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唔，舊家

接到趙祁的電話的時候，趙司寒正結束了這一天和譚秋的人情官司，準備回家。

“找個時間回來一趟吧，你很久沒回家了。”電話那頭趙祁的聲音有些疲憊。

趙司寒原本因為霍柳依的耀武揚威和那天昨天在西餐廳遇到的事情，十分不想見到他，可是聽到趙祁的聲音，她卻萬萬沒有辦法将拒絕說出口。

“好，等過段時間我空了就回去。”她其實很矛盾，雖然父親背叛了母親，讓她無法對他不心生芥蒂，但是父親終究是父親，這麽多年，他在她的生命中扮演了一個太重要的角色。

“叫上司宴。”趙祁的聲音有些沙啞，趙司寒聽在耳中，卻感受到了父親的老态。外人都說趙祁是凍齡男神，可是她曾經和這個男人朝夕相處二十幾年，被他捧在手心，除了她母親，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個男人身上的變化。

“好。”趙司寒應了下來。可是應下來後她又有些後悔。其實這些年，司宴和父親的關系，比她和父親的關系僵多了。

趙祁和容清漪離婚的時候，趙司宴還是一個有些意氣的少年，等到容清漪一離開就從家裏搬了出去，之後這些年，也鮮少回去，哪怕是和趙司寒見面也都是在外頭。這對父子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好好說過一句話了。

趙司寒原本是打算先去寵物之家，然後直接回家的，她好不容易從譚秋那裏弄回了鑰匙，正該是時候接回主子，一人一貓好好聯絡一下感情，只是車開到半路，她卻改變了主意。

其實仔細算起來，趙司寒也很久沒有回過家了。

此刻她将車子停在了裏趙家別墅不到100米的地方。趙司寒從小在這裏長大，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很，可是現在，她已經不管這裏叫作“家”了。要是有人問她家在哪裏，她一定會說在青禾小區，這裏，感覺已經失去了某些可以讓她稱之為家的特質。

趙司寒停在路上大約十五分鐘，發動車子正準備離去的時候，趙家別墅的門開了，蹿出來一個黃色的身影。那是一只金毛，叫做啵啵。

趙司寒的媽媽容清漪和趙司寒不同，不喜歡貓咪，只喜歡狗狗，最喜歡的就是金毛。啵啵來到趙家已經快十年，年歲不小，行動已經顯得有些遲緩。容清漪還在這個家裏的時候最喜歡這只啵啵，只是她離開的時候匆忙了一些，忘記将它帶走。

趙祁往時最不喜歡這些寵物，這些年卻倒也将啵啵養得很好。

看到啵啵出來，趙司寒就了解到她爸爸估計是在家，并看到她了。果不其然，啵啵出來沒多久，趙祁也走出了別墅。

趙司寒熄火下車。

“既然回來了，怎麽不進來？”趙祁站在趙司寒面前，看着有一段時間不見的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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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了，我空閑了會回來，而且我也沒有帶上司宴。”趙司寒蹲下來，揉了揉一直在她腳邊蹭着的啵啵，“何況，貿然回來，我怕會打擾到您。”

“說什麽傻話。”趙祁看着正在逗狗的女兒，忽然覺得心裏堵得難受，又想起了與他已經像陌生人一樣的司宴，他的孩子們，終究與他離了心，“這裏永遠是你的家啊，要回來，何須顧忌他人？”

只是這句話落在趙司寒耳中是那樣的蒼白無力。真的不需要顧忌他人嗎？要是霍氏母女在怎麽辦？以前她總是為了霍氏母女對她父親冷嘲熱諷，和他針鋒相對，可是現在她一想到霍氏母女出入這個家的場景，卻覺得自己連那個力氣都沒有了。就算霍氏母女永遠不會住進來，她媽媽大概也是永遠不會回來了，這個房子，也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別人的氣息。

“到家裏坐坐？”趙祁看着趙司寒一直沒有說話，忍不住開了口，他本來就是一個暴脾氣，這輩子所有的耐心大概都給了他女兒，還有那個……曾經被他辜負了的人。

“正好。”趙司寒站了起來，今天她原來是不打算進門的，只是這個時候，她還是不忍駁了趙祁的面子，“我也要找一些東西。”

趙家別墅的花園并沒有什麽大的變化，無論是花架上的忍冬還是那靠牆的合.歡花樹，都意外和她離開時，或者說她母親離開時一模一樣。

那是容清漪親手種下的。

趙司寒還能夠記得，每年春末夏初，那棵合.歡花樹就會開花，一朵一朵，像是紅色的羽毛，夢幻極了。合.歡花能夠治療失眠症，而她父親趙祁總是失眠多夢。而那一院子的忍冬，也是為了趙祁總是上火種的。

