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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晨連着數日琢磨十七年前那卷宗。這日聽說齊征他們回來了,她便領着春曉乘馬車去了薛家。

陸大娘則趁着這時候去了招福酒樓探消息。

安若晨與薛夫人寒暄了幾句,問了問安家的态度,事情的進展以及薛公子的狀況,薛夫人一一告之。安若晨聽罷想了想,說想與薛公子聊聊。

薛夫人猶豫,生怕還沒松口答應婚事的兒子言語間将安若晨得罪了,又或是談得不歡喜一惱之下真的強拒婚事。安若晨笑了笑:“我看薛公子也是個心軟之人,我多與他說說我二妹的事,我走了之後,我二妹在家裏确實處境不好。若是薛公子不愛聽了,我便出來。”

薛夫人心事被道破,便不好再拒。于是領着安若晨去找薛敘然。

薛敘然自然不想跟安若晨說什麽客套話,母親在這兒他不好發揮,于是讓母親回去休息,他與安大姑娘自行磋商便好。

薛夫人在外人面前自然是給兒子留足顏面,未曾反駁,只讓人上了好茶好點心,便出去了。

最後屋子裏剩下薛敘然與安若晨二人。薛敘然直截了當地問:“有何貴幹?想給你妹妹說親?上回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安若晨道:“我有件十七年前的舊案,想請薛公子私底下幫我悄悄打聽打聽。”

薛敘然瞪她:“你還真當全平面是你安若晨的地盤了?想使喚誰便使喚誰嗎?太守大人還未死呢。”

“公子這話說得。我不過一平民,哪能跟太守大人相比。再者說,我不是使喚公子,我是在拜托公子呢。”

薛敘然仍瞪她:“說一句相求拜托便行了?你當我是什麽人?”

“你是薛家獨子,父親薛書恩,母親薛陳氏,均是中蘭城人士。你今年十六,生辰是十一月十一日。你母親生你時難産,險些丢了性命,你也險些丢了性命,但最後母子均安,天佑薛家。你自小身子不好,卻聰明過人,四歲識字,六歲吟詩,你父母皆以你為傲。你亦是個孝順孩子。知道自己體弱多病為父母添了不少麻煩,于是盡力乖巧,不讓他們操心操勞。”

薛敘然撇眉頭:“你這是在顯擺查我家查得挺清楚是嗎?”

“确是查得挺清楚。我還知道你們薛家的各商行生意,你父親的管事幫手,你身邊丫頭護衛,你都看過哪些大夫,你喜歡去哪些店鋪。”

薛敘然臉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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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浪費時間,我就不一一舉證證明我确是知道。我只說重點吧,我還知道你私養秘探和謀士,涉嫌謀反。”

“這罪名扣得挺大的。”薛敘然一臉無辜和不以為然。

“我還知道你好奇心重,我要查的這事涉及平南安危,你薛家再如何都是住在此處活在此處,你的秘探謀士,動的那些小腦筋,難道不是為了保護你爹娘嗎?薛老爺為人清正,不太會變通,在龍蛇混雜的中蘭城做買賣,确實是該多小心。你亦心疼母親操勞,想着若是能将對薛家不利的事提早知曉,暗地處置,你爹娘便能安穩如意,過得自在。你時日不多,便想趁着你還在着,多照顧他們一些,是不是?”

“安姑娘神通廣大,什麽都知道,什麽都盡在掌握,怎麽還需要我這般體弱多病的小人物幫忙?”薛敘然冷笑,“莫不是姑娘想下個套引我上勾,然後再逼我必須娶姑娘二妹。”

安若晨正色:“你娶不娶我二妹,與我沒甚關系。她大概确是有可能會成為細作綁架要挾我的手段,但若真的發生,我不會為了她做出任何對不起将軍,對不起大蕭的事。我拼死逃出安家的那一日,就已經與安家沒有關系了。我二妹其實與我并不和睦,我失蹤的那位妹妹,就是我四妹,我反而更心疼些。”安若晨頓了頓,垂下眼眸,似回憶了一會,道:“當初将軍就囑咐過,我的命,我四妹的命,都在大蕭安危的後頭。”

薛敘然不以為然:“龍将軍還真是大義凜然啊。”

安若晨不理他的語氣,道:“所以二妹若是能嫁個不受錢裴支使的人家,我是會松口氣,但她若嫁不了,最後被謀害了,那也是她命不好,我是沒辦法的。”

薛敘然皺起眉頭盯安若晨,這家夥是在放苦肉計吧?

薛敘然順水推舟,道:“既是如此,那安大姑娘不必為你二妹煩惱了,她命不好,不怪你。”

結果安若晨也順勢道:“那麽薛公子該是對我相求拜托之事沒有疑慮了,對吧?”

“自然還是有的。”薛敘然才不吃她這套,說道:“安姑娘既是知道我有謀士探子,又說我有謀反嫌疑,再者亦是知曉我對姑娘極不歡喜,姑娘又怎敢相信我會誠意相助?”

“将軍相信你,我便相信。”

薛敘然嗤之以鼻:“将軍大人若說屁是香的,你也覺得屁是香的嗎?”

“若将軍大人需要我這麽說,我便這麽說。再者我覺得能用屁形容自己,薛公子挺有肚量,胸懷寬廣,當是可以信任推付的。”

薛敘然一噎,真是口誤,怎把自己套進去了。

他翻了個白眼,然後想起了安若希給他的白眼,這一想真是不能服氣。

他道:“那這般,我若是願意為你查這事,你說服我母親,不跟你們安家結親。”

安若晨搖頭:“那多不合适啊,又不是我勸你母親去結親的,我憑什麽攔她。再者說,我覺得公子思慮錯了。其實娶我妹妹挺好的,起碼淨慈大師說的是娶一個。你想想,若是這個娶不上,最合适的沒有了,那缺一補十,找十個八字好但不是那麽配的姑娘一起撐起這喜氣,你豈不是更麻煩?”

