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嘿,吃飯
靠近傍晚的時候下了場雨。
淅淅瀝瀝的小雨讓喧嘩的A 市看起來沉寂了一些,周圍的高樓像是被罩了一層薄紗。只可惜趙司寒向來讨厭雨天不懂得欣賞雨天的美。
主子去陽臺溜達了一圈,毛上沾了細細的雨滴。
“外頭好玩嗎?”趙司寒抽了張紙巾幫主子擦身上的水滴,“平時讓你洗個澡,怕得跟什麽似的,現在倒是不怕水了?”
主子“喵”了一聲,仰着頭,眯着眼,一副惬意的樣子。
“壞貓。”趙司寒伸出長指戳了戳他的腦袋。
一人一貓正打鬧着呢,卻只聽見門鈴響了。趙司寒皺眉,知道她住所的人并不多,會上門來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會是誰呢?
“曼曼。”唐恪站在門口,看上去清風朗月、溫文爾雅,就連身上那條深色的圍裙也一點沒有折減他的氣質。
“唐先生有事?”趙司寒斜靠在門框上,長發随意地被攏到了一邊肩上,看上去慵懶又有些小性感。趙司寒完全不記得中午唐恪解救了她的胃這件事情,畢竟餃子是張嫂留的不是,她完全不會吃人的嘴軟啊。
“我過來自然是有事。”唐恪臉上的笑容不變,他伸手指了指坐在趙司寒腳邊的主子,“你的貓,吃掉了我的魚。”
偷吃魚?趙司寒眉心一蹙,瞥了主子一眼,主子此刻正在用爪子理着胡須,直到察覺到了趙司寒的視線,才擡起頭來,并在看到唐恪的時候,呲了呲牙。
“唐先生這話我可不敢茍同。”趙司寒姿勢不變,沖他挑了挑眉,“您是學法律的,自然知道,這說什麽話都是要講究證據的吧?”
以趙司寒對主子的寵溺程度,在這個時候她是絕對會誓死捍衛主子的名譽和清白的。
“證據?”唐恪學着趙司寒的樣子挑了挑眉,然後默默地從地上端起了一個金魚缸,裏面還殘留着一條紅色的魚尾巴。
以前趙司寒也養過金魚,不過,全都沒有逃過主子魔爪就是了。後來,她就再也不養魚了,那些魚兒,就算不被主子吃了,整天被主子看着,估計也會神經衰弱,活不長久的。
“這一樓就你和我兩個住戶,并且,吃金魚的……也只有他了吧。”唐恪低頭看了一眼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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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啊,但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斷定就是主子吃的吧。”趙司寒瞪大了眼睛看他,“也許是你家裏的老鼠幹的也不一定啊!”
趙司寒一心虛就會瞪大眼睛,這是她改也改不掉的習慣,這點唐恪早就知道了。
“是嗎?”他笑着看趙司寒,尾音上揚。
趙司寒更加心虛了,轉頭看了主子一眼,輕哼了一聲,然後轉身從鞋櫃上面的零錢盒子裏拿出了一張50塊,“為了你不對我這個新鄰居心生怨念,就算你拿不出證據,我也賠償的你的損失好了。”
她将錢拍在唐恪拿着魚缸的手上,“再見不送。”
唐恪笑了笑,将錢藏進了圍裙的口袋裏。只是他拿了錢,卻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依舊立在門口。
“我今天剛剛搬到這裏來,作為鄰居,你不是理應過來賀我喬遷的嗎?”
“是嗎?”趙司寒反問,聲音中帶着一絲譏诮。他住在她隔壁,于她而言,可算不上什麽好事。低頭不見擡頭見,那是她最不願意的狀态。
“當然。”唐恪絲毫不介意她的語氣,溫和地笑笑,“我做了一桌子菜,全是你喜歡的。”
其實就在趙司寒開門的那一瞬間,她就聞到了從隔壁傳來的飯菜香,有一絲絲醋的味道,淡淡的酸味讓人聞着很容易就能分泌出唾液來。
趙司寒就是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趙家和別家不一樣,她父親是個典型的“女兒奴”,重男輕女得厲害,直将她寵得無法無天。在趙司宴都已經能做一些簡單的菜色的時候,她卻連個蛋都打不好。
“我們家曼曼生來就是享福的,哪裏用得着做那些事情。”這是她父親往日總是挂在嘴邊的話。
後來她上了大學,苦追唐恪。別的女生都會送一些自己親手做的小點心,只有她,做什麽失敗什麽。
再後來,她和唐恪在一起了,廚藝仍舊是沒有絲毫進步,送個愛心便當什麽的,簡直是妄想。
她能走的,從來不是賢妻良母這樣的路線。
當年她和唐恪關系還好的時候,她也曾無數次地說過,會好好學做飯的。只是每次她信誓旦旦的時候,唐恪都會說:“我來就好。”
你不會的,都讓我來。我來彌補你所有的空缺,這樣,我們兩個在一起就可以是完完整整的了。
到現在,趙司寒的廚藝依舊在起步階段,而唐恪,卻真的像他曾經說的那樣,學會了做飯。
趙司寒看了唐恪一眼,忽然覺得空氣中醋的味道熏人得很,不然她眼底怎麽會湧出濕意?她忽然覺得有些心軟,又有些不明白。她和唐恪分手已經這麽多年了,他為什麽又要開始介入她的生活。
說好了以後見面,就是陌生人的。
他和她,注定是做不了朋友的。
趙司寒最終還是點了頭。
張家人在搬走後,帶走了所有的家具,所以現在唐恪家中,所有的家具都是新換的,但是整體的格局并沒有什麽大的變化。
趙司寒走到餐桌前坐下。
唐恪的确如他所說,做了一桌子菜,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趙司寒愛吃的。就這分量,一個人是絕對吃不完的。他從最開始就打算叫她過來一起吃的嗎?
