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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骁說到做到, 一直等在外面。
姜棠所有工作都完成, 被通知可以離開的時候, 出門便看到了覃骁,他連姿勢都沒怎麽改變,在工作人員略有些打趣的眼神下接過她, 并幫她拿着換下來的衣物。
他不正經的時候看起來真的非常讨打,但淡定的時候也是真淡定, 工作人員本來要安排車輛送他們, 被他揮揮手拒絕, 那架勢看着比他爹氣勢都足,似乎剛剛被攔在外面連門都進不去, 只是他大少爺不想進而已。
裝着昂貴首飾的袋子,也就被他随随便便往後備箱一扔,轉頭打量穿着制式套裙的姜棠,點頭露出個笑容:“看起來也不錯。”
覃骁近來一直頭頂流氓光環, 他嚴肅正經的時候還好,一旦放松下來或者有什麽親昵舉動,姜棠就感覺毛毛的。
不過她還有正事要談,再毛也得頂住。
“找個地方邊吃邊談?”覃骁提議, 兩人忙到現在都還沒吃飯, 姜棠倒是陪着領導出席了晚宴,可那種場合她的嘴是用來說話的, 別說吃了,水都沒喝上一口。
上次就是邊吃邊談, 結果呢?姜棠表示自己不說清楚沒有胃口吃飯,覃骁嘆了口氣,把車停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從車載冰箱裏拿出一瓶飲料遞給姜棠,自己也開了一瓶,做出一副長談的架勢。
事情說來話長,但其實說簡單也簡單,有其必然性。
一切都從姜棠酒後亂性之後跑路開始。
眼高于頂對女人不屑一顧的大齡童男子覃骁覃大少爺,被人奪了清白始亂終棄,想讨個說法都找不到人,這口氣自然是咽不下去的。
一個女孩子,有學習和工作,并沒有離開這個城市,其實姜棠的去處也好猜。
很快覃骁便斷定她回了西坊的郁宅。
但郁宅作為高級退休幹部的住處,門卻不是那麽好進的,就算進了,師出無名也達不到目的。
他當然不會指望那小混蛋主動把他介紹給郁将軍,她要真有這個覺悟,也不至于躲得人影兒都不見。
覃骁只能自己想辦法,這時候他想到了覃校長,在覃骁眼裏,親爹是幹什麽用的?當然是用來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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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覃校長相處了二十多年,覃骁自然知道該怎麽拿捏他,直接撂了一句:“我把郁瑾她閨女給睡了,沒戴套,鬧不好孩子都有了,您看怎麽辦吧。”
涵養好到不懼泰山崩的覃校長,也被熊兒子放的大雷轟到眼前發黑,他站起來滿書房找趁手的工具,打算實施人生第一次家暴。
比施暴者高上半頭的家暴目标,輕輕松松攔住了施暴者手裏的戒尺:“好了,別整這些沒用的了,我又沒說不負責。”
“郁瑾又結婚了,你這輩子是沒戲了,我要把她閨女娶了,将來給你生的孫子也是她孫子,你這也算變相達成心願了。”
“想抱孫子可不能不勞而獲,爸,到你出力的時候了!”
