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暴龍
不?
盛夜行被逗笑了,搖搖頭沒說話。
意識到自個兒在自讨沒趣後,他幹脆回自己的床位邊坐下,邊拆藥邊看路見星折騰模型。
毫不誇張地說,他在市二待了那麽多年,不管男的女的,他那機車後座沒有人不想上的。倒不止是因為愛情,只是因為他們平時出校限制多,娛樂活動少,大都豔羨能在馬路上風馳電掣的盛夜行。
路見星是個神人。
誰都靠不近,跟在寝室裏養了只刺猬沒什麽區別。
沒勁。
那時候盛夜行還沒意識到,刺猬背上全紮手不錯,但肚皮是軟的啊……撓癢一攤開,小刺猬晾肚皮兒,又熱又好捏。
“行,愛去不去。”盛夜行說。
拉倒,說什麽這小自閉都聽不進去。
他索性碎碎念似的多說了幾句,又覺得自己這個大哥哥室友當得憋屈,氣得差點一腳踹翻凳子。
自己一天天的已經夠煩了。
一不留神瞟到路見星,卻發現對方的眼神卻像黏在了自己身上似的。
“你還看我?”他站起來,扯掉校服邊粘上的棉絮,怒極反笑,“好看?”
原本他以為路見星還是不鳥人。
結果,路見星抿緊嘴唇,居然他媽的“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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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小,卻足以讓盛夜行聽見。
服了,小自閉還挺會“舔”。
表達能力不太好但是內心戲還挺豐富?
這種人,奶球似的,外表冰冰涼內心火辣辣,跟自己安排到一塊兒,這不是鬧着玩兒嗎?
再說了,自己基本一周沒太多時間待在學校,大部分時候都騎機車進市裏浪去了,校方也樂得自在,巴不得這定時炸彈越遠越好。
要不是舅舅多給學校交了不少“損失費”、“管理費”,盛夜行不覺得有誰樂意管他。
山芋都沒他燙手。
盛夜行緊繃的全身放松下來,正打算說句什麽,寝室門口又“嘀”一聲,他的小弟李定西回來了。
李定西就是個多巴胺分泌過剩的問題兒童,俗稱多動症,拿大魚叉子叉他都制不住,一回宿舍就上蹿下跳,逮住盛夜行就嚎:“我操!盛夜行!”
“別扯。”盛夜行瞄一眼自己的衣服,“松手。”
李定西松開他,“老大,您好,我有話對您說。”
“不聽。”盛夜行頭也不擡。
李定西:“真情告白。”
盛夜行正在系扣子的手頓了下,“嗯?”
“真的,老大,你居然回宿舍住了,爾等陋舍是蓬蓬生輝……”
“閉嘴,”盛夜行嫌他吵,“是蓬荜生輝。”
“行吧……哎不過你真挺久沒回來住了!我靠,這小漂亮誰啊?”
注意到宿舍有陌生面孔後,李定西放下拴手腕的繃帶條,把随身攜帶的臺球杆子立到床邊。
盛夜行低頭拴鞋帶,語氣冷冷的:“新室友。”
李定西:“往我們宿舍塞人?老師瘋了?”
盛夜行點頭:“嗯,瘋了。”
轉過臉,李定西笑嘻嘻地朝路見星構建友誼的橋梁:“嗨?”
“……”路見星還在搞模型。
“喂,新室友?我叫李定西。”
李定西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耐心也快沒了。
“……”沒反應。
“你好?”友誼的橋梁塌了。
“……”繼續玩模型。
盛夜行被李定西的哈喽三克油式打招呼煩得腦仁兒疼,擡腳抵在李定西凳子上,警告道:“你別他媽打招呼了,他自閉症,挺嚴重的。”
根本不理人。
盛夜行沒有注意到的是,當他說出“自閉症”三個字時,路見星的後背輕輕地顫了一下。
李定西問:“自閉?”
“嗯,交流不了。”
盛夜行知道他可能對這方面認知匮乏,補充道:“也感受不了。”
“不至于吧,有那麽嚴重?”
沒想到今天李定西像磕了藥,手腳上發條,直接抓過拿回來的臺球杆子就往路見星後背戳了一下,力度并不大。
但就在他戳完收杆子的那一瞬間,路見星幾乎是同時拎着一秒前還在自己屁股下面的板凳就站起來,滿臉陰郁地盯着李定西。
說是在盯人,倒不如說在盯李定西的臺球杆。
這個,敢,戳,他,的,東,西。
東西。
他的目光緊盯着臺球杆,再看看李定西,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把這兩件“事物”聯系到一起,得出結論:這人戳我。
結論一成立,路見星迅速轉移目标,單手用力揮臂,直接把板凳掄起來,緊接着李定西一聲驚呼,根本都來不及躲!
他要砸李定西的頭。
盛夜行見事态不對勁,向前一步,立刻抓住即将砸下來的板凳腿,“別亂動!”
牛逼啊,直接開瓢?
