
他又想罵她笨了,不過……誰說無知不是件幸福事兒?懷抱不實夢想,說不定能帶給人往前沖的力量。
于是他說:「好建議。」
「我們進去挑挑?」難得阿戴首肯,她指指路邊一家規模頗大的鋪子。
「我想,這邊賣的瓷器應該比不上順親王府的,畢竟盛明希從小養尊處優,眼光肯定不俗。」
小希瞠大雙眼,一臉恍然大悟,用狗腿式的拍手法,啪啪啪,表情既崇拜又尊敬。
「阿截,你真聰明。」
被笨蛋贊美,阿叡找不到驕傲的感受,反而覺得被污辱了,他怡然自得地補上一句,「好好思考吧,要怎樣才能把東西帶回去。」
帶回去……下一秒,她蔫了,像兩個星期沒水澆的小白菜。
對啊,她是有時光隧道還是有時光機?看一眼阿叡惡毒的笑意,她被虧了,生氣、生悶氣。
阿叡不理會她的悶,抓住她的手腕,立刻調頭走。
「去哪裏?」小希問。
「回王府。」
「幹麽這麽趕,還早嘛,才吃過飯,消消食再回府。」
意思就是……多逛幾間鋪子啦,在二十一世紀,時間有限、薪水有限,消費力不足,無法徹底滿足自己的購買欲,好不容易來一趟古代,錢多到花不完,不多逛逛,不只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大盛王朝的經濟,更對不起祖宗八代。
他似笑非笑問:「你不想回去?」
「不想,百分百不想、萬分萬不想,打死都不想。」她态度堅持得淋漓盡致。
「OK,別怪我沒帶你看好戲,先走啦!」
阿叡不勉強她,往前走幾步,頭也不回地手在後腦處揮幾下。
看好戲?王府有好戲可以看?
态度堅持得淋漓盡致的小希,在短短三秒鐘內拔腿!
「有什麽好戲可看?」
阿叡不回答,只是想着那位酷似堂哥的王夫言海青,心情瞬間飛揚。
他始終保持沉默,但笑容不斷,這種表情會讓人很想朝他後腦巴下去,但是她沒出息所以她不敢,即使現在他們改稱號,叫做王爺和男寵。
兩人回到王府,剛進前院,張晴立刻遞了封信給小希,小希絲毫不考慮,直接把信交給阿叡。
他打開,快速看幾眼。
信是易風堂送來的,柳州的疫病控制已見初步成效,而闵州、益州的疫疾也開始發酵,地方官員已經用八百裏加急,将奏折往京城送。
很好,易風堂的能耐不出自己所料。
阿叡向張晴下令,「讓紫梅、紅梅收拾收拾,許是明天,王爺就要前往柳州。」
一個男寵逾越本分拆看王爺的信,已經夠驚人,沒想到看完信,不征求王爺同意,竟敢直接下達命令。
怎麽會這樣?王爺從不讓後院男子幹政,就連王夫也不敢對朝堂說事,這個邵叡……見張晴還停在原地,那張臉擺明是驚吓過度,小希不理會她的心情,佯怒道:「怎麽還不去,有問題嗎?」
張晴回神,立刻低頭,「是,奴才馬上吩咐下去。」
阿叡抿唇一笑,驚訝嗎?往後這種情形将會是王府常态。
拉着小希穿過前院與後院中間的月亮門兒,阿叡的腳步越來越快,像擔心看不到似的。
兩人來到梅園前方。
阿叡朝小希示意,小希點頭,對守在門口的奴才說:「不許進去報信。」
老奴才頓了一下,王爺多久沒到梅圔來了,這一來就……王夫發生什麽事嗎?算了,不管什麽事,都與下人無關,千萬別閻王打架、小鬼遭狹就好。
「是。」老奴躬身回答。
阿叡又補上一句。「別放人進園子,懂嗎?」
老奴才朝阿叡望一眼,他是王爺帶回來的新歡?今兒個,是給王夫下臉子來了?唉,後宅鬥争,自古以來就免不了,他有王爺撐腰,看來王夫……日子不好過啦。
「是。」老奴才乖覺地退開幾步。
阿叡牽着小希走進梅園,直走到一棵枝葉繁盛的綠樹前,他看一眼,再測測與前方的亭子距離,點點頭、選定。
「爬上去!」阿叡說。
「我?」她哪會爬樹啊?