薛敘然又被噎住了。

缺一補十,什麽狗屁!

薛敘然氣啊:“你威脅我?!”想到十個叽叽喳喳會翻白眼的姑娘圍着他打轉一起叫相公就不禁打個寒顫。

安若晨笑了笑:“怎麽會,我這正是有求于薛公子的時候,傻子才會幹威脅的蠢事。我若是求不着公子了,那才是威脅。”

薛敘然臉一沉,很好,那就是如果他幫了她,她得求着他辦事,就不這麽對付他。如果他不幫她,她求不着他了,她就想法讓他娘給他娶十個“進補”喜氣。這不是威脅是什麽?

薛敘然不說話,他思考着。

安若晨看他臉色,道:“薛公子聰慧過人,自然也不怕什麽威脅。”

薛敘然白她一眼,那還用說。

“只是這事頗有難度,結局難料,也許什麽都沒有,又也許會有驚天大發現。薛公子錯過了,頗是可惜。”

薛敘然撇嘴,道:“你也不用激我。我與你不熟,你卻來求我這事,若無陰謀詭計,便是身邊無合适查案之人。太守大人及其夫人對你頗是照顧,你卻不找他們幫忙,這事與他們有關?另外,你懷疑身邊有奸細,卻不知道是誰?”

安若晨眨眨眼睛:“我方才已經誇贊過薛公子聰慧過人了。”

薛敘然皺起眉頭:“所以你一身的臭麻煩,還要把你二妹往我家裏塞。”

安若晨學方才薛敘然的一臉無辜和不以為然:“這事方才也說清楚了。二妹不重要,她如何,都是命。随她去吧。”

薛敘然繃着臉一副年少老成樣:“說吧,事情是如何的,你想查什麽?我先聽聽這事究竟有無危害。”

陸大娘到了招福酒樓,似辦事路過的模樣,與酒樓裏的熟人打了打招呼,掃了一眼沒看到齊征,便似随口問了問齊征近來可好。另一位跑堂與她說,齊征可長進了,受老板娘重用,都能出門辦差事呢。這不下午剛回來,這會兒在老板娘府裏報事去了。

陸大娘笑了笑,閑扯了幾句家常,讓跑堂的與齊征說一聲她來過便好,不用那孩子挂念,她近來也不錯。跑堂的一口答應。

陸大娘聊了一會,又買了盒點心,然後走了。

過了好一會齊征回到招福酒樓,聽得跑堂轉的話,點了點頭。他明白,陸大娘知道他在府裏報事定也不會久留,再如何也會回來的,她在老地方等着他,讓他報消息呢。

齊征心裏發怵,拖了許久,再拖不下去,這才硬着頭皮去見了陸大娘。

陸大娘果然在老地方耐心等着。見了齊征,仔細打量他,摸摸他腦袋拍拍他胳膊,舒了口氣:“還好還好,平安無事。”

齊征聽得更難受了,“大娘。”要騙陸大娘嗎?他非常掙紮。

“可探聽到什麽消息?”陸大娘問。

齊征張了張嘴,低下了頭:“大娘,對不住。什麽都未查到就被發現了,我們亟亟逃了回來,沒辦成事。”

陸大娘吓了一跳,一把拉住他:“被發現了,逃回來的?是什麽狀況,你速與我說。錢裴看到你了嗎?你們逃回來可有被人追蹤?如今可是還有危險?招福酒樓安全嗎?快與我說說,我得找安姑娘想想辦法。”

齊征不敢擡頭,陸大娘越說他就越內疚。陸大娘完全沒有責怪他辦事不力的意思,反而只關切他的安全。

齊征硬着頭皮将趙佳華囑咐的謊話說了。其實其他的內容全是真的,只一樣,就是他攀上窗子沒聽清任何話,然後就被打手發現了。他們逃回來後,趙佳華囑咐他們怎麽對外說,說是他想看姑娘闖了禍什麽的,這些也全說了。

陸大娘皺着眉頭思慮半晌:“秀兒姑娘說得對,依錢裴的狡猾,他回客棧一打聽,便該知道是招福酒樓派的人。”

齊征安慰:“也許他沒多想呢。”

陸大娘瞪他一眼:“你可切莫掉以輕心,錢裴這輩子能混得如此得勢,可不是靠賢德。他既是有手段的,就沒有笨腦袋。他心狠手辣,你們務必要當心。”

“好的,好的。”齊征看陸大娘急了,趕緊一口答應。

陸大娘急急要走:“不行,我要趕緊回去報給姑娘。讓她想想辦法。那些細作若是想殺人滅口,這可怎麽辦好。”陸大娘又囑咐了齊征要小心,莫讓陌生人靠近,莫落單等等,齊征趕緊都答應了。

陸大娘轉身走了,齊征看着她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大娘!”

他沒忍住,喚住了陸大娘。

陸大娘停下轉身:“怎麽?”

齊征噎了半天,擠出一句:“你自己也要當心啊。”成日與細作嫌疑在一起的人,是大娘自己啊。

陸大娘安撫地對他笑笑,點了點頭。

陸大娘走了。齊征猛敲腦袋,怎麽辦,到時若真有人來滅他的口,是錢裴派的人還是安若晨啊?他心裏其實真的害怕。誰不怕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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