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何岩洲

孟青朗站在兩步遠外看他。

“吱吱——”兩顆眼珠硬扯了扯身體，拉成一條淡綠色長線，如同水泡凝成的身體發出奇怪的聲音，眼看薄到快斷了也拽不出來，眼珠瘋狂轉動最後鎖定孟青朗。

孟青朗從中看到了祈求，他擦了擦手，轉身走出洗手間，拿了只剪刀回來，如果他關掉的水龍頭對鬼有作用，那麽他使用的剪刀……

“別別！”綠水鬼圓溜溜的眼珠嘩啦淌了一池子綠水，“大人我是來乖乖投胎的！”

孟青朗放在出水口出的剪刀頓住。

“你要投胎？”孟青朗以為現存的鬼都不想投胎，沒想到還有這麽多例外。

“是呀是呀！小生上京趕考失利，因愧對家中父老一時頭腦昏沉投了河，至今已有三百年了，一直未找替死鬼，因此沒能拿到投胎令，聽新鬼盟的鬼說大人可以送鬼投胎，這才前來叨擾，不知大人能否允我投胎？”綠水鬼說完期待地看向孟青朗。

“不能。”孟青朗回答得斬釘截鐵，他只剩一只膠囊留着做任務攢命，商店過了新手優惠期，孟婆湯粉膠囊已經恢複了100點能量的價格，他得穿越到三個月前死翹翹才能買一顆。

綠水鬼整只鬼癱軟下去，耷拉進水底，水池裏的水依舊血紅色，他喪了一會祈求道：“大人能打開水管嗎？小生今晚跟水母約了去珊瑚叢踏青。”

“……”孟青朗忽然有些可憐他，但是，“水母沒有大腦，記不住。”

池子裏的水忽然漾了出來：“有小生吶，小生記着就行，就當她得了阿爾茲，作為男人當然承擔起重則。”

孟青朗看着他眼珠裏湧出的小噴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想了想，還是盡自己最後的能力提醒：“你确定跟你約會的那只是雌的嗎？”

“小生……連每天見的是不是同一只都不知道……”綠水鬼的聲音忽然激動起來，“不過……作為一只顏色奇怪的巨水母，她和她的家人竟然允許小生一起群居，小生……太感動了！”

“……”

綠水鬼體表緩緩浮現一層粉色，因為情緒激動，體內的水分開始翻滾出一層層小波浪，像一條細菌性感冒後沾了血緩緩流淌的鼻涕，外粉內綠。

有時候，孟青朗都為自己止不住的腦洞感到不适，他瞬間改變了主意：“你确定要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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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我為什麽要幫你呢？”

“大人小生可以把眼珠子扣給你！”

“……”孟青朗眼角抽了下，“你自己留着玩彈球吧。”

孟青朗點開系統鬼仆界面，點了點抱頭鬼旁邊的空格，在腦海裏問系統：“可以收新的鬼仆嗎？”

【親，能量不足，鬼仆過多能量消耗速度将加快，為保證親的存活，系統已自動限制為2/無限，這邊建議您積極做任務捉鬼提升等級呢。】

系統左上角出現一個紅色圓圈，當中圈着一個大大的“1”，孟青朗一直沒注意到，原來他也是有等級的？還是最低的一級……

“那有什麽辦法保證他不傷害我嗎？”

【查詢中……親，這邊檢測到您還未開啓鬼使面板，消耗100信仰值可開啓鬼使職位（非招募）x1，并開啓鬼使面板喲~是否開啓？】

“開啓。”

【親，請詳細閱讀“鬼使職位使用條例”，強調：鬼使為編內成員，需按照等級貢獻等每月發放工資，最低工資為能量x1，功德值x5，是否确認開啓？】

“……”猝不及防地成為了老板，孟青朗摳門心理發作，問綠水鬼，“你有什麽作用？”

“什……什麽？”

“打工，投胎。”

綠水鬼體表顏色一下子變紅了，孟青朗警惕地看着他。

“小……小生不才，當年也得了個會元，詩詞歌賦不敢說樣樣精通，還是有些見解的，粗通音律，一手毛筆字當年賣上過些許價錢。”

孟青朗對他的提防降低了一半，看着他從水管中擠出的半張臉，身子微微放松：“說點有用的。”

“有……有用的……”

“作為鬼你有什麽能力？能打嗎？抗揍嗎？會變形嗎？有特殊能力嗎？”

“小生在水中從未遇到過敵手！”

“那是，水母确實沒有你厲害。”

“小……小生……很好養的，給口水就行，實在不行……曬幹了噴點水放起來很省地方，要不，您切下小生一塊帶着，有需要就戳小生，只要有水的地方小生哪都能鑽進去。”

