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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氏應道:“你說得在理。眼下咱們确是不能再得罪錢老爺了。你爹就是這般,膽小怕事,顧忌這個顧慮那個,他要是敢作為些,咱家如今可就不是這境況了。但話說回來,你爹有一點說對了,安若晨那賤人如今有将軍撐腰,定不會給我們好臉色看。無論是你爹去還是我去,怕都不成。”

安榮貴道:“也不是想着見一次面就能盡棄前嫌,當然也不可能忽地親近起來了。只是表個态度示個軟,讓她放松警惕,還能與家裏往來。就算她說些難聽話,娘且忍一忍,只要能見上面說上話,日後也是有用處的。”

譚氏道:“我去是不成的。但是希兒可以。”

安若希一愣。

譚氏與安榮貴都朝她看了過來。

“我?”

譚氏道:“你們是姐妹,同輩。平日裏也有往來,你不是常與她說話,結伴玩耍。上回你去紫雲樓拜訪将軍,不也是她陪着你去的嗎?”

譚氏說到這兒忽地一頓,“如今想來,你是被她利用了。她去紫雲樓,是不是借機勾搭上了将軍?你在一旁,可見着有何異常?”

安若希下意識搖頭,心裏卻是飛快掠過在紫雲樓她忙着籠絡丫環時,有好一陣子沒見着大姐的身影。

安若希想了想,再搖頭:“那日将軍并不在。”

譚氏也不在意,道:“莫管從前那些。你去見她,她定不會對你太防備。也不必讨好她,瞧瞧她如今是何狀況,就如以往你們那般說話便好。這樣她不會疑心。總之,能見上面說上話,日後往來的路未堵死就行。”

安若希心裏有些慌,她去見大姐,能說什麽?她平素未将大姐放在眼裏,說的話可沒多少中聽的。

安榮貴想了想道:“也好。爹娘去找那賤人,确是不好圓話。姐姐去倒是個好主意。那就這般定了吧。”

譚氏道:“那我一會就去找老爺說去。待他找個機會請了宗将軍來,從宗将軍那處打聽打聽情況,瞧着機會給安排安排,讓希兒與那賤人見見面。”

“娘……”

安若希剛開口便被譚氏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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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用急,你爹約上宗将軍還需些時日,這幾日待為娘好好想想,會教你如何對付那賤人的。”譚氏說着,瞧着兒子點頭後使了個眼色,譚氏便道:“好了,錢老爺那邊的事情就這樣了,你安心吧。先回房去,我與榮貴再聊聊鋪子裏的事。”

安若希不得不把話咽了回去。起身施禮告辭。

安若希慢吞吞走到屋外,越想越是心慌。她見到大姐能怎麽說啊,爹娘都曉得去了就是看大姐臉色的結果,換了她便能好了?她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平日裏與大姐有什麽怨節沒有。想來想去,印象最深的發生在最近的便是她諷刺大姐訂的親,當着大姐的面可不止一次說過幸而是大姐嫁過去,還嘲笑過大姐惦記着別的男子癡心妄想。

結果呢,人家現在不但退了婚,還巴結上了龍将軍。

安若希只覺得臉火辣辣地燒,似被安若晨隔空重重扇了幾十個耳光。

安若希一咬牙,轉身回去往譚氏屋走,想與娘說自己去不了,自己也是把大姐得罪透了的,并不似他們以為的那般和睦。待走到門口,卻聽見譚氏的聲音道:“再用結親這招怕是不好使了。”

安若希一僵,頓時止住了腳步。

屋裏安榮貴道:“也未必真結親,就是表個态度。畢竟四妹跑了,大姐走了,這事情會在中蘭城裏傳開,說不得這幾日都傳遍整個平南郡了。錢老爺這人比爹爹還要面子,他若不整治我們安家一場,今後在外頭還如何立威?如今錢老爺還未動手,我們該速速表個姿态。狀紙寫了,也聽從他的意思假意去拉攏大姐了,但這些都是不能擺在臺面上的事,于他臉面來說可是無甚增光的。我們吃點虧,再與他議議親,表明我們甚有誠意與他做一家人。他答應也罷,拒絕也罷,于外人面前都掙足了顏面,便能歡喜。”

“可哪有一家子姑娘全往一戶嫁的?這傳出去可不好聽。”

“要說不好聽,大姐幹的事才是不好聽,給咱們安家重重蒙羞。咱們與錢老爺訂了兩門親,全都黃了,大姐還在這中蘭城裏逍遙着,這難道還能好聽?正是因為大姐如此,我們善後補救,合情合理,誰也挑不出錯處來。反而顯得我們安家一諾千金。娘想想,是不是這般?錢老爺未必會應承婚事,但我們提了,便是我們做周到了。錢老爺面上有光,日後有什麽事也好再相議不是?提了親後,不論錢老爺應不應承,若是姐與大姐見面也讨不着好,被羞辱回來,那錢老爺也不好怪罪我們了。”

安若希心頭發冷,手心冒汗,屏聲靜氣仔細聽着屋裏的動靜。

在片刻靜默後,她聽到譚氏道:“嗯,這也是個法子,顏面給錢老爺留足了,日後事才好相議。”且不說夫家這頭,便是她娘家在福安縣,也是得仰靠錢裴的。

安若希閉了閉眼,只覺腦子裏嗡嗡作響,後頭屋裏再議了什麽也聽不清了,她扭頭轉身離開。

安若希出得院門還有些恍惚,候在院裏等着她的丫頭梅香追上來伺候她回屋她也不理,只悶頭往前疾走。

走了幾步,安若希猛地回頭,瞪着縮在院牆角落的老婦。那是安若晨的老奶娘。她就覺得眼角掃過似乎看到什麽人,原來真的有人。

老奶娘躲閃不及,見得被人發現了趕緊上前來,施了個禮問道:“二姑娘,聽說老爺回來了。老奴想打聽打聽,我家大姑娘如何了?究竟是何狀況?”

