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西廂
“你……怎麽會在這裏?”景夏有些錯愕。
西廂的院前種了一棵杏樹,此時正是杏花盛放的季節,雖然昨夜一場雨,打落了不少花瓣,卻還是滿樹繁花,如夢似幻。
“陳飒借了他的房間給我。”蘇俨抱着陳瑾瑜走過來,将他放在景夏身邊,然後坐在了陳瑾瑜邊上。這樣的距離,她大約不會覺得太尴尬。
景夏看了一眼前院方向,還有一些工作人員在做善後的工作。她回頭看他:“你是那個劇組的?”大概也只有這種解釋了。
“嗯,我今早入的組。”他只是應邀客串。
蘇俨沒有多說什麽,倒是他們兩個中間的陳瑾瑜擡頭對景夏說:“今天就是大哥哥阻止了他們摘掉瑞華堂裏的畫像的。”
“這樣啊。”景夏頓了頓,也只是說出了一句,“謝謝你。”
好像沒有必要說“謝謝”。可是除了這個,她好像也不知道能再和他說什麽了。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景夏垂眸,面上看起來很平靜,但是心底裏并不是。他們昨天晚上才分開,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面,想起昨晚上他們分開時他說的話,景夏還是覺得心理有點慌。
她想她還是趕緊回房為妙。
“瑾瑜,我們……”
話還沒說完就見蘇俨朝她伸出了手來。景夏下意識避開,卻被蘇俨握住了肩膀。
“別動。”蘇俨的眉眼就在她眼前,觸手可及,比昨晚夢中的近多了。她一頓,就見蘇俨伸手到了她的發間。
又這麽近!景夏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于是幹脆屏住了呼吸。
不足半分鐘,就見蘇俨退開,他将手伸到她面前,白皙修長的手指尖捏着一片白.粉色的杏花花瓣。
花瓣沾了水,落在發間有點難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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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夏心底裏突然浮現一句納蘭性德的詞“杏花微雨濕輕俏,那将紅豆寄無聊”。她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奈,這個人為什麽總是要在這裏撩撥她,可她偏偏又經不住他撩撥,讓人平添相思愁苦。
“姑姑。”陳瑾瑜擡頭看着兩個大人,剛剛大哥哥靠過去的時候,他的臉都快蹭到他們的衣服啦。
陳瑾瑜的話讓景夏瞬間回過神來,“蘇……”想起昨晚上蘇俨說讓她喊他名字的話,硬生生地把後頭“先生”那兩個字咽了下去。
于是幹脆省去了稱呼。
“你拍了一天的戲,應該也累了吧。”景夏站起來,将陳瑾瑜抱在懷裏,“飒表哥的房間在東廂第二間,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罷就要進屋。
“聽聽。”景夏正要關門,卻聽見一直坐在那裏沒有動的蘇俨叫了她一聲。
又喊她小名。
景夏背對着蘇俨,孩子氣地吹了口氣。
“您還有什麽事嗎?”她将陳瑾瑜放在地上,雙手把着兩扇門,只露出一個人的空隙。
“你還是不願意叫我的名字嗎?”幹脆避開他的稱謂?
景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卻還是念出了他的名字:“蘇俨。”這個名字她在這一天裏默默地在心裏喊了無數次,卻還是第一次當着他的面喊出來。
喊完之後她就覺得有些自暴自棄。
“晚安。”景夏說完就“啪”地關上了門。
蘇俨手上還捏着那片從景夏發間取下來的花瓣。
“晚安。”他對着門說道。
屋內陳瑾瑜坐在屋子裏的圓桌邊,甩着兩條小短腿,拖着腮幫看着他的姑姑。嗯,他姑姑好像臉有些紅啊,難道是燈光的關系?陳瑾瑜擡頭看了看角落裏的節能燈,繼續甩着小短腿。
“姑姑。”他看着景夏,咧開嘴笑了笑,“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兩個成語。”
“什麽成語啊?”景夏走到圓桌邊,坐在瑾瑜對面,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面若桃花,雙目含春。”
“……”景夏差點把嘴裏的茶噴出來,現在的小屁孩是不是都懂得太多了。
“姑姑你是不是喜歡大哥哥呀。”陳瑾瑜笑得和偷到了油的小老鼠一樣,“我知道大哥哥是大明星,很多人都喜歡他的,我們幼兒園裏也有很多人喜歡他,但是姑姑你不要怕啊,你這麽漂亮,比別人有優勢多了。”
“……”
景夏撿起桌子上的一塊餅幹塞給他,“小小年紀想這麽多,睡覺吧你。”
陳瑾瑜撕開餅幹的包裝,往嘴裏塞了一塊,含糊不清地說,“姑姑你不要害羞啊,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
景夏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可能要被蛋蛋後稱霸了,“吃完餅幹刷完牙再睡覺。”
“……”這次的省略號是陳瑾瑜的,太悲傷了,這對于一個不喜歡刷牙并且今天晚上已經刷過牙的小朋友來說實在是太悲傷了。
第二天景夏醒過來的時候陳瑾瑜還睡得正香,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穿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間。
晨間鄉下的空氣清新到不行,甚至還帶着花香,帶着一絲絲的甜味。太陽初初升起,第一縷陽光先照耀到了西廂。
前院已經忙得熱火朝天,劇組裏的工作人員正在布景,就景夏站的角度并不能看見蘇俨,大概在哪個房間裏化妝?
