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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大又道:“待你熟悉狀況後,我便将方管事遣回太守府去。”

安若晨稍稍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又應了聲“是”。

此舉是為了讓她的管事身份更可信,畢竟一個衙府的起居雜事,用不了兩個管事。而且依安若晨看,她是覺得龍大并不全心信任太守府來的人。

這時龍大又說:“你在外誘敵,也需有人暗中護衛。這些我已交給蔣将軍去辦,他會挑出兩個人來,平日裏随你出入,護你安危。你還需要有防身武器,在護衛無法及時施救于你時,你得自救。另外,你得練些拳腳,學些遁逃的本領。不然空有退路對策,卻無力施展,也是枉然。”

安若晨臉又熱了,知道龍大是指她三番幾次逃家都不成功的糗事。

“将軍教訓得是。多謝将軍,民女……呃,奴婢定當努力。”做了管事,稱呼是不是該改改了?

“奴婢?”龍大挑高了眉毛。她還真是放得下身段,絲毫沒有大宅小姐的心理負擔啊。

“呃,小的?”安若晨回想安平在爹爹面前如何自稱,或者軍中得稱屬下?

龍大眉毛挑得老高看她。

安若晨漲紅了臉。好吧好吧,她也覺得自己自稱起這些稱呼來怪別扭的,看來還得練習練習。安若晨咬咬唇局促得挪了挪身子。

龍大沒在稱呼這事上深究,轉了話題道:“除此之外,你還需要明确任務的目的。”

安若晨忙道:“這個我是明白的。就是要查探出細作線索,擒住謝先生,将他們一網打盡。”

龍大點頭,卻又問:“你可知,為何要查細作?”

這不是很簡單嗎?

安若晨答:“細作窺探軍機,攪亂城中次序,危害百姓安危,将他們擒住能确保我方軍情安全,查探明白敵國策略,這般交戰之時方能取勝。”

“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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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事關國威,不可讓外族在我大蕭興風做浪。”就如同她爹爹行事一般,有時候不是賺錢銀的問題,是面子問題。安若晨覺得她懂。

可龍大卻搖頭:“不止這些。最重要的,是為了阻止戰事。”

安若晨一愣。

“細作的作用有千百樣,不必我多說。不止兩國之事,就連兩家做生意買賣的,也有互探消息,搶奪利益的。但兩國交戰與別的事皆不相同。一旦開戰,損兵折将,血流成河。不論輸贏,皆是以生命作為代價。鐵蹄所踏之處,百姓驚擾,再無安樂。安姑娘,你務必記住,擒住細作,威懾敵國,便有機會阻止戰事。南秦耳目俱滅,又有把柄落在我大蕭手上,無論他們有什麽心思,都得謹慎處置,也許,這仗他們就不敢打了。”

安若晨有些驚訝,倒是沒曾想過這一層。

“安姑娘,身為武将,不是只管打仗,打勝仗,而是也要懾壓敵國,令其不敢來犯。這才能保百姓安寧。這細作之事的重要,你可明白?”

“明白。”安若晨趕緊答。

“所以無論你的安危也罷,你妹妹的安危也罷,從你選擇助我誘捕細作以換取我相救那一刻起,便排在了細作之事的後頭,你可明白?”

安若晨這時候才明了龍大與她說這番話的意圖。“我明白。”

“你此刻雖是安危無憂,但實則前途未蔔,一位年輕姑娘,為軍中效力,擒捕細作之後何去何從,歸宿如何,我想你也是焦慮的。”

安若晨咬咬唇,她确是不知道她未來能如何,打完仗後,龍大将軍必會領兵回京,就算她願意為奴為婢相報,人家也不一定願帶她走。況且,那時候四妹也不知有無消息,若仍是生死不明,她怎麽能走。

“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只想着眼跟前把将軍囑咐的事辦好,順帶着找找我妹妹。”安若晨如是說。

龍大道:“我想與你說的便是這個。車到山前必有路,但不是誰給的路你都能走。你誘敵之時,也必被敵方所誘,想想那些被徐媒婆控制的姑娘,哪一個不是如此。若是對方許你前程未來,或是找了俊俏公子誘惑許你終身,承諾你一世安穩,又或是以你性命相逼,讓你反窺我大蕭軍中情報,我希望你莫要被沖昏頭腦,知道進退才好。”

安若晨吓了一跳,撲通一聲跪下了:“将軍!将軍對我恩重如山,我對将軍自是忠心耿耿,斷不會被敵所誘,我以性命發誓。”

龍大繼續道:“又或是他們真找着了你妹妹,以你妹妹性命相逼……”

安若晨一怔,很快道:“無論他們做什麽,我都會向将軍如實相禀,我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将軍手上,從前如此,以後亦是如此。我已愧對四妹,再不能愧對将軍大恩。況且我一弱女子,若無将軍相助,有了四妹的消息也無法将她救回。我雖愚笨,但絕不會做此傻事。”

