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陰朔香
另一個世界中的風風雨雨,并沒有幹擾到現實世界裏的易塵。
在信息時代這個大染缸裏浸泡了這麽多年,易塵雖然心性內斂,但也不是古代那種羞于見人的閨秀女子,故而對剛剛發生過的事情也只是一笑而過。
本來嘛,他們其實也沒有說錯,易塵的确喜歡“少言”,非常非常喜歡,喜歡到偶爾想起來都會覺得心痛的地步。
這種情緒在誕生之初其實并不強烈,因為那時候的易塵已經修身養性多年,對一個不存在的虛幻人物雖有憧憬卻也克制,并沒有任由那份好感泛濫成災。
但是自從易塵加了這個仙門論道群之後,這種情緒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起來。
易塵坐在書桌前,忍不住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将腦海裏的光影都搖成一坨漿糊,可是笑意卻不受控制地爬上了唇角。
易塵覺得,她可能是入戲太深了。
因為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也見到了完全符合“少言”這個人物形象的扮演者,所以她在不知不覺間放縱感情的滋生,任由它一點點地長成了不可控制的模樣。
這段時間以來,她幾乎真的以為自己在與另一個世界的他們進行着對話。于是那飄渺無依的夢境就這麽一點點地變得真實了起來,連帶着朦胧的憧憬都變得觸手可及,而伴随着這些欣悅情緒的滋生,随同而來的還有一種陌生而又危險的悸動。
易塵說他人寂寞,可是她自己又何嘗不寂寞?
寂寞到愛上不存在的人,寂寞到因為短短幾天陪伴與相處,就因為對方的耐心陪伴而生出一種近乎悠遠的溫柔。
易塵心裏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喜歡的是對方扮演出來的“少言”——那個會對“小一”心軟,會直白地闡述自己的欲望,也會搖頭說着自己不孤單的少言。
但是現實生活中,哪裏有可能存在少言這樣的人呢?就算有,又怎麽可能這麽好運地被她碰上呢?
“從一開始就錯了啊。”易塵嘆了口氣,喃喃自語,“如果那時候扮演的是‘白日晞’而不是‘小一’,那就好了。”
是不是只要在自己的身上套上一層虛僞的皮,那不管怎樣的演繹,都可以冷靜理智地視作是虛情假意,随時都可從容抽身呢?
易塵趴在書桌上,雙眼放空,微微出神。
她的理智在叫嚣着危險,感情卻放縱着心底的種子生根發芽。她用一種仿佛獻祭般的無畏看着種子紮根,哪怕明知曉那顆種子會在未來榨幹她心靈全部的養料。
但是……或許會開出一朵美麗的花來,也說不定呢?
易塵怔怔的,唇角帶着笑。
原來心動的感覺是這樣的——明知道不會有結局,也依舊幸福到自願溺斃在溫柔鄉裏。
那就這樣吧。如果實在無法将這份悸動從心裏抹去,那就任由它成長,長成蒼天大樹,或者随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枯萎老去。
“工作工作。”易塵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擺弄起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了,“想再多也沒有用,随緣,随緣。”
易塵拿起桌子上的紙張,上面記錄的正是祁幼凡整理好的定制香水的訂單要求。
按照易塵一貫以來的行事作風,這些香水的訂單早就該調配好了的,畢竟她不喜歡拖拖拉拉的,反而會讓自己心裏始終堵着一些事。可是這些天來她經常跟少言聊着聊着就忘記了世間,從白天聊到黑夜,有時候連飯都忘記吃,更何況是冷靜下來調配香水?
三雅道——茶道、花道、香道。
香道養神,茶道養性,花道養心。
如果做不到平心靜氣、寧神和性,那就不能算是有益身心的修行。
易塵神情平靜地凝視着桌面上的工具,開始緩緩調整自己的吐息,同時在心裏默念起《太上老君常說清靜經》。
三雅道中,茶道契合道家思想,講究坐忘無我、尊人尊己、淡泊寧靜;花道契合佛家思想,講究戒驕戒躁、至善至美、恬淡幽寂;香道契合儒家思想,講究修美于內、協和養心、定志安神。這三家的思想理念和而不同,但本質上都是“道”的一種。
易塵開始冥想,她就這麽一動不動地枯坐了半個小時,再次睜開眼時,眼底卻靜如止水,澄澈一片。
易塵一手拿小木杵一手握着臼,手腕微微發力,木杵劃着圈似地研磨着臼裏的粉末。
古法調香,多是将香材研磨成粉後,用篆香模印成爐香,或是做成線香與香丸。
現在家家戶戶都備有香插與熏球,故而易塵只要調好味道,将香粉納入卧香盒中送出,或是制成便于攜帶的香囊與香丸就可以了。
易塵很快就按照客戶的要求将那七種西式香水給調好了,她調香備下的配方很多,只要精調一下就可以應對大部分的場合,倒也不算難事。
但是易塵想用古法調香,因為只有傳統的香道,才能最大限度地契合她對氣味的追求。
——易塵想以“陰朔”為名,調一款香。
雖然說如今三雅道盛行,人人都懂合香,但是男女各有所長也各有偏好,在易塵的印象中,男性偏愛茶道,女性則偏愛花道與香道。
比如說少言,從日常的談吐對話中,易塵就能知曉對方應當是一位茶道大家,而且茶道造詣絕對在她之上。
易塵摸不清楚陰朔的喜好,但是她覺得,如果是女孩子,應當不會拒絕一款為她喜歡的人物量身定制的合香才對。
易塵想到了前不久陰朔給自己講述的過去,忍不住微笑。
陰朔身為仙界第一美人,在這個本是充滿遐思與绮念的美名下,她卻能把自己活成高高在上無人敢犯的樣子,何其令人欽慕?