郁家老宅是位于城中心偏西的三層小樓,框架是蘇聯時期建的老別墅,後來整體翻新,并引入各種現代化的居家設備,對于老人來說,不僅生活方便,也滿足他們對于接地氣的要求。
有限的幾個院子,住的都是級別極高的幾位老幹部,近年來退休的領導都還不夠資格住進去。
在西坊這個地段,出了院子就是游人如織的老城區,進了院子則一派歲月靜好花香鳥語,恍然都令人有穿越時空的感覺,算是鬧中取靜的極致了。
郁家二老年近八旬,日常生活就是下棋喂鳥養烏龜,栽花除草曬太陽,相當的悠閑。
但郁将軍畢竟身份特殊,時不時也有訪客到來,比如說這一天,就有一對父子到訪。
來者身份特殊,不是郁将軍同樣頤養天年的老夥伴兒們,而是正當年的覃平。
這就有點不尋常了,不是說覃平屈尊降貴,只是郁将軍作為老前輩雖然級別高過覃平,但他們分屬不同的圈子和派別,素日并無太多往來。
而且覃平現在炙手可熱,随着領導的換屆水漲船高,被人戲稱為“國師”,地位卓然的同時也意味着他是真的很忙,時間價值萬金,既然抽時間過來,那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因為即使是姜棠同樣正當年的舅舅郁玮,和覃平也并無太多交情。
雖然派別和政見都分屬不同陣營,但郁将軍卻和覃平相談甚歡,或者說無論是誰,和覃平談話都會感到極其舒服。
這人祖籍江南,世家出身,族內人才輩出,遍布全球,很多國家的政商界要人,都和他們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因為衆所周知的原因,覃家在幾十年前本家已經遷往海外,留在江南的祖宅早就空了。
覃平這一支當時機緣巧合留在國內,在後來局勢不穩的時候還頗受了些罪。
好在熬了過來,守得雲開見月明,改革開放後覃家本家和海內恢複了聯系,回國做了大量投資,失散了親人也大都找到了。
祖宅江南覃家大院因為已經不再住人,便捐獻給了國家,如今作為文化古跡被保護了起來。
但覃平能有今天的地位,卻不是家族的緣故。
年輕時候的郁将軍,因為混跡行伍之間,很有些江湖氣,主張英雄不問出身,人才不問出處。
但經歷過女兒的事情之後,郁将軍看問題有了新的角度。
很多時候一個人可能是英雄,也可能是人才,還很有可能會最終功成名就甚至登頂。
但卻未必是個好的丈夫。
女兒當年執意要和姜棟梁結婚,他不贊同,卻也沒有認真地反對,否則當時還沒退下來手握重權的郁将軍,有一百種辦法讓那小子自己放棄。
後來女兒果然婚姻失敗蹉跎半生,他後悔了,從此便堅定了一個信念:子女婚姻盡量門當戶對,兒子可以低娶,女兒卻務必不能低嫁。
到了孫子這一輩,只有郁淩雲和姜棠兩個,郁淩雲主意大,他們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是性格溫和又貼心的外孫女糖糖,卻必須在富貴從中尋找配偶。
這并不是說富貴人家就沒有壞人,敗家子浪蕩兒哪朝哪代都不會少,但也不會比窮人家更多就是。
有的人不是不壞,只是沒有機會壞,至少于富貴從中選人,你能看到他更真實的一面,而不是貧窮乍富之後再變臉。
覃平作為一個少時富貴,青年落魄,之後又一步一個臺階爬到現有地位的人,郁将軍是十分欣賞且重視的。
覃平當然也很敬重郁将軍,兩人談的十分盡興,中午郁夫人還留了飯。
因為年紀大了吃不得重口味的東西,所以家裏在郁夫人的安排下都換成江南廚子,做的菜很合覃平的口味,他吃得贊不絕口。
直到飯後飲茶的時候,兩人才抽出空來把注意力分給旁邊英俊而又沉默的青年。
這青年淵渟岳峙,面相帶着桀骜,絕對不是池中之物,可難得的是很能沉得住氣,在兩位長輩身邊一直規規矩矩地聽着他們講話,端茶遞水,盛飯布菜,把保姆的事情都搶了做了。
對着別人家孩子,照理是要誇贊一番的,郁将軍也不能免俗,何況他真的覺得這孩子不錯。
可等他鬧清楚兩人的來意之後,郁将軍就很想把剛才說出口的話再吞回去,然後開始踅摸兒子親手給自己雕的拐杖,到底被老婆子擱哪兒了?!
打是不能真打的,但郁将軍是行軍布陣的好手,繞着圈子拒絕他們:“糖糖還小呢,再說現在這個年代,小輩們之間的事,要看他們自己的意思,糖糖既然躲着令郎,那就證明她沒這個意思,我們做長輩的也不好勉強。”對于姜棠的去向更是只字不提。
覃平是典型的知識分子,講話非常委婉,自然不可能像覃骁那樣上來就說“倆人已經睡了”之類的,只是表明覃骁對姜棠的仰慕,希望追求行為能夠得到家長的認可。
饒是如此,郁将軍都不高興了,這家裏有漂亮姑娘,就是不得安生,女兒剛再次嫁出去沒多久,年齡還那麽小的外孫女又被人惦記上了,比她還大的孫子郁淩雲,卻是屁都沒帶回來一個,見天的做賠本買賣,這讓一輩子人強命也強的郁将軍如何不郁悶?