“嘗嘗看。”唐恪遞了雙筷子給她。
趙司寒夾起一筷子醋溜土豆絲。并沒有什麽可挑剔的,無論是從顏色、口感、味道各個方面來看。只是,這和她的口味契合度太高了,連酸度都是她最喜歡的那個程度。
趙司寒猛然放下了筷子,擡頭看向唐恪。她覺得這樣的感覺很不好,唐恪像是要重新進入她的生活,最近頻繁的相遇已然讓她很不安了。
“怎麽了?”唐恪看向趙司寒,他此刻有點緊張,生怕她不喜歡他做的菜,“不合胃口?”
“并不是。”趙司寒微微搖了搖頭。
唐恪還沒來得及松口氣,趙司寒卻又說話了——
“只是你有沒有想過,很多東西,随着時間的推移,我可能已經不喜歡了?”趙司寒很平靜,至少從外表上看是這個樣子,“這麽多年了,我們都變了,不是嗎?”
“變了嗎?唐恪看向趙司寒,此刻他臉上已經沒有了自重逢以來就一直帶着的恰到好處的微笑,“可是很多東西,卻不是想變就能變的不是嗎?像你,無論現在看起來和以前有多麽不一樣,你還是第一筷子就夾起了土豆絲。”
趙司寒看着比起土豆絲,離自己更近的芹菜香幹,沒有說話。
“你記得五年前,我們分手,”唐恪說到這裏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或者說我被抛棄的那一天,你說了什麽嗎?”
趙司寒的手放在桌子上輕輕地摳着桌面。這又是她無意識的一個小動作,這個時候,通常是她緊張或無措的時候。
“你說,很多時候,離遠了,會看不清一個人。從前離得遠的時候,你只看到了我的皮相,恰好是你喜歡的,所以你一路跑着追上了我。可是時間久了,你就發現了我并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你還是喜歡偏偏紳士。”
唐恪說的一點都不差,這就是她當初說的話。
“可是我知道,這并不是當初你非要走的理由。”唐恪看着趙司寒,神情很是認真,“我不管理由是什麽,也不想再追究過去。就算曾經你說的是真的好了,曼曼,我變成了你想要的那種人,你可以重新接受我嗎?”
趙司寒只覺得心中一顫:“你說什麽,你,你什麽意思?”
唐恪輕笑:“我已經做的這麽明顯了,你還不明白嗎?我們都不是什麽喜歡搞暧.昧的人,所以,我将話明明白白地說出來。趙司寒,我在追求你。”
我以你想要的姿态回來,再度獻上我的真心,只是想要追回你。在沒有你的日日夜夜裏,我思索了很久,最終确定,你是我生命中的不可或缺,所以,我回到了你身邊,只求你能重新接納我。
唐恪一臉認真,趙司寒并不能從他臉上尋找出一絲惡作劇之類的痕跡。
唐恪說,他想要追求她?
“追求我的人,可以從這裏一路排到太平洋對岸。”趙司寒看着唐恪,挑了挑嘴角,“而且唐先生,好馬不吃回頭草。”
趙司寒走得幹脆利索,唐恪坐在桌前,沉默了許久,忽然笑出了聲。好馬不吃回頭草,可是他不是馬呀。唐恪看了看連着隔壁的那一堵牆,他是……兔子愛吃窩邊草,近水樓臺先得月怎麽辦?
趙司寒一踏進自己家門就狠狠地關上了門。她靠在門上,開始後悔,她今天下午就不該開門的。只不過……唐恪要追她?憑什麽?就憑他昨天晚上送的那束花嗎?初心初心,可是他和她,還能記得多少初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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