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飛機抵達晏城的機場,已經是晚上八點半。

數名保镖事先就被安排在安全通道口維護秩序,一行人護着溫酒離開,黑色保姆車從高速開往市中心,倒也沒有堵車的現象,很快就到了公寓樓下。

在半路上,秦眸下車去了便利店超市一趟,購買了不少吃的喝的。

溫酒拿了兩瓶水,剩下的懶得提:“給清貝吃吧。”

秦眸看她眉眼淡淡疲憊,也就沒堅持要她拿回公寓,只是沒忘從袋子裏拿出一小方形盒子,塞到她的包裏。

“什麽?”

溫酒低頭,伸手拿出來。

“一盒四只裝,今晚悠着點用,別搞出人命。”

聽到秦眸這麽……關心備至的話,溫酒指尖都一僵。

瞄了眼盒子外包裝,她面不改色地扔回去。

秦眸接住,調侃道:“怎麽?你和徐總關系已經進展到連滾床單都不用套套了?”

“……”

溫酒覺得應該把四只裝扔他臉上才對。

不過,她這人向來是當場就有仇報仇的,眼眸輕垂,在秦眸的長褲一掃,挑着眉問:“你該不會是以自己的尺寸買的吧?”

這話跳得太快,秦眸一時半會沒接住她的話。

“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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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酒露齒笑,裝作一臉無辜:“他要特大號的,你這尺寸,用不上。”

秦眸:“……”

報複!

這是赤裸裸的報複!

——

等看完秦眸吃癟的臉色後,溫酒才慢悠悠地回公寓。

白天裏工作密集拍了十幾個小時的廣告,又經歷兩個多小時的飛程,神經已經緊繃到了極限,她眼皮酸澀難受,沒胃口吃東西,進房間後就去睡覺。

結果這一睡,大概是身體疲憊的緣故,溫酒開始做夢。

夢見那個年少不知事的年紀,在那個溫家的祖宅裏,外面陰雨綿綿……而她背對着精致木紋的臺窗前,很悠閑地在藤木椅上,托着腮看着父親溫淵成的身影從樓上走下來。

大堂門外,已經有年輕的秘書在候。

在她的夢裏,父親一邊将西裝袖子的金屬紐扣系好,一邊走過來低語:“小九兒,爸爸要出差一周,你想要什麽?”

溫酒眨眨眼,很想看清父親的樣貌,卻像霧裏看花。

只聽得見他走近的腳步聲,五官輪廓都隐在了老宅暗色的光線裏,用無比溫柔聲調在問她:“想要什麽?”

她當年是想要什麽?

溫酒不由地将當年的話重複說出口,伸出指尖扯住了父親的衣角:“爸爸爸爸,我想和徐卿寒結婚……他終于答應做我男朋友了。你出差回來就幫我去跟徐家老爺子提婚事好不好?”

屋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嘩啦啦的蓋住了溫淵成溫和的聲音。

她撒着嬌,看見父親從西裝口袋摸出了一個懷表,看了眼時間,大手寵溺的揉了揉她腦袋:“爸爸該走了。”

該走了……

溫酒下意識愣住,指尖攥緊的一片西裝衣角突然消失了。

霎時間,所有的夢境都化為泡影般消失不見了。

床頭櫃上的手機把她從夢中掙脫出來,猛地坐起身,手指攥着被子在劇烈的喘息,胸口起伏,湧入上來的壓抑感和慌張情緒,讓她遲遲不能恢複平靜。

此刻房間已經黑暗一片,唯有窗外照映進來的朦胧光線。

溫酒下意識地轉頭,恍惚着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萬家燈火通明,在漆黑夜裏仿佛留有一絲的溫暖。

而,卻讓溫酒內心感到了無法言喻的空寂感。

這種感受,令她眼角處隐隐發紅。

不過也就頃刻間,溫酒用力閉眼,将酸澀的滋味壓了下去。

擱在旁邊的手機依舊在響,她調整好醒來時的情緒,伸手拿了過來。

看到來電人時,溫酒內心只有一句話:陰魂不散。

上飛機前,她就已經拒絕了徐卿寒來接機的提議,這會又不死心打電話進來。

她接通,一時半刻沒說話。

而電話裏,男人的嗓音倒是先傳來,透着幾分沉啞:“我生病了。”

溫酒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說:“哦。”

“你來看我。”徐卿寒提起這個要求,态度理所應當:“作為朋友,你應該責無旁貸來關心一下。”

“……”你又不是被我打得癱瘓在病床上,四肢動不了,還責無旁貸呢。

溫酒滿腹的吐槽欲,不過話到嘴邊,卻說:“我又不是醫生。”

徐卿寒在那邊低笑:“你怎麽知道自己不是?”

溫酒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手機屏幕時間,或許是剛做完夢,情緒有些低迷,沒有什麽精力去和他吵架,又或許是夜太深,不想獨自在家承受着這種孤寂感。

安靜幾秒後,她掀開被子起床說:“公司有藥嗎?”

