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改革開放好

第一條信息是早七點，最後一條十點零八，孟青朗對着手機發呆，他有時候都驚詫于席晏的執着。

席晏向來如此，對自己認定的目标從不退縮，直白地表達自己，連自己的缺點也不屑于掩飾，只做自己想做的，仿佛不知道害怕是什麽，直來直往，不會因為別人改變什麽，也從不考慮自己的行為會不會給別人帶來負擔。

想想也能理解，畢竟他從未失敗過，沒有受過傷害自然一往無前，或許他連“遺憾”兩個字都不曾明白。

過于優秀可能是他唯一的弱點？孟青朗被自己逗笑了。

所以說他們是完全相反的人，對于席晏，孟青朗羨慕，但學不來，他們注定不會合拍，但想到席晏為了找他一個人坐火車，又在車站呆了将近三個小時……孟青朗嘆氣，有種別扭的感動還有點心疼。

“等着。”

回了兩個字，孟青朗起床洗漱，正刷着牙，旅館老板娘已經來“嘭嘭”敲門了。

老板娘上下打量他一眼，昨晚還半死不活，今天臉色就好了很多，她的眼神略顯詫異，似乎忘記了讓他必須今天退房的要求，只是強調：“十二點算另一天了。”

席晏是住不慣這種地方的，孟青朗收拾好背包就退房了，路上買了兩杯粥，到了火車站，果然看到了抄着口袋一身輕松沒有任何行李的席晏。

席晏見到他第一句話就是：“我餓了。”

孟青朗把粥遞給他：“火車上沒有盒飯？”

“不好吃。”

“活該。”

“這粥涼了，不好喝。”

“別喝，餓着。”孟青朗去搶，被席晏躲過去，三兩下就喝完了。

孟青朗看他是真餓了，正好也中午了，就帶他去了附近的餐館，席晏經常鍛煉胃口很大，吃了兩碗飯，孟青朗只喝了點熱水，眼睛盯着系統界面的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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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市的鬼和Y市一樣多，形象也都千奇百怪，因為是白天，街上行走的鬼不多，任務标志的紅點一直沒有動，地點在“雲霞山莊”，聽起來是個小區。

孟青朗一直打工，但舞蹈班挺貴的，到現在也只攢了三千塊，這兩天就花了幾百，有點心疼，想想還是定了附近一家正規的連鎖旅店，雙人間将近兩百一晚，對比其他家算實惠的了。

系統右上角的生命倒計時只剩三天，還在持續減少中，孟青朗手指焦躁地點着腿，又仔細看了一遍任務介紹，忽然發現了一行之前沒有注意的小字：使用孟式菜譜完成任務，獎勵合理化膠囊一枚。

席晏不高興地看他：“我坐這呢，你看哪？”

“吃完了？我定了房，現在過去。”

席晏很不滿地跟着他：“你就不能看我嗎？我挺好看的。”

“我選擇看路。”

如果孟青朗之前住的像個黑店，這家連鎖旅店真是到處都亮堂堂的了，前臺很專業，房間很整潔，将近兩倍的價格不是白花的，孟青朗放下背包：“我出去辦點事，你等我回來。”

“你去哪我就去哪，T市有熊貓哎，我還沒見過，等你辦完事咱們去動物園。”

“沒空。”

“老是沒空，你又去哪打工？咱們不是本地人，你別讓人騙了，有些人就拿高工資誘惑你這種白白淨淨的外來務工小男生。”

孟青朗一臉無語地看他：“你懂得真多……”

“沒，只是比你多看了幾頁今日頭條，我還純潔的很。”

“能說出純潔兩個字，證明你是真的學識淵博。”

“你知道什麽叫生命不息、學習不止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天熱了，你跟個火爐一樣，能不能離我遠點？”

“不能。”

孟青朗在樓下等出租，纏磨不過席晏，只能帶上了他，想着等到地方找個咖啡廳什麽的塞進去好了。

抱頭鬼坐在副駕駛上，因為個子太高弓着背，整只鬼縮成一團，偷瞧一眼後視鏡，正好看到席晏湊近孟青朗被無情推開，抱頭鬼看看席晏，又看看孟青朗，目光裏滿是惶恐無助，縮得更小了一點。

席晏目光轉向副駕駛。

“怎麽了？”

“沒，我剛才感覺有人看我……”

抱頭鬼魂魄吓成波浪狀。

“你緊張什麽？”

“哪有。”

席晏捏捏他耳朵：“耳朵尖都豎起來了，還說不緊張？”

孟青朗拍開他：“滾遠點。”

出租車司機很淡定地瞥了眼車內後視鏡：“去哪？”

孟青朗報出了一個只知道大概位置的地名：“雲霞山莊。”

雲霞山莊是高層和別墅混搭的小區，車入憑證，人入倒是沒有管的，席晏貼在孟青朗身邊，要趕他走是不可能了，孟青朗決定先看看情況再說。

席晏看周圍的目光滿是警惕：“你到底來這幹嘛？”