「不然呢?」
小希不會爬樹,更不會違反他的命令,苦着臉,喘一口大氣之後,手腳并用往樹上爬。
她的技術不佳,但長年在阿叡身邊當苦力,肌肉訓練得還不賴,即使動作難看,爬兩步滑一步,最後還是爬上去了。
至于阿叡,他是長年在健身房混的,最近為新戲,更是加強訓練,三兩下功夫,就從樹下爬上樹梢,還挪了個舒服位置坐下。比起把樹幹當浮板,手腳并用死命緊抱的小希,潇灑度遠遠超過她不止一百倍。
搖頭、看不下去,阿叡朝她伸手。
天曉得小希多熱愛這個動作,每次他伸手,再難、再煩的事,她便曉得,有人承擔了。
把手伸過去同時,她也伸出自己的信賴。
看她笑得一臉沒出息,他既無奈又甜蜜,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扯,他把她抄到自己身邊,兩人同一個方向、同一個角度,坐在同一根枝桠上。
阿叡環住她的腰,固定她的身體,免得一個不注意,王爺摔成大豬頭。
好不容易搞定,她在他耳邊問:「我們要看什麽?」
需要靠這麽近嗎?他觑她一眼,好吧,除非她有掉下去的打算,否則只能靠他這麽近。
只是,她的氣息暖暖的、她的氣味香香的,随着她的聲音傳遞,他某條神經被勾起,環住她腰際的手臂,不自覺地加重力道。
她誤會了,以為他的「施力」,是因為他正「傾盡全力」不讓她掉下去。
小希太感動、太感激,于是把頭靠到他身上,手臂環住他的身體,還是手腳并用,不過這次的救命新浮板是阿叡。
她的動作讓他倒抽一口氣,不過……可以的,他的憋功是在少林寺學成的。
吞吞口水,阿叡故做鎮定,說:「我聽到一個有趣的消息。」
「什麽消息?」她問。
又來了,又是暖暖的、香香的氣息,夭壽,有沒有科學研究,禁欲會讓男人的壽命減少幾個百分比?
他試着轉移注意力。「言海青習慣在用過午膳後,把下人關在屋子裏不許出來。」
「他是體恤下人的主子?」為了讓大家都睡個飽飽的午覺?
體恤下人?她的神邏輯是從哪裏推出來的。「你有沒有測量過腦容量?還是……」他勾起她的下巴,把她的頭轉到東邊、再轉到西邊。
「你在找什麽?」小希虛心請教。
「我在找哪裏有洞,你的腦漿是不是通通漏光了。」他的嘴巴不善良。
「別這樣嘛,你直接告訴我,他到底想做什麽。」她在毒舌攻勢下,舉雙手投降。
「每天這時候,言海青會到梅園的亭子裏彈奏一曲鳳求凰。」
彈琴?目的是?
「他想用琴聲勾引盛明希?想得到老婆垂憐?他覺得身為王夫,應該可以拿到優惠券,別人伺候王爺一個月,他有權優惠兩個月?」小希合理推論。
天!阿叡的白眼快要翻到後腦杓,她的思緒可不可以再複雜一點,一咪咪就好?
他反問:「你知不知道梅園離竹園很遙遠?你知不知道如果琴音想要傳過去,至少要準備兩組擴音喇叭。」
「難道他純粹想要賣弄風騷,展現優越才藝?還是勾引府中美婢?」
「呼……」阿叡重嘆,後院只有老嬷嬷,不會出現美婢,除非王府想上演幾出淫亂記。
想想,幾個月呢,天底下有幾個男人憋得住,不跳牆已經是充分展現他們「優越的才藝」。
在阿叡被她的推論弄到快吐血時,亭子裏出現動靜。
阿叡比出噤聲動作,兩人一起轉頭望向涼亭。
有幾個小厮走過來,擺好一架琴,在琴邊燃上焚香,桌面擺着j壺清茶、幾盤果子。布置好後,衆人井然有序地走回房間。
這棵樹夠高、視野夠好,連位置都安排得非常恰當,坐在這裏,他們可以把整個梅園的動靜看得清清楚楚。
下人房集中在梅圔的後方,梅園管事馬文逐一巡視過後,确定下人們通通回房,他便搬了把凳子,坐在下人房門口守着。
讓管事守門?這當中要是沒有問題,鬼都不信。
不多久,言海青出現,他穿着白色繡滿雲紋的長衫,腰間系着翠綠色的碧玉,刷地一聲打開折扇。
他動作潇灑地掮着扇子,緩步走到亭子裏,那動作一整個流暢、養眼,讓小希想給他撒花。
斯文、風雅、溫克……楚留香也就這個等級了,這等級就能讓蘇蓉蓉和沈慧珊對他死心塌地,比較起來,唉,言海青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他坐到琴前,揚手輕輕撥弄,悅耳的琴音傳出。
「彈得還可以,輸我一點點。」小希笑咪咪評論。
「輸你?」他哼一聲,不知道她哪裏來的自信。
「我已經彈到小奏鳴曲。」驕傲的咧,學琴是阿姨的堅持,她說:女孩子嘛,功課不重要,但琴棋書畫都要會一點。于是找名師、花大錢,結果……下棋、阿叡贏,寫字、阿叡贏,畫圖、阿叡贏,小希氣得在屋子裏跑來跑去,到處翻東西。
阿姨問:你在找什麽?當時她可憐兮兮回答:我在找我的自信心。
從那之後,阿姨就不給阿叡上鋼琴課,然後她的琴藝大贏!