趙司寒忍不住覺得她母親真是一個傻女人，明明從少女時期就最喜歡玫瑰花，卻為了一個男人，失去了自我。

她就算是再愛唐恪，怕也做不到她母親這樣吧。

“怎麽不進來？”趙祁看着女兒望着院子裏的花樹看得出神，皺了皺眉。其實最近他也總看着這些植物出神，只是有些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今天曬的合.歡和忍冬，一會兒走的時候帶上一些。”

“好。”趙司寒說着，不再看那些花草，跟着趙祁進屋。其實剛剛真的有這麽一刻，她很想離開，但是她知道她不能。父親對不起母親，可是并沒有對不起她。人生有時候就是這麽無奈，無奈于立場不夠堅定。

趙司寒許久沒有回來，可是家裏的擺設并沒有任何變化。連很早之前就被她棄之不用的鋼琴也還在原來的位置。

“怎麽，現在又對鋼琴有興趣了？”趙祁看着趙司寒又看着房子裏黑色的施坦威274出神，問道。從小，只要是趙司寒想要的，他都是給最好的，所以當年她喊了一句要學鋼琴，他就從德國為她訂了這架琴。只是趙司寒對待東西從來都是三分鐘熱度，偶爾想起來才會去按幾個音。

“哪裏還能再有興趣。”趙司寒低頭自嘲般地笑了聲，她并不是個長情的人，對待許多東西都是三分鐘熱度，所以曾經她也很驚訝自己對唐恪的感情居然能夠延續這麽久。

“喝茶嗎？”趙司寒最喜歡喝茶，趙祁也因着女兒這個習慣，多年來都有默默搜刮好友們的茶葉，也會從各地為她帶回來一些好茶葉，“明前龍井，我記得你也喜歡。”最喜歡的還是六安瓜片，他都記的清清楚楚。

“好。”

父女倆就坐在沙發上，各自品茶。期間啵啵總是時不時地将爪子搭在趙司寒的腿上或手上，試圖引起她的注意力。

“這些年，啵啵倒是過得很不錯的樣子。”雖然啵啵已經買入中老年，行動不如以前敏捷，但是精神狀态卻好得很，“我記得您以前都不喜歡這些小動物。”

一個“您”字，感覺禮貌又疏離，讓趙祁覺得趙司寒和自己的關系較上次見面好像更疏遠了一些。

“你和司宴都不在，我也沒個伴，就只能和狗玩耍了。”趙祁原本想和女兒訴說自己一個人住在家裏的寂寞和凄涼，只是那樣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趙司寒也覺得有些不太适應，輕咳了一聲，“我，上去找點東西？”她剛剛說的有東西要找可不是什麽随便說說的借口。

可是趙祁卻不這麽想，一句“這麽不想和爸爸呆在一塊兒嗎？”差點說出口，只是這話說出來怕是會讓本來就尴尬的氣氛更加僵硬吧。

“留下來吃晚飯嗎？”這是趙祁最終說出口的話。

“不了。”趙司寒起身往樓上走，聽到趙祁的話，忽然想起來今天她回來還沒有和唐恪說過，今天中午她陪着譚秋出去吃飯，說好了晚上和唐恪一起吃的，她今天估計要晚歸了，也不知道唐恪會不會等她？

“今天我已經有約了。”

趙祁沒有再說話，目送着趙司寒一步一步往樓上走。

趙司寒的房間在二樓朝南的位置，擁有一個大陽臺，緊挨着書房。房間顯然每天都有人打理，花瓶裏的百合花都還是新鮮的。

她走到梳妝臺前，打開了放在上頭的首飾盒，将裏頭深藍色的方盒子取了出來。裏面放着一個翡翠吊墜，是蓮藕和蓮花的形狀，精雕細琢，好看極了。那是五年前唐恪送給她的，大約價值不菲，原本分手之後她應該将吊墜還給他的，只是當初他匆匆出國，她也就一直沒有機會。後來她搬出了家裏，就将這枚吊墜留在了這裏。

只是現在看看，好像也沒有還的必要了。

想起唐恪，趙司寒忽然覺得自已原本有些壓抑的心情忽然變好了。

“我回來得可能會稍微晚一點，要是餓，你可以先吃。”雖然趙司寒覺得無論如何，唐恪都會等她回去一起吃飯，但是客氣一下還是有必要的嘛。

果然，不到兩分鐘，唐恪的短信回複就到了，“我等你，不過你要稍微快一點，不然鮑魚盅可要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