想到陰朔,就不免聯想到松與竹,這些清冽而又中性的味道本就适合那格外烈性的女子,但易塵不知怎的,總想着劍走偏鋒調出一款出人意料的合香來。
易塵想了想,決定做一個精致的香水挂件,這樣既可以當香囊又可以當項鏈,豈不是一舉兩得?
她挑挑揀揀,最後在上百種花香中挑中了晚香玉。
晚香玉的香材萃取極為艱難,同等重量的晚香玉純露價格等同于黃金,但是晚香玉的氣味馥郁而芬芳,輕而易舉便讓人聯想到夜晚香花滿園的庭院,也無愧于它昂貴的身價。但是因為晚香玉的氣味過于濃郁會致使人感到呼吸困難,所以它的花語是“危險的快樂”。
晚香玉的氣味成熟而又濃郁,調香時稍有不慎便容易流俗,想要調出脫俗之感,更是難上加難。
但是易塵挑中了它,是因為晚香玉香味足夠大氣,它的香味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女人”,而如何調和它的特性,就是身為調香師的易塵該做的事情。
如果是竹與松的氣味調制出來的中性香水,那男女都适用,反而讓人聯想到“像男人一樣的女人”,但那不是易塵想要的。
她希望這款香水大氣、脫俗、冷感,卻充滿着女性才有的空靈與優雅,就像那伫立雲端之上、姿容過盛卻高不可攀的劍尊一樣。
可以仰望,可以愛慕,卻決不能輕亵于她。
“尾調用崖柏木還是花梨木?”易塵調着香,卻有些苦惱,“要更清冽、更空靈一些……那種氣味或許不夠柔軟,卻要足夠令人難忘。”
易塵沒有在香材盒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香味,但是她隐約感覺記憶裏存了一線的浮光,在她還是個稚童時期,似乎在哪裏聞見過那種讓人魂牽夢繞的味道。
易塵從小對氣味就十分敏感,對三雅道更是有着非同尋常的熱愛,對她來說,茶韻清香,花草芬芳,沉浸在自然百味裏,簡直比夢境還要美好。
她不喜歡修飾過重的味道,也不喜歡太過刺鼻且毫無掩蓋的酒精味,所以她調香多是使用原材與純露。
但是總有一些味道只埋藏在記憶的深處,或許是一次惬意的閑庭信步,乍然間撞見路邊水沁釀芳的菡萏;或許是一次午夜時分從夢中醒來,打開一扇窗頁,嗅見窗外細雨敲打草葉時的清爽;又或者是一次靜坐室內冥想之時,剛燒開的滾燙熱水澆在上好毛尖上,茶葉舒展複蘇的瞬間溢散出的高雅醇香。
就像是一場無心的邂逅,或許早已忘懷了那時的驚鴻一瞥,但是那氣味卻深深地烙印在易塵的腦海中,等待着一場似曾相識的回憶。
易塵回想了很久,才隐隐約約地想起一個畫面,伴随着古拙悠揚的曲調,将那香味淡在朦胧的紗簾後。
易塵垂了垂眸,父親鐘愛瑤琴,母親偏愛古早的五十弦,而那股清冽空靈的香氣,曾經氤氲在她半夢半醒的童年裏。
那時候的她軟綿綿地趴在窗邊的躺椅上,聽着父母琴瑟和鳴地彈奏着流水小調,時間便也像那從指縫間漏過的陽光一樣,細碎而又溫暖。
——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易塵無聲地嘆了口氣,她起身走向房間更裏處的儲物櫃,打開櫃鎖後,她被撲面而來的木料氣息沖得輕咳,目光卻執拗地落在了櫃子裏的雜物上。
高及天花板的香樟木櫃子裏整整齊齊地擺放着許多舊物,一張琴與一張瑟端正地放在正中央的架子上,即便塵封已久,依舊精美典雅。
除了這兩件樂器,櫃子裏還有捆成一沓一沓的手寫稿,一個個精巧細致的木盒将櫃子塞得滿滿當當,全部分門別類地放好。
櫃子防塵又驅蟲,主人又勤于保養。是以即便留存至今已有數年之久,這些舊物也不染腐朽之氣。
易塵翻找了好一會兒,才從櫃子裏抱出一個手臂長的小木箱,從一大把鑰匙裏挑出合适的那一把,小心翼翼地将銅鎖打開。
易塵聽着匙孔“咯”地一聲輕響,不由得松了口氣,香樟木盒用來儲物的确不錯,但是再好的鎖也難免害怕它會在時間的侵蝕下生了鏽跡。
易塵輕輕地打開了小木箱,仿佛打開了一個早已被塵封的夢境。
那是屬于曾經的易塵的——屬于孩提時期的她,最天真也最幸福的回憶。
饋贈者是沒能陪她長大的父親與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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