“沒有。”徐卿寒就等她這句了。

他沒有,她倒是什麽藥都備的。

溫酒先去衛生間洗去一身夢中驚出的細汗,随便穿了條裙子出來。

她每次去跟徐卿寒見面,倒是都沒有什麽興趣打扮自己,連妝都不畫。

走從電視機櫃裏翻出了醫藥箱,從裏面翻了幾盒藥出來。

退燒的,治嗓子的……

對了,也給他拿點鎮靜藥吧,以免做男人這麽急色。

溫酒拿小袋裝好,又找出車鑰匙,才出門離開公寓。

她從飛機場回家,其實沒睡多久。

半個小時不到。

現在九點半左右,在這座繁華的城市,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在溫酒開車朝徐氏集團的高樓大廈行駛去的同時,另一處,繁華的建築物大廈門口,一位年紀的男記者憤怒大步出來。

忙碌的工作,疲于奔命的痛苦。

在當今社會裏,已經成為了混跡底層人士的宿命,

到底是意不平,他将工作牌憤怒地扔在地上,罵了句:“媽的!”

方才在辦公室內,主編當衆嚴厲的責備,讓他懷恨在心,卻只能躲在無人處洩憤:“不就是一個被有錢男人睡完的女明星,有什麽好高貴。早晚有一天我魏銘要讓你們都刮目相看。”

強烈的屈辱感讓魏銘雙眼充血,暗暗發誓。

等他爬上位,別說盯着溫酒的黑料不放,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女明星,他都不會放過。早晚的,他會親手揭露出這些女人表面上光鮮亮麗,其實卻自甘堕落淪為玩物的真面目。

魏銘握緊了拳頭,僵硬着站在漆黑的夜色中半響,才撿起自己的工作牌。

伸手還沒碰到,另一只女人素白的手先将它撿起。

魏銘擡頭,看到出現在眼前的秀麗女人。

“魏記者。”

施宜初面容挂着溫婉的微笑,将工作牌遞還給他:“有空喝杯咖啡嗎?”

魏銘怔了半響,看着她的笑。

——

十點左右,今晚徐氏集團的員工都提早下班。

在總裁辦公室內,徐卿寒一身黑色筆挺商務西裝,單手抄着褲袋,落地窗前半響沒動,眸底的情緒被夜色染着深不可測。

厲雯踩着高跟鞋,端了一杯咖啡進來,放在辦公桌上。

她看了眼男人高大的背影,說道:“徐總,溫小姐應該快到了。”

徐卿寒沒有回頭,深沉的視線注視着下方耀眼的車流,他開腔吩咐:“你去接她上來。”

“是。”

厲雯轉身要走,剛到門口。

她又聽見徐總問:“你等會接她上來時,去把她微信加上。”

厲雯行事風格向來都是秉公辦理,不多過問老板私生活感情。即便知道徐總對溫小姐有着心懷不軌的意圖。內心也能平靜的不起一絲八卦波瀾。

所以,她從來沒想過去巴結這位未來總裁夫人。

聽見徐總這樣吩咐,厲雯難得問了一句:“這是?”

徐卿寒沒有告訴他,正好擱在辦公桌上的手機亮起,他掃了眼,不動聲色解開襯衫領口的兩顆紐扣,将突起的喉結露出,對她說:“人來了。”

厲雯只好低頭出去。

人來的挺快,畢竟今晚路上不堵車。

溫酒剛進停車庫,就看到厲雯的身影走來。

她還認得這位,是徐卿寒的得力秘書?

“溫小姐,徐總在辦公室。”

厲雯不愛笑,對她态度很恭敬。

溫酒點點頭,她也不是自然熟的性子,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電梯裏。

氣氛靜了幾秒,厲雯沒忘記徐總的命令,她視線掃了眼溫酒手提着的袋子,醞釀着說辭道:“徐總這兩天都在加班工作,今天有些感冒,一直忙到拖着身體沒去看醫生。”

溫酒看着玻璃鏡牆倒映的自己,嫣紅的唇吐出一句話:“那他活該。”

從表情,到話裏的每個字,沒有半點同情心。

厲雯差點兒都要懷疑,是不是她家徐總一廂情願了。

她注意到不斷往上升的電梯層數,終于表露出自己目的說:“溫小姐,平時我們沒有人勸的了徐總要多休息。你在他面前說話卻有分量的,所以能加個微信嗎?”