“姑姑。”陳瑾瑜醒了過來,沒找到景夏,揉了揉眼睛,走了出來,“你看着前院幹什麽?”
“不幹嘛。”景夏想起昨晚上這個臭小子的打趣,輕輕地推了他一把,“快去刷牙。”
“……”每天都要刷好幾次牙,心好累。吃完東西要刷牙就算了,怎麽沒吃東西也要刷牙!
景夏牽着陳瑾瑜下樓的時候,大人們都已經吃過早餐了。景文煜坐在院子裏和陳海坤下棋,看樣子已經輸了好幾場。
“聽聽,你爸爸這些年棋藝一點長進都沒有。”陳海坤将黑子扔回棋盒裏,“當了這麽多年的臭棋簍子,也一點都不思進取。”
被老丈人在女兒面前訓斥,景文煜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媽媽呢?”景夏特別體貼地給父親解圍。
“你媽啊。”可是聽到景夏問起陳亞青的下落,景文煜看起來心情倒是更差了一些,“你媽媽去前院看蘇俨拍戲了。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的,都去了快半個小時了。”
景夏看着父親的臭臉,忍不住笑了,這是醋壇子翻了的節奏啊,醋味重的都快蓋過院子裏的花香了。不過她倒是差點忘了她母親是蘇俨的阿姨粉來着。
“好了好了,聽聽和瑾瑜才剛剛起呢。”周默琴從垂花門外走進來,打斷幾人的談話,牽着外孫女和重孫,“快跟我去吃早餐。”
前院都是些陌生人,于是周默琴就在內院的空房間裏搭了張桌子,在前院的廚房裏做好了早餐帶了過來。早餐做的是糖水雞蛋,澄澈的糖水,裏面飄着白色的蛋花,碗底還沉着一個被蛋白包裹的蛋黃。陳瑾瑜不喜歡吃蛋黃,于是将自己的那個舀起,放到了景夏的碗裏。
景夏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子,說了一句“小朋友挑食會長不高”。卻還是吃下了那個被小朋友嫌棄的蛋黃。
剛剛吃完早餐,景夏正在給陳瑾瑜擦嘴,就見她母親匆匆地從門外走了進來。
“蘇俨實在是太帥了!”陳亞青坐到了景夏旁邊,同她說道,“比電視照片上還帥!簡直360度無死角,那一身軍裝,啧啧。”
又是蘇俨啊。景夏低頭舔了舔嘴唇,默不作聲,又給陳瑾瑜擦了一遍嘴,腦海裏卻浮現了蘇俨穿軍裝的樣子。
感覺很禁欲很制服誘惑啊。
“我也覺得大哥哥很帥!”陳瑾瑜适時地插話,他看着給他擦了兩遍嘴,心不在焉的姑姑說道,“昨天姑姑看到大哥哥還臉紅了呢?”
“……”被插了一刀的景夏。
“哎喲喲。”陳亞青瞬間發現了新大陸,“現在也還臉紅着呢。聽聽,你是不是腦補了什麽?”
“……”被補了一刀的景夏。
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陳瑾瑜到底還是個孩子,吃完了早餐就到院子裏玩耍去了。景夏則留下來收拾碗筷,她正準備拿去洗,卻發現她媽媽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怎麽了?”景夏被看得心裏一毛。
“你覺得蘇俨給我當女婿怎麽樣?”
景夏瞪了她一眼,“你胡說什麽呀,搞不好人家早就有對象了。”
她這麽一說,陳亞青倒是愣了愣,“你這麽一說,我覺得好像也有些道理。蘇俨雖然出道這麽些年,一點緋聞也不沾,大家都以為他是單身,可是說不定是人家瞞得緊,或者女友就是個圈外人啊。”
陳亞青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幹脆坐了下來,摸着下巴同她分析,“你說蘇俨出道這麽些年,接的基本都是正劇和古裝劇,從來不拍親熱戲,就算是吻戲也從來都是借位,連和女演員稍微親密一點都戲份都很少,不會是為了誰守身如玉吧。”
為了別人守身如玉?
景夏撇了撇嘴,不想再和她媽媽說話了,感覺這樣的談話,會讓人心情越來越糟糕。并且她覺得自己現在這樣的心态也很糟糕,按理說,蘇俨再怎麽樣,也和她沒有關系啊,可是她的心情卻總被和他有關的話題影響。
“我去洗碗。”她端起兩個碗就走出了門去。
廚房在前院,景夏掙紮了一下,就走過了垂花門。
劇組仍舊在書房裏,陳海坤珍藏的典籍已經被搬到了別處。景夏站在院子裏,往書房中看,蘇俨正穿着軍裝站在書房中央,挺拔如松。他身邊站着一個比他稍微矮了一些的男人,兩個人正在說些什麽。也許是在講戲?
不過蘇俨穿起軍裝來……真是和想象中一樣帥。特別是那雙大長腿,就像阮清清經常說的那樣,腿長兩米八!
在不自覺地看了他好幾眼之後,景夏忽然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是個演員啊演員,你們才認識沒幾天啊沒幾天。
她垂眸,端着碗進了廚房,卻沒有發現那個被她偷看了好幾眼的男人正在看着她,眼中帶着沒有絲毫掩飾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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