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又輸了
話雖這麽說,但易塵并沒有打算将“少言”口中的故事當做笑談一場,而是等語音通話重新連上之後,就認真地聽少言将故事娓娓道來。
雖然她覺得小夥伴病得不清,但是她也很想知道,在這個如此“像少言”的小夥伴口中,道主少言,應該有着怎樣的一段過往?
開局就充滿了血雨腥風的悲切,那麽,面對如此慘痛局面的少言,會做什麽?
“我俗家名‘莫’,因‘莫’字取名不可蘊良意,故而父為我取名‘意孤’,母親為我取字‘長離’。”
這也是正常的事情,因為姓氏特殊,所以往往取名之時要劍走偏鋒,刻意取一些意蘊不好的名字,這才能讓姓名整體變成一種良好的期許。
“我有一名幼弟,年差五歲,名‘執悟’,字‘常遠’。”
少言在說起這位“聯合外敵殺母奪寶”的弟弟時,面上依舊無喜無悲,語氣平靜如初,聽不出絲毫喜惡。
仿佛在說一個事不關己的陌生人一樣。
“我父乃仙界大能,故而希望我與幼弟在修道途上莫要一意孤行,也莫要執迷不悟。而母親她……”
少言的母親曾經是仙界中頗有美名的沅芷仙子,容貌氣質清雅如蘭,修為也是不弱,故而追求者甚多。
沒有什麽悲歡離合,也沒有什麽坎坷波折,少言的父親和母親是兩情相悅,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即是道侶也是夫妻,共同度過漫長悠久的歲月。
但是,問道人的愛情,是怎麽樣的呢?
唐代女詩人李冶的一首《八至》便足以将之道盡矣。
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再怎麽銘心刻骨的愛情也抵擋不過時間的磋磨,不管是情到濃時情轉薄,還是等閑變卻故人心,最終的結局,也不過是将一切歸于平淡而已。
他們依舊随時都能為彼此付出性命,但是平日裏卻各自閉關修煉,毫無交集可言,甚至開始分房而居。
母親為他和弟弟取字時,父親沉默地坐在一旁,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生疏地擡起手,輕柔地拭去女子臉上的淚滴。
那個畫面不知道為何就此紮根在了少言的心上,沒有讓他感到疼痛,也沒有讓他感到震撼,只是他偶爾會想起,并且千萬年都忘不了。
莫長離,莫常遠。為何明明彼此相愛,卻不能永遠在一起?
少言看着窩在母親懷裏撒嬌的弟弟,垂了垂眼眸,卻沒有深入思考這個問題。因為想不通,所以很快就選擇了放棄,決定将一切交付于緣分與命運。
少言和弟弟一起跟随父親修道,可是不知道為何,明明兩人資質相當,進步的速度卻差如天塹。
少言心性淡漠,修為進境一日千裏,幾乎沒有心魔與迷障。他在道義的修行中可謂是一竅通百竅,仿佛生來就應該修道,上蒼也樂意讓他聆聽聖道。
可是反觀莫常遠,修行卻舉步維艱,他無法理解晦澀難懂的大道經義,修為日漸精進,心境卻始終止步不前。
“或許與大道無緣。”他的父親這麽搖着頭,輕聲對少言說道,“常遠執迷太深,拿得起,放不下。可長生大道,最忌諱的就是放不下。”
那時候的少言并沒有對父親的言語感到困惑,只是微微颔首,仿佛在冥冥之中,已經知曉了萬物的終局。
常遠拿得起,放不下;而長離在拿起之前,就已經想到了放下。
他們的父親,想讓幼子放棄修道,轉而修武。
那時候年紀尚小的莫常遠滿眼不敢置信,聲嘶力竭地哭喊道:
“我爹修道,我娘修道,就連我的兄長也能修道,為何唯獨只有我?被大道所棄?”
稚子不知事,最易生偏執。
從那之後,“道”就成了莫常遠心中的一根刺。
直到後來,他無意間聽見他人說了這麽一句話:“孤陰不生,獨陽不長。莫家出了一位大道奇才,只怕這莫家次子,注定将與其分庭抗禮,對峙以待。”
與“道”對峙的存在,是什麽呢?