要是厲雯不以這個為理由要聯系方式,溫酒都會同意。

她偏偏不按套路出牌,搖頭說:“不行。”

溫酒轉頭,看見厲雯的表情快要崩裂了。

她很認真地說:“我被你家徐總騷擾就夠嗆了……以後還要被他秘書騷擾,想想會做噩夢的。”

基本上,在電梯門沒打開之前,厲雯感覺自己能蓋棺定論了。

徐總就是在一廂情願。

電梯裏的小插曲并沒有讓溫酒有所懷疑厲雯的動機。

秘書送她上來,便稱要下班回家了。

這個溫酒意料之內,踩着尖細高跟鞋朝辦公室走去。

公司已經沒人了,別的區域燈光都是暗着,她走到唯一亮着燈光的門前,象征性敲了兩下,然後握着門把推進去。

溫酒進去時,并沒有第一時間看到人。

她視線在寬敞的辦公室內掃了一圈,最後才發現沙發上躺着一具男人的身軀。

西裝外套擱在手扶旁,徐卿寒只穿着白襯衫和一絲不茍地西裝褲,半躺在那裏,戴着男士腕表的左手還覆在眼睛上,可能是覺得旁邊臺燈光線刺眼緣故。

溫酒不由地把腳步放輕了,她沒想到上來會看到男人熟睡的一幕。

随着她走近,徐卿寒并沒有醒來。

溫酒的視線落在了他那張英俊的臉上,眼睛和俊挺的鼻子都被大手擋着,只能清晰看見精致的下颚,有着淡淡青色的胡渣。

真是病了啊,連胡渣都不刮了。

他睡着了,溫酒打量的也肆無忌憚了。

她把藥袋子擱在一旁,慢慢彎下腰,漂亮的眼睛盯着徐卿寒棱角分明的五官輪廓看。

這張臉,和三年前相似,又感覺有一些陌生。

溫酒細密的眼眸低垂,想伸出手去碰。

過分白淨的指尖,剛要觸到男人的下颚,又停住了。

有些回憶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就好比此刻,溫酒想起了以前,她對男人成年後,會長胡渣這事充滿了懵懂的好奇,總是喜歡出其不意的去摸徐卿寒的下巴。

生氣了要摸,開心了要摸。

每次摸到,就像是摸一只小貓小狗般。

感覺他仿佛在乖乖等自己寵幸……

徐卿寒哪裏是小貓小狗,他根本就是個充滿攻擊性的大型惡犬。

溫酒想起舊事,下意識想把手抽回來。

就在她指尖微顫時,男人大手先一步地握住了她手腕,力道很重。

溫酒心底溢出驚慌情緒,低頭,看到徐卿寒不知什麽時候醒來了,眼神諱莫如深盯着她的舉動。

辦公室氣氛靜得能聽見一聲倒吸聲音。

溫酒心想:要命,被他抓了現行。

“想摸麽?”徐卿寒開腔說話同時,指腹帶着薄繭,輕輕地摩挲着她手腕白皙的肌膚。就像是誘導一般,想将她的手指往自己下颚放。

溫酒用力将手收回,忽略那股酥麻的不适感,眼眸眨動間,情緒已經平靜:“我給你帶了藥。”

她不提剛才企圖偷摸他臉的事,徐卿寒也沒抓着這個不放。

他心情在此刻是愉悅的,薄唇勾起的弧度很明顯:“嗯。”

溫酒先把體溫計遞給他:“先量一下體溫。”

她聽出了男人嗓子裏感冒的低啞,心想保險起見還是測下發燒到幾度了,要不要嚴重到去醫院挂號。

徐卿寒高大身軀慵懶靠在沙發上,也未起身,似乎在她面前,就不在僞裝的像人前那般穩沉內斂的紳士模樣了。

他視線緊盯着她漂亮的臉蛋,張開薄唇,任由她把體溫計放進來。

溫酒還蹲在地上,做完這個,又突然想起來她巴巴的伺候他做什麽?

“藥你自己吃。”

她突然變臉,将藥袋扔在他胸膛前。

徐卿寒的襯衫紐扣沒系好,露出一小片結實的胸膛肌肉,似乎壓根不在意自己男色暴露,甚至是還有顯擺的嫌疑,長指又去解開一顆,嗓音啞着對她說:“我剛做了個夢。”

溫酒不太想知道。

而徐卿寒還把話題持續下去,口中含着體溫計,卻在低低嗤笑:“夢見當年剛答應做你男人,你就把我甩了。”

他這句話,無疑是要惹溫酒的。

她猛地轉頭,目光先是觸及到男人敞露的胸膛,先是愣住半響,才想起要說的話:“你把自己說的這麽委屈做什麽?徐卿寒,當年我們不過就交往了一個月,有多少感情擺在這,你沒有那麽深情。”

溫酒看着男人眉宇間逐漸冷峻的情緒,心裏諷嘲的想,他不過是當年被她追了幾年,追出習慣了。

她于徐卿寒而言,可有可無而已。

徐卿寒眸色深邃幽暗,盯着她滿是諷刺的表情,感覺自己的胸腔內浮現出來的悶窒情緒,讓他低低重複女人話裏的意思:“你不信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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