龍大看着她半晌,終于點頭:“很好,你明白了這道理,知道輕重,那由你誘擒細作之事,明日便開始吧。”

安若晨在坊間露面了。

這個消息在中蘭城裏迅速傳開,街門巷尾人人熱議。

自安若晨半夜逃家擊鼓報案已經過去十日有餘。這十來日,全城好事之人已将此事讨論了百八十遍,推測出了種種可能。

聽說安大小姐是不堪被虐逃家的,向官府報的正是父親平素生意不幹淨的勾當,可惜拿不出實證,太守大人無奈只得将安之甫放走。

又有說安若晨知曉了驚天大案的秘密,因而太守大人将她托付給了龍将軍放在紫雲樓裏保護了起來。

還有說安大姑娘心狠心辣,因與妹妹争執,将其殺害,并毀屍滅跡,為脫罪企圖誣告安家管事,事情敗露,被關進大牢。

甚至還有說其實安家根本就與南秦有勾結,安之甫老爺利用女兒安若晨做南秦的探子,東窗事發,安若晨怕被滅口于是亟亟跑到郡府衙門報案以求自保,最後被龍将軍關押在紫雲樓的牢獄裏……

種種傳言加起來夠讓說書先生說個一年半載的了。

只是外面胡亂猜測得熱鬧,卻沒人敢去衙門打聽。而安府這段時日府門緊閉,鋪子那頭生意照做,但夥計們三緘其口,一聽到關于東家大小姐的話題,立即成了聾子啞巴,有的幹脆轉身走了。

這般情景之下,安若晨忽在市坊裏出現,還帶着丫環仆役,張羅紫雲樓的日常采買事務,一副掌家管事的半個主子氣派。各店家都在傳,他們清楚聽到丫環喚她——安管事。

沒人敢當面去問安若晨:姑娘啊,你究竟發生了何事?但每個人都在心裏展開了無數想像,這安家姑娘有奇遇,想來一飛沖天了。

消息很快傳到了安府裏,安之甫氣得砸爛了好幾個花瓶。“賤人!丢人現眼!”

安管事?!呸!!

花言巧語解了婚事,說什麽要協助軍方辦案,結果這才過了幾天,一轉眼成了紫雲樓的管事,還張揚得帶着奴仆穿街走巷顯擺,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安之甫踹飛一把椅子,尤不解氣。紫雲樓的管事!聽起來是個下人身份,但那可是紫雲樓,将軍府衙,龍大将軍的地方!太守大人上門都還得提前打聲招呼的地方!

當初太守姚昆将府裏的二管事方元撥過去,大家都紛紛給方元塞了賀禮,安之甫也沒落下,備了禮送了過去。這可不是普通的下人,是打點着龍大将軍及各位軍中官爺的後院起居雜事,管着一衆奴仆,能在紫雲樓裏說話辦事的人物。

方元在太守府裏十餘年,做事周到,為人和善,雖只是二管事之位,但也是個說話有分量,行事有人脈的人物。他出面辦事,人人看着姚昆的面,看着他方元的面,都給幾分方便。此次調到紫雲樓,人人皆道他行了大運,日後指不定被龍大将軍看上,提拔于他,甚至帶他到京城去。

結果呢,一轉眼的工夫,竟然就被他那個看着不中用的大女兒給一腳踢開,取而代之了?

真是好手段啊。安之甫又是怒又是驚。他不明白,安若晨不過女流之輩,究竟能做什麽?為何會有如此能耐?他有些不信,派了安平去打聽。

安平回來,說是太守府裏的人透了消息,安若晨果真是當上了紫雲樓的管事,方管事不多日便會回太守府來。紫雲樓那處的事,便全交給安姑娘打點了。

安之甫這才又想起安若晨那日在郡府衙門對他說的話——“我們等着瞧,安老爺,等着瞧。”

安之甫握緊了拳頭,他當這賤人說說而已,沒料到她竟然真敢這般公然給他不好看。

他家的閨女,違抗他安排的婚事,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好好的錢夫人不做,偏偏去做個下人。做下人便罷了,還是個壓他一頭的下人。

安之甫覺得這口氣真是憋在了胃裏頭,頂得他又惡心又難受。

偏偏這時候錢裴來了。他笑問安之甫:“聽說大姑娘出來走動了,還領着将軍衙府的下人。做不成安府大小姐,卻是更威風了啊。只不知她可有回來給安老爺請安?”

還請安?安之甫被激得怒罵:“那賤人敢再進我安家府門,我立時打斷她的腿。”

錢裴臉一沉:“安老爺倒是忘性大了。怎地将咱們議好的‘以和為貴’忘了。”

錢裴語氣不重,但眼神犀利,讓安之甫想起了錢府獸苑裏的那只虎。

“若是安老爺這般易忘事的,我怕是不敢再與安老爺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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