「你那不叫彈琴,叫做手指複健。」
「喂!」她想捶他,拳頭卻被他的大掌包住。
「噓,安靜,你以為我們來聽音樂會嗎?」
不多久,亭子後方走出一個樣貌清秀的小厮,他上前跪地一拜。
言海青輕輕點頭,小厮走到言海青身後,接下來的場景就……失控了!
小希的眼睛嘴巴鼻孔,張大、撐大、放大……她的心髒跳動速率以倍數增加。
那個小厮居然……親着言海青的臉頰、脖子,一面親、一面解開他的衣服,他緩慢地吻遍言海青每寸肌膚。
小希沒有被下藥,但她全身發燙,荷爾蒙在體內吶喊尖叫,她不敢往下看,只好把頭縮進阿叡懷裏,她低聲誦着佛號:阿彌陀佛,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她找四方諸佛來滌淨自己的身心靈,但這招對阿叡沒效,他中毒的跡象越發明顯……有沒有聽說過「過毒」?
是的,她的頭一埋,軟軟的身體一貼,她身上的春藥跑到他身上發酵,她的荷爾蒙引導他的荷爾蒙,主導他的生理機能快速運作。
咽下口水、強力鎮定,他試圖控制呼吸的速率,臉上作出看多了、有什麽了不起的表情,但心跳、體溫控不住,視線也控不住,他看着亭子裏厮纏的兩個男人,懷裏的女人變成毒蛇,引誘着他咬禁果。
然後,更刺激的來了!
小厮整個人鑽到石桌子底下,因為角度問題,阿叡看不清楚小厮在做什麽,卻能看見言海青張開兩條腿,露在桌子外面的腳,光溜溜的、褲子已經褪下,他的表情呈現一種千分享受、萬分癡迷的狀态。
琴音并未停下,反而越彈越激昂,越彈越……當,弦斷了,四周出現一片古怪詭異的寂靜。
「結束了嗎?」小希不敢看,只敢擡頭問阿叡。
望着她紅撲撲的小臉,毒蛇啊、蘋果啊……阿叡的強自鎮定到這時候再也發揮不了作用,他勾起她的下巴,俯下身,咬了……蘋果……阿叡的動作讓小希頭昏腦脹,她無法思考,只能任由他靈活的唇舌去引導。
她的唇很甜,比紐西蘭進口的有機蘋果更甜,她的唇很香,比日本富士蘋果更香,他明明不餓,可是她的唇讓人想一嘗再嘗。
她不知道被吻多久,只曉得自己血脈贲張,急着想去找降血壓靈藥,否則……她會中風。
阿叡不滿足,但不管是時間或地點,現在都不是接吻的好時機,他勉強自己喊暫停,勉強自己抑制欲望。
深吸氣、深吐氣,吸吶吞吐之間,他汗水淋漓,阿叡沒有跑馬拉松,卻像剛跑完21K那樣,猛烈喘息。
阿叡松開她了,但小希的腦袋被轟出一團紅漿糊。
阿叡吻她、阿叡吻她……她的心跳配合這四個字,碰碰碰撞不停。
為什麽吻她?因為場面太刺激,激發他的性腺大量分泌?因為他想試試自己的演技?因為他一時性起?因為……因為腦袋變成紅色漿糊,所以她分析不出正确的為什麽,只能靠在他懷裏,抱住他的腰,慢慢地平抑呼吸,然後不斷自我提醒,沒什麽了不起,他吻過不少女星,他的螢幕初吻早就送出去,鏡頭下的他很唯美,所以,這個吻于他而言只是……很小很小的小插曲……于是她告誡自己不要多想,于是她努力表現……小事一樁。
亭子裏上演的春宮戲終于結束,小厮正在幫言海青整理衣服,但整理衣服的動作還是讓人噴鼻血。
小希想轉頭,卻被阿叡壓回胸口,他啞聲道:「不要看。」
再看下去,春宮戲就要換組人馬、換個場景,接演第二集。
小希在他胸口悶聲問:「他們是中場休息,還是在進行下半場?」
浪漫氛圍被她的搞笑打散,他噴笑,胸口一顫一顫的,就算有再多的欲望也被笑掉。
「你以為他的體力有多好。」
「所以是尾聲?進行到殺青戲?」
「對。」抿唇,她有當諧星的本錢。
當言海青在享受最後的溫存時,阿叡也抱着小希,等待最後的暧昧散去。
看着懷裏已經恢複正常的丫頭,質疑她怎麽可以如此正常?難道剛剛那個已經不是她初吻?或者說,他的表現太差?