安若希一肚子火正沒處發,見得安若晨身邊的人更是火冒三丈,大聲罵道:“她如何了?她好得很!全天下只那賤人好了,倒是把別人都禍害了去!”

安若希說起來越發怒了,真想給這老奴才幾個耳光。

老奶娘見她表情兇狠,下意識退了幾步。

安若希握了握拳,忍住了。再不理會老奶娘,拂袖而去。

安若希兩日閉門不出,躺床上說自己不舒服。譚氏來看望她,她抱着譚氏撒嬌。譚氏一邊笑話她嬌氣一邊叫人請了大夫過來。大夫把了脈瞧不出什麽大毛病,只說氣血虛些,開些補氣血的藥。

譚氏抱着女兒笑道:“你小時候啊,女紅學不好,着急,又聽女紅師傅誇你三妹手巧,便不舒服起來,也是這般躺床上喊頭疼。娘知道,你一着慌心裏有事便容易鬧毛病。傻孩子,有娘在呢,不用慌。是擔心去見你大姐被她給臉色嗎?你是大姑娘了,你有家有親人有娘在,她呢,脫了籍,寄人籬下,她如何與你比得。你要這般想。忍一時之氣,日後有得是好日子過。不用慌,就是見一面,瞧瞧她如今如何了,若她說話不中聽,你不理她便是。娘日後定會收拾她的,不讓你受委屈。”

安若希偎在娘親的懷裏,悄聲問:“娘,你一定會護着我,不讓別人欺負我,對吧?”

“那是自然,你是我女兒呢。”譚氏撫着她的頭發,“你好好養好身子,快些打起精神來。你爹已經請着了宗将軍,後日他便來了。到時席上你要多問問他安若晨的狀況,說你對她極是挂心,想見一見。你爹順水推舟,再請宗将軍幫忙安排。你懂了嗎?”

“懂。”安若希閉上了眼睛,輕聲應了。

之後宗澤清真的來了。安之甫好一番招待,擺了好酒好肉,又請了樂師歌伶奏樂唱曲。譚氏、安榮貴、安若希都在席上作陪。

安之甫向宗澤清探聽了安若晨在紫雲樓的狀況,詢問将軍的喜怒,言道自個兒平素管這大女兒有些嚴厲,後又鬧出四女兒失蹤的事來,對大女兒責罰得重了些,只怕她記恨在心,在将軍或是太守大人面前編排些不合适的話來。

宗澤清勸慰說不必多慮,其實無甚大事,只是那時太守大人和将軍确實是需要向安大姑娘問詢些案情。再者安大姑娘是重要人證,怕有殺身之禍,若不将她轉到紫雲樓,也會拖累了整個安府。如今她在紫雲樓養着傷,日日受着盤問,還真是沒編排什麽家裏的話來。

聽起來安若晨過得并不怎麽好,譚氏心中稍寬慰。她給了女兒幾個眼色,安若希忙問了些安若晨在紫雲樓的吃穿用度生活瑣事,道姐姐走得匆忙,衣物物什都均未帶走,只怕在外頭住不習慣,她頗是挂心,想去探望探望,給姐姐送些衣物過去。

譚氏忙在一旁幫腔,說家中姐妹幾個感情素來不錯,如今四姑娘失蹤,大姑娘離家,安若希憂心憂慮,還病了一場。有心去探望,但不清楚安若晨涉案的情況,能不能見?再者紫雲樓也不是尋常人家想去便能去的。希望宗将軍幫忙安排安排。

宗澤清很好說話,一口答應了下來。

紫雲樓裏,安若晨聽完宗澤清所述,道:“我二妹挂念我定不是真心的,也許有所圖也說不定。”

這個宗澤清自然明白。“那你如何打算?”

打算嗎?安若晨覺得順水推舟見見二妹是件好事。陸大娘說奶娘不願走,欲留在安府為她打探消息,若她自己能有打探的路子,奶娘便可安心離開吧。二妹背後雖是爹爹和二姨娘在拿主意,但二妹這人的心思好猜,依她對二妹的了解,安若晨自認為還是能拿捏住她的。

安若晨答道:“要問問将軍的意思才好……”

宗澤清爽快答應:“随你,想見便見見。”

“她是說問問我的意思。”窗外忽然冒出個聲音。

宗澤清轉頭一看,窗外站着的,正是“将軍”大人。

宗澤清垮臉看向安若晨,真的嗎?是問“彼将軍”不是“本将軍”嗎?

安若晨回他個傻笑。其實她确實還有後半句“将軍何時回來”,但此時這境況,她總不好抹宗澤清的面子。問哪個将軍都行,沒關系。

她這麽一笑,宗澤清也回龍大一個微笑。安姑娘是問他的,他沒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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