天仙,上天問道者;天魔,上天試道者。
大道給不了的,妖魔來給,求不得的,就自己來奪。
後來,父親為沖破多年瓶頸而閉了死關,渡劫之日難抗雷霆,身死道消,一時間莫家成了一些心懷不軌之人眼裏的香馍馍。
只是修道之人中終究以煉心為主,會趁人之危的多半是心境崩阻難以進境的宵小之輩,不是那時早已煉虛合道的莫家長子一合之敵。
只是誰也沒想到,莫長離辛辛苦苦挑起了莫家的重擔,一轉頭,莫家幼子竟然聯合魔道中人奪走了莫家的秘籍秘寶,還錯手重傷了沅芷仙子。
道侶身死道消之後,身為道途相系的道侶,沅芷仙子幾乎也去掉了半條命。
雖然莫常遠沒有下死手,但是魔氣入侵靈體,沅芷仙子終究沒能熬過去。
母親臨終前,拉着早已長大成為軒昂公子的長子,告訴他,仙者仙緣在身,是以寡情緣親緣,叫他不必放在心上。
“吾兒為大道所鐘,故而父母不可陪你長久。自此後,一心修道,不必挂懷。”
這是母親給少言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可是少言知道,母親不僅是成全了他,也原諒了弟弟,因為莫常遠不是別人,他是沅芷最疼愛的幼子,是她的“九難”。
——愛恨情仇難,及夫愛者妻兒,惜者父母,恩枷情紐,每日增添。火院愁車,無時休歇。縱有清靜之心,難敵愁煩之境。
沅芷并非不知曉這道劫數,但是因為這個劫數名為“莫常遠”,所以她不肯去渡。
于是,從那時起少言就知曉,放不下的後果,就是與大道錯失。
“你不怨恨你弟弟嗎?”少女輕聲詢問着,話語中并無多少困惑,似乎早已心裏有數。
“衆生疾苦,莫常遠是母親的劫數,母親又何嘗不是莫常遠的劫數?”少言搖了搖頭,“一飲一啄,不過天數。母親原諒了他,我沒有資格去怨恨什麽。”
少言生來心性淡漠,跟誰都不親近,從誕生之初就不哭不笑,稍微長大點也不言不語,張口的第一句話,是伸着小手指着蒼穹,道:“空。”
莫常遠跟在沅芷仙子身邊長大,他活潑狡黠,是母親的心頭肉,比起少言這個沉默寡言的長子,沅芷自然會更偏愛更有人情味的幼子。
正道修本我,魔道修本心。沅芷只要能看淡這段血緣親情,學會放手,她就能得道,可是她沒有。
而莫常遠呢?他以為自己只要能狠下心殺掉自己最愛的母親,就能成為窮兇惡極的魔——可卻沒有料到,他不僅下不了死手,最後還違背了“本心”。
那個說要教他修魔的人在騙他,意識到這一點的莫常遠恨得發狂。
他後來滌蕩了魔界十三層欲海,殺得滿地流血漂橹,登臨十八魔尊之位,可“母親”二字卻從此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魇。
他想得道,魔道正道都好,大道長生,比什麽都重要。但是這不代表,過去的溫情與呵護,在他心裏一點地位都沒有。
而那時候的少言呢?
身無羁縛的莫家長子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不知去向,仙魔兩界的血雨腥風似乎都與他無關。
他埋葬了父親與母親之後,既不去搶回莫家的秘籍珍寶,也不去手刃那個殺母的幼弟,而是孤身一人走入了凡間界。
“我想,一切天災人禍皆在凡間,既然仙界已經找不到我的道了,我就應該去人間走一趟。”
“我去了山地險峻而難以種植食物的草原,去見了明君治世的繁華中原。我看見過戰火紛飛颠沛流離的百姓,也見識過饑荒年間易子而食的滿目瘡痍。”
“有生有死,有好有壞,有快樂與希望,也有絕望與悲傷。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人間是這般模樣。”
少言在人間行走了百年,最後回到了天界,恰巧那時走至上清山。
他在上清山的山巅,擡頭看着這片撐在黎民百姓與無數問道者頭上的蒼天,就像兒時仰着小腦袋的自己一樣。
不過不同的是,年幼的他因不識而無邪,可如今,他閱盡而又放下,因釋然而忘卻。
在那一瞬間,他本應閱盡滄桑的眼中是那樣的潔淨無垢,就像浮世三千的生生滅滅。
道主少言,在上清山上頓悟,入九霄清虛道。
之後,少言在上清山上設立了道場,開壇講道。
他講道七日,天現異象,雲蒸霞蔚,枯木生花,有林間未開智的生靈被點化成人,當場跪倒拜謝在堂前。
少言講道結束後,群仙來賀,在所有人的見證下,少言開山立派,與千仞涯壁上刻下“問道”二字。
大道三千,小道無數,他要他門下的弟子自己“問道”,而不是随他“學道”。
故事講到這裏,聽得入迷的易塵瞬間就懵了,她嘴唇一張一合,半晌,才話語艱澀地道:“所以,因為是在上清山立派,又希望弟子們能自己問道,所以才取名字叫做‘上清問道門’的嗎?”
少言耿直地點了點頭,道:“不錯。”
易塵:“……”我的媽呀,因為你這個高大上的名字,上清問道門這個作為《七叩仙門》原著中男主角所在的門派,無數讀者前赴後繼猜測過無數遍這個門派名的深意是什麽的呢!還分析過上清大帝靈寶天尊跟這個門派有什麽關系呢!結果就這麽敷衍了事的嗎?!
可是我居然隐隐感覺被說服了!
簡直有理有據邏輯完美,讓人無法反駁!
你們coser現在都變得這麽可怕的嗎?不僅要有錢有閑,還要精通腦補技能嗎?!
我一個編小說的居然還比不過你們這些退休的老幹部……
在、在下……又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少言的故事很簡單的,因為他一生清淨,只有修道。
但是他底迪就很慘了,接收了作者君全部的惡意(不是),底迪後文是個重要人物,但是不是反派。
修仙問道者的愛情在我看來,就是少言父母這樣的,不是不愛了,不是不在乎了,只是時間把一切都沖淡了。
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
【PS:請注意,在本文裏,道侶和夫妻的設定是不一樣的,道侶是“修道的夥伴”,夫妻可以是道侶,但是道侶未必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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