當然是想也不想就拒絕。
郁夫人卻沒有他這麽感情用事,看着儀表堂堂,被拒絕後也絲毫沒有頹色的青年若有所思。
糖糖雖然嘴裏說回來住是為了和還沒出生的小孩争寵,但郁夫人從小看她長大,怎麽會看不出來她明顯是有心事。
只是在他們這樣的家庭,如果不是人身安全出了事,別的都不是什麽大問題,糖糖不願意說,她也就裝傻不問。
但是今天的事情一出來,糖糖的煩惱是什麽,就很明顯了。
如果真是還沒影兒的事,覃平覃骁父子又不是街頭的閑漢,怎麽會冒冒然然就登門拜訪?
也就這個越活越回去的老頭子,才相信人家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但郁夫人在人前向來都給足郁将軍面子。
局勢正僵持着,覃平接到召回的電話,人在官場身不由已,他只得匆忙告辭,覃骁卻沒跟他爹一起走,像是看不懂郁将軍的嫌棄眼神一樣,陪着明顯态度比較軟和的郁夫人聊天,幫她給烏龜換水,聽她誇贊自家的“明星龜”,講述烏龜的來歷還有姜棠和郁淩雲的童年往事。
覃骁這邊走的是懷柔路線,想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軟化姜棠的家人,卻沒想到一向和風細雨的覃校長,卻給他來了個雷厲風行。
事情的原因細說起來很複雜,簡而概之,就是新領導上任之後要整頓各個派別的力量,覃平作為嫡系自然是新派的代表。
另外還有守舊派,和新派的權力争奪已經白熱化。
而郁家則屬于只做實事不針對人的中立派,不說郁将軍德高望重,是該陣營的主心骨,就連下一代中,執掌GDP排名全國第一省份的郁玮,已經隐然有振臂一呼領袖全派的架勢。
領導召覃平過去的時候随口問他在忙什麽,司機是從郁家接到的他,覃平自然不好隐瞞,直言是為了兒子的事才登門拜訪郁将軍。
沒想到領導竟然很有興趣,詳細詢問了兩人的情況,最後直接斷言:“是一樁好婚事,郁瑾我也知道,那麽鐵骨铮铮的女子,她的女兒不會差了。”
更令人始料未及的是,随後節日登門慰問老幹部的時候,領導居然親自向郁将軍以及陪在他旁邊接待的郁瑾,提起了這樁婚事,并表達了贊同和美好祝願。
事後覃平帶着覃骁登門請罪,這次真的被郁将軍抽了一頓,覃骁倒是沒有繼續坑他爹,迎在前面讓拐杖全都招呼在自己身上,并誠懇表達自己的心意,也隐晦地表明他和姜棠的關系已經很親密了。
郁将軍一口老血差點啐他身上,随即覃骁又提出來,這婚事已經定下來的事先不要告訴姜棠,他要憑借自己的能力去追她,讓她心甘情願。
倒是為他挽回了幾分形象,但在郁家依然很不招人待見,郁瑾和郁夫人還好,覃骁的外表在中老年婦女那裏實在很加分,這個“人”主要是指郁将軍,至于郁家的其他兩個男人,覃骁還沒來得及見,并不知道迎接他的會是什麽,在那之前他迫切需要先把姜棠拉到自己陣營,否則他直覺那兩關不會太好過。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局面,毫無追女經驗的覃少爺,病急亂投醫之下甚至連大土那樣的狗頭軍師都信了。
姜棠臉色鐵青:“要聯姻你找我郁淩雲,我又不姓郁。”
覃骁并不生氣:“你覺得我們倆誰在上面?”
一個霸道,一個陰險,兩人半斤八兩,想到他們在一起的畫面姜棠整個人都不好了,覃骁卻閑閑地接着道:“郁淩雲我沒興趣,不過如果換成你,我不介意在下面。”
個老流氓!
姜棠再次氣紅了臉,不過還是沒忘了他話裏的漏洞:“你不是說先不拿這個說事嗎?那今天怎麽回事?”
“追你是咱們倆的事,我不希望有亂七八糟的人搗亂,對于他們來說,名分這個東西還是可以用一用的。”
好話壞話都被他說盡,自今晚那句“佳兒佳婦”之後一直懸在心頭的那另一只靴子終于落地,姜棠卻感到有一種荒謬感。
二十三歲,正值青春年華,戀愛都沒好好談上一場,就因為一時軟弱酒後放縱,睡了個不該睡的男人,她就要把後半輩子都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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