不對,是她太笨,搞不清楚接吻和欺負的分別。
嘆了口氣,阿叡自我批評,他的眼光怎麽會這麽差,竟喜歡這個沒腦袋的女人?
沒辦法,他已經不知不覺喜歡好多年,早在發現自己的喜歡太深時,他就無力救場。
目光調向遠方,亭子裏的男人收拾妥當。
心思飛轉,阿叡笑得邪惡張揚,果然,言海青和邵熙不僅僅樣貌一樣……直到進入竹園,小希的心髒還在狂跳。
「太刺激,太刺激……」小希一面走,一面喃喃自語。
她沒有看過BL戲,沒想到可以搞到這麽激情,她提醒自己,要跟暴龍哥說一聲,絕對不能幫阿叡接男男戀的戲。
看她低着頭、撒開腳步,走得飛快的身影、不正常的表現,讓跟在後頭的阿叡控制不住笑靥,對嘛,這樣才對!想起她柔軟甜美的嘴唇……阿叡決定,必須找個時間,再試一遍。
此時張晴迎面跑來,匆促、倉惶,像屁股後面有狗追。
看見小希,她急忙說:「王爺,皇上要您馬上進宮觐見。」
啥?心情還沒緩過來,又要來一攤刺激的?
看她滿臉驚慌,阿叡笑着摸摸她的頭。「別怕,皇上只是要你提早出發滅疫。」
「你的意思是——」小希想起剛才那封信。
兩人目光對上,阿叡微微一哂,「是,已經奏效。」
今天的晚餐很熱鬧,言海青領着兩個側王夫李骥、夏飛和三個男寵柳青旋、章庭君、鄭啓晏為王爺送行。
阿叡不樂意,小希卻用笑顏融化他的臭臉,拉着他的衣袖搖來晃去。
「不要這樣啦,啊就應酬咩,當做是幫幫盛明希的忙嘛,維持一家人和樂很重要,不然哪天我們拍拍屁股走人,盛明希回來,發現妻妻妾妾全都跟她翻臉,不是很衰?做人要有道義的。」
阿叡斜眼,她有沒有腦袋啊,誰敢跟王爺翻臉?吃喝拉撒睡全仰仗人家,怎麽樣也要捧着、哄着、巴結着。
不過看着她躍躍欲試的模樣,這麽想試試左擁右抱,享受衆星拱月的快感?
好啊,想玩火、就要有被火燒的準備。
臭臉叡板起臉孔,卻點了下頭。
因此,不是除夕夜,卻「一家人」團圓。
小希滿意地看看衆人,盛明希實在是好運吶,六個男人,斯文的、俊俏的、英武的、美形的……樣樣都有,如果她開經紀公司,應該可以賺很大。
三個男寵在旁開一小桌,言海青、李骥和夏飛圍在小希身邊。
照理說,阿叡應該坐到男寵那桌,但他一語不發、雙手橫胸、靠在牆邊看熱鬧。
服侍的小厮頻頻向他使眼色,讓他「歸位」,可他偏不,似笑非笑地盯着盛明希的男人們,一個個看過去。
被這樣的眼神盯住,誰的筷子舉得起來?
阿叡的态度讓衆人不滿,主桌的三個,還會顧慮身分,故意裝作不屑一顧,但次桌那三位,心頭火苗逐漸擴燒,平平都是男寵,他怎麽可以住到竹園?