“走親戚。”

“別開玩笑了，你有什麽親戚可走。”

孟青朗抿抿唇角，斜睨了他一眼。

席晏讨好笑笑，攬過他肩膀：“我是你親戚。”

“我選擇沒有親戚。”

小區挺大的，孟青朗追着紅點走了很久，終于停在一棟二十多層的高樓下，這就麻煩了，任務目标找到了，在幾樓呢？

孟青朗看看抱頭鬼，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知道什麽時候從一米遠變成了兩米，這種時候就更覺得席晏多餘了，如果席晏不在，他還能問問抱頭鬼能不能察覺到另一只鬼的具體位置。

這裏的住宅樓都有單元門禁，孟青朗推開席晏湊到視頻通話口，随手點開十三樓：“你好，是雲霞山莊五號樓13層的王女士嗎？”孟青朗露出笑容，明顯年紀不大，清秀的外貌顯得和藹可親。

“對的，你是……”

席晏驚異地看着孟青朗。

孟青朗低頭看了眼空空的手：“這有您的快遞。”

門開了，孟青朗挂掉通訊轉頭朝席晏道：“你等在外面，進了這樓就算違反治安管理了。”

“你怎麽知道她的信息？”

“姓王的人多，有快遞的女士多，蒙的，錯了大不了一頓罵。”

席晏想跟着進去，孟青朗眼疾手快地關上門，透過玻璃門附贈一個微笑，指外面：“乖乖等着，我一會就下來。”

孟青朗上樓了，席晏在門口皺着眉徘徊，如果是工作，直接找雇主就好了，剛剛他們轉來轉去像在找人，難道真是什麽多年不見的親戚？

這麽多年都不管他，就算找到了又有什麽意義，席晏嗤之以鼻。這種情況他确實不适合跟着，雖然不爽，他還是找了片涼快的樹蔭呆着了。

沒了席晏，孟青朗招手喊過抱頭鬼：“能找到這棟樓裏的鬼嗎？”

孟大人給他任務了！抱頭鬼激動地抖成波浪線，噌得向上蹿進樓層。

孟青朗仰頭看了眼樓板，靜靜等在原地，過了兩分鐘，抱頭鬼飄了回來：“跟我。”說完又飛走了。

孟青朗依舊等在原地，這時候，他想起了遠在Y市的吓人鬼，如果是吓人鬼，應該不用他說什麽就能自覺辦好吧。

抱頭鬼又飄了回來，撓頭：“大人，跟我，走。”

“幾層？”

抱頭鬼撓着腦袋，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這兩個字放在一起的含義：“我，數數。”

這次他回來的很慢，過了足有五分鐘才落到孟青朗面前。

“幾層？”

抱頭鬼目光懵懂，撓頭：“我忘了。”

當人的身體長期處于疼痛狀态，忍耐力就會大幅下降，比如孟青朗，現在暴躁的只想重新把他的狗頭揍飛。

在确認抱頭鬼的記憶力不足以支撐一個來回之後，孟青朗選擇爬樓——那是不可能的，或許沒爬到地方他就要吐血昏迷了。

孟青朗帶着無頭鬼進了電梯，每三層一停，讓他找找有沒有鬼影，很快确認了目标在八層。

孟青朗低頭想了想措辭，按響門鈴，裏面的人沒有按開視頻通話，直接開了門，是個微胖的中年男，看到孟青朗明顯愣了一下。

孟青朗迅速隐晦地掃了一眼室內，憑借多年外賣經驗他立即判斷出，這家人小有資産但不是大富大貴，面前這人遭遇困難已經有了一段時間，而且開始懷疑與神鬼有關。

因為沙發上坐了一位灰發老道。

孟青朗露出神秘的微笑：“不請自來還望海涵，我遠遠瞧着這邊鬼氣沖天所以過來看看，沒想到當真有所發現，這位居士印堂發黑被黴運纏繞，看來已是麻煩纏身許久了呀。”

他雖然長得高，臉還是高中生的臉，男人看着他直接愣了，本想趕他走，轉念一想，都找道士驅鬼了，再找個高中生還能離譜到哪去，就請他進去了。

老道士坐在那動也不動，捋着胡子眯了眯眼：“不知這位道友在哪裏修行？”

“呵呵，小地方，不足為外人道也。”

老道士小眼睛中精光一閃：“敢問道友修的哪一門？”

“小道而已，不足為外人道也。”

老道士看他的眼神已經從輕視變為鄙夷：“呵呵，道友過謙了。”

“不知道這位大師……”

老道士一甩袖子，輕輕笑了笑，聲音洪亮：“貧道茅山第三百五十二代弟子，鶴陽觀觀主是也，已在山上潛心修煉六十載，若不是劉居士誠心相邀，這次也不會下山的。”

孟青朗看向他的手：“3月剛出的水果手機？還是改革開放好啊，生活是越來越便利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昭琉 的營養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