孟青朗再不忍心聽下去，點了開啓，綠水鬼只聽見腦海中一聲炸響，莊嚴而有威懾力的聲音響起——

【今令水鬼3254xxxxxx2356為孟神第一千三百七十五位鬼使，從否？】

孟青朗眼睜睜看着綠水鬼整只變成深紅，濃郁得幾乎發黑。

“從！！！”

【親，恭喜獲得第一位鬼使，獎勵當月工資免費發放。】

孟青朗點開他的資料，明顯比抱頭鬼的詳細許多，除了姓名年齡還有死亡原因，鬼力等級等等。

“你叫何岩洲？”

“小生……”

【嘀——恭喜親的鬼使何岩洲升至五級。】

“……”孟青朗努力回想，他做了什麽？

“大人……謝大人！原來……原來小生……小生姓何，名岩洲，表字恭明，北州襄化人也，小生姓何，名岩洲，表字恭明，北州襄化人也！！哈哈！小生姓何，名岩洲，表字恭明，北州襄化人也，家住襄化柳遠縣何家村北頭第三棵槐樹近前，哈哈哈！”

天邊一道炸雷，嘩啦啦的大雨驟然落下，洗手間的燈光閃了又閃，發出刺啦的電流聲，水龍頭嘩的一聲打開了，湍急的水流迅速灌滿水池溢了出來，孟青朗不由後退了一步。

綠水鬼順着水流流淌出來，綠色的身體因為室內的潮濕脹得無比大，滾圓的眼珠脹出一條紅血絲，配着濃綠色的身體，看起來詭異又神經質：“小生家中有一老母，兩位兄長，已娶妻，家中和睦，母親慈愛允我讀書，三歲識千字，五歲撰詩詞，柳遠縣神童是也！”

【嘀——恭喜親的鬼使何岩洲升至六級。】

【嘀——恭喜親的鬼使何岩洲升至七級。】

……

【嘀——恭喜親的鬼使何岩洲升至十級。】

“十五歲解元，二十歲會元，三十歲……屢試不第……”

【嘀——恭喜親的鬼使何岩洲升至十一級。】

【嘀——恭喜親的鬼使何岩洲升至十二級。】

……

【嘀——恭喜親的鬼使何岩洲升至十五級。】

“三十歲屢試不第……屢試不第……遂投河……”

【嘀——恭喜親的鬼使何岩洲升至十六級。】

【嘀——恭喜親的鬼使何岩洲升至十七級。】

……

【嘀——恭喜親的鬼使何岩洲升至二十級。】

“遂投河……娘啊！兒不孝啊！”

孟青朗又後退了兩步，瞥一眼系統左上角小小的“1級”，摸出口袋裏的兩個小瓶握在手裏，裏面住着兩只鬼仆，雖然有些抱歉，必要的時候他還是會考慮丢出去保命。

天邊又一聲炸雷，雨下的越發大了，何岩洲體內的水分忽然開始蒸發，綠色漸漸變淡，整個房間彌漫起白色的水汽，霧蒙蒙的。

孟青朗渾身濕透，悄悄挪到門邊。

霧氣散去，一身青色書生長袍的男人趴在水池邊嗚咽着，眼淚混着池水嘩啦啦流了一地，他忽然擡頭看孟青朗：“大人，小生……還能見到家母嗎？”

“這個……”

他的雙眸含淚，原本水汪汪的眼睛有種“我見猶憐”的風采，孟青朗轉了話頭：“也說不定。”

何岩洲眼睛一亮，起身朝孟青朗拱手拜了三拜：“小生必定傾盡全力助大人一臂之力，只求再見家母一面，小生感激不盡，若……也只能嘆一聲命了。”

孟青朗是第一次見這種人，他彎腰的角度恰到好處，讓人察覺到其中的恭敬，又蘊含着無法折腰的風骨，不可輕視，卻令人信任，甚至心生敬意。

他跟抱頭鬼吓人鬼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孟青朗沒說話，何岩洲就一直躬着身，孟青朗仿佛聽見了一聲“主公”，忽然想對着何岩洲大喊一聲“恭明請起”，有種要帶領将士征戰天的沖動。

他不好意思地把手在自己身上蹭了蹭，學着古裝劇裏的表現輕擡何岩洲的雙手，咳嗽一聲假裝胸有成竹地說了句：“請起。”

等他擡起頭，孟青朗腦中只閃過八個字：靠，跟席晏一樣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孟青朗：那八個字翻譯成古文叫“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作者沒文化石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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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