聽說王爺寵他寵過頭,連王夫都進不去的書房,卻領他進去好幾回。
是,他樣貌好,可他們和王爺可是有舊情分的,憑這點,新人拿什麽和他們比?于是越想越不甘、越想越火大,于是這餐飯與其說是為王爺餞行,不如說是衆志成城、想給阿叡一個下馬威。
大家都想看看被王爺寵上天的男人長什麽樣兒,尤其知道王爺的柳州行要帶他一起去之後……這實在讓人太震驚、也太憤怒!
衆人目光不善,摩拳擦掌中。
柳青旋第一個發難,他走到門邊拉扯阿叡,臉上堆滿笑靥。「弟弟怎麽還不入座,你不坐,我們都不能吃飯了。」
他的聲音溫柔得可以掐出水,笑臉媚得讓人心癢,言海青挑挑眉毛,忍不住多瞧他幾眼。果然是小倌館出來的,手段不同一般。
這話是挑撥,一個小小男寵,竟讓所有人等他,這不但是在挑戰王夫權威,也是在削王爺面子。
話撂下,柳青旋偷偷瞄王爺一眼,果然,王爺臉色鐵青。
心底偷偷樂着,柳青旋微擡下巴,旁的不行,給人穿小鞋還不容易?
小希的臉色确實是很「鐵青」,但理由和柳青旋想的不一樣,她的鐵青是因為阿叡的表情更「鐵板」,因此血色無法直通腦門。
死了、死了,怎麽衆美一拉就入座,怎麽坐得這麽順理成章,怎麽會忘記主子還沒上位,就開始享受衆星拱月的美妙感覺。
阿叡的臭臉讓她确定,晚上關起房門,小奴婢将面對什麽,唉,柳青旋瘋了嗎,怎麽能挑戰阿叡?
這號人物不是用來挑戰的,而是用來膜拜的呀。
阿叡似笑非笑地站直身,放下橫胸的雙臂,他的衣袖很松,但小希裝了透視眼,看見他的手臂肌肉抖兩下。
小希哀號,如果阿叡動手,柳青旋就要進醫院做顱骨複原術了。
她飛快起身,快步走到阿叡跟前,堆起春花笑臉,拉拉他的手,軟聲相哄。「阿叡吃飯好不好,今天有你愛吃的魚片。」
王爺這是……在哄人?震撼、惶恐、大驚吓!
邵叡是何方神聖?王爺是何等身分?堂堂順親王怎會纡尊降貴?
言海青的目光中沒有妒忌,只是對阿叡更感興趣了,王爺從哪裏找來的人,這般驕氣?
是因為王爺把他給寵上心,還是因為他能給王爺帶來莫大助力?
阿叡望去,六張臉、六個不同表情,精彩絕倫。
松開手臂肌肉,也松開臉部表情,他似笑非笑地指指次桌,淡聲說:「我不坐那裏。」
話落,三個男寵頓時風雲變色。
李骥和夏飛,兩個人、四顆眼,集體暴張。
他不坐次席,難道要他們讓位?忿忿不平,兩人望向小希,等王爺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們可是上了玉牒、名正言順的側王夫,他不信王爺會枉顧規矩,讓他們和低賤的男人同桌,這是污辱,是輕蔑,順親王府內,絕對不可以出現寵賤滅夫的肮髒事兒。
人人心裏都有一篇OS,小希卻毫無自覺地沖着阿叡堆笑臉。「當然,阿叡當然要和爺一起坐,阿叡不在,爺怎麽吃得下飯?」
小希讓李骥往旁邊挪挪,親自從次桌搬來椅子和碗盤,再把阿叡請到座位上,動作流暢、态度自然,即使好幾顆眼珠子已經吓得在地上滾,也改變不了她的行動。
桌子不算小,可以坐六人,五人上桌還算寬敞,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身分、身分吶。
還沒吃過虧的李骥先發難,指着阿叡說:「一個小小男寵,膽敢坐到王爺身邊,要是傳出去,王爺的顏面何在?」
話是指着阿叡的鼻子說的,但阿叡不回答,只是拿筷子,像夾豬肉似地,把李骥的肘子夾開。然後轉頭對伺候的小厮說:「筷子髒了,換一雙。」
他的氣勢十足,比王爺更像王爺,小厮被唬住,竟乖乖聽從吩咐,重新為他換上新筷子。
接過筷子,他朝小希瞄一眼,意思是:麻煩誰惹的、誰解決。
于是不只阿叡瞄她、李讓看她、夏飛望她、言海青審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