盛夜行把板凳腿往地上扯,用力鉗制住他,“先放下來。”
路見星:“……”
看見他眼裏的乖戾情緒,盛夜行總算明白了——路見星還真不是什麽普通意義上乖巧古怪的小自閉。
路見星是個有脾氣到目中無人的“霸道總裁”小自閉。
“這兒沒人慣着你,把凳子放下來,”盛夜行努力回想着平時寒老師怎麽對自己進行幹預式注意力轉移的,“去玩你的模型車。”
怎麽跟哄小孩兒似的。
他的語氣已經壓到暴躁的最大限度。
李定西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正被忽然發作的路見星吓得夠嗆,站到一邊兒躲戰火。
他平複下心情,覺得是自己手賤,壓根兒不該去惹一個要和自己相處一年的室友。
路見星這一凳子沒能順利掄下來,臉上隐約有怒色。
不過異于常人的是,他的怒色又全集中到臺球杆上了。
不讓打人,他潛意識又覺得“是球杆捅我”。
思維裏,他對球杆只能由人動手拿起來攻擊沒有概念。
看路見星的眼神一動不動的,盛夜行也大概明白了他在想什麽,把李定西的球杆一把奪過來摔到地上。
盛夜行說:“踩它。”
路見星這回聽話,擡腳就往球杆上踹了一狠腳,力道極大。
球杆直接砸向床腳,發出“咣——”的一聲巨響。
“我操!”
李定西明顯被吓了一跳。
“你舒服沒?”盛夜行拍拍手上的灰,對着路見星指了指李定西的頭:“看,這兒不能随意砸,會砸死人。要砸砸這裏,”他又指李定西的腿,“給他打斷了之後,三個月就能康複。”
李定西繼續傻了吧唧地發愣:“啊?”
盛夜行眼皮兒都懶得擡,“啊什麽啊,認栽吧你。”
寝室內一陣沉默過後,路見星也還是沒說話。
“救命!”李定西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兒之後,跳起來抱盛夜行的腰,“老大你不能這麽賣我!我哪知道他特麽的就一小炸藥包!”
“響鼓不重錘,你記住了。”盛夜行從兜裏摸一根煙出來叼上,抹了指尖的灰,斜眼看李定西:“你還招惹他麽?”
“不惹了……”李定西說。
盛夜行點頭:“嗯,好好相處。我得出去了。”
“什麽?你今晚不住宿舍?”
“嗯,城南有局,聽說新修了立交,淩晨沒什麽人,我想去試試路。”
他說完,李定西在後邊兒跳着喊:“老大你今晚還拿白蘭地洗你的車嗎!”
“操,”盛夜行想伸腿踢他屁股,氣樂了,“就洗過一次,你還惦記上了?”
而且那次還是自己喝多了,直接開幾瓶就往坐墊兒上倒酒,洗得整個坐騎一股子味道,跨上去在小路上飙了百米都沒有,空氣都是甜膩甜膩的。
這麽算來,自己幹過的混賬事兒還真不少。
“再洗的話帶上我啊!”李定西說完,伸手去拉他。
他一皺眉,吓得李定西又趕緊放開,問:“老大,帶藥沒?”
“帶了。”
盛夜行拂開他的手,抓桌上車鑰匙甩進衣兜,開門要走。
他像想起什麽,慢慢回頭,從兜裏拿了個手機扔給李定西:“拿着。”
李定西傻了,“啊?”
“你手機上周不是被寒老師收了?拿着我的。”
“我……我,拿着做什麽?”李定西問。大哥你的手機我也不敢亂翻啊。
“被他打殘了記得自己叫120。”
盛夜行說完去穿鞋,睨了一眼路見星,給李定西留了個潇灑背影,“走了。”
“咣。”一聲。
門摔上了。
摔得十分暴躁。
李定西的眼神瞬間落到路見星身上,只見這小孩兒還在慢悠悠地玩地球儀。他頭發沒染過,皮膚偏白淨,臉又小又精致,除了眼神之外,真看不出來是個攻擊性極強的人。
仿佛剛才動手的不是他。
警惕性和求生欲迫使李定西住嘴,又忍不住想活動自己,幹脆沖了澡去床上做仰卧起當作派遣。
以前盛夜行在寝室,總嫌他動靜大了,太吵。
現在,路見星好像聽不見他的“噪音”。
路見星安安靜靜地洗澡換衣,再關了自己這邊的燈,摸到床上去蓋上被子,然後睡覺。
他一閉眼就真的像整夜沒有動靜。
“路見星,”李定西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敲敲床板:“路見星?哎,路見星!”
“……”
“你說幾句話呗?我們商量商量,你以後別揍我了。我就是想戳你一下,沒別的意思。打是親罵是愛,我……”
“……”隔壁床還是沒聲兒。
“哎,你是真的不能講話嗎?”李定西把雙手交叉起來不停地攪動,他壓根睡不着也控制不住自己想亂動的欲望。
忽然,隔壁床傳出一聲:“困。”
路見星甚至感覺,要是李定西再多幾句話,自己會忍不住拿被褥把自個兒捂死。
“啊哦哦哦!你睡,你慢慢睡……”李定西一下沒控制住音量,感激涕零,簡直快給路見星唱《搖籃曲》了。
他搓搓手,說:“晚安,小星星。”
路見星:“……”
連個鼻音都吝啬給他。
然後,寝室內呼吸聲平緩、漸弱。
李定西吓得半夜爬起來看人還是不是活的。
明明睡相那麽乖那麽甜,不翻身也不打呼嚕,連夢話都舍不得講幾句,怎麽發起飙來跟暴王龍幼崽似的!
上一個讓自己感到瑟瑟發抖的人還是盛夜行。
完了,兩個讓自己感到瑟瑟發抖的人即将和自己同住一個屋檐下,李定西感覺到了威脅。
繼續瑟瑟發抖……
哎?抖着好爽。
有多動症的李定西如是想道。
于是,有驚無險的第一夜就這麽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到底誰才是小暴躁!
夜行:反正8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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