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81章

商錦蓉說要回去,就已經是給了唐光遠一個信息。唐光遠微微皺了眉頭,但當夜晚間,還是去找了一趟木石僧。

木石僧喝了一口唐光遠帶來的酒,面帶微笑:“女施主真是個與衆不同之人。”

唐光遠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靠在廊柱上,端着肩膀看向月亮,嘆了口氣:“大概也是非常之人要受非常之罪吧。大師,這次之後,您要去往何方?”

木石僧又喝了一大口:“老衲居無定所,一個游方僧人,自然是走到哪裏就是哪裏。施主可是有什麽事情想要老衲幫忙?”

唐光遠搖了搖頭:“倒沒什麽需要大師幫忙。只是難得碰到大師這樣談得來的人,有些舍不得罷了。”

木石笑道:“施主何須如此感慨。若是有緣,自會相逢。若是無緣,你我也不會相識一場。”

唐光遠點了點頭:“大師所言有理。不過我有個請求,這次大師幫忙之後,我想同大師痛飲三百杯!”

木石僧回:“有機會自是要吃你這三百杯的。不過施主你也要多加留心才好。既然趙家二房會生殺機,那一計不成就必生二計。這并非分家就可以避免災禍的。若是施主不急于離開,盡量多護一護女施主。老衲見她雙眉帶睿眸中生彩,必不是平凡之人。但越是這樣的人,越是災禍頗多。你與女施主許是前世便有未了糾纏,這一世該還的還,該報的報,左右也是躲不過的。”

唐光遠挑了下眉梢:“大師所言便是說我和她有前世緣分?”

木石微微一笑:“前世緣分不假,但是何種緣分卻并非老衲可以看得清的。端看你二人的造化罷了。”

這一宿唐光遠回到李家之後也沒有睡着。而且沒有運功打坐恢複精力,弄得第二天定了個黑眼圈,一副精神疲憊的樣子。

商錦蓉看到他這個“德行”,挑了下眉梢:“一點兒都沒睡啊?”

唐光遠點頭:“嗯。擔心。”

商錦蓉嘆了口氣:“我也擔心。不過黑眼圈倒沒你重。我是既擔心他們出招,又擔心他們不出招。糾結得不行。不過還是更希望能一次解決問題吧。疼一次總比不知道什麽時候疼來得好。”

唐光遠看着她:“你心可真大。”

“我不大也不行啊。不然就沒完沒了,找不到個由頭。你當我真願意挨一刀呢。”

這時候素春正好拐到後院兒,聽到商錦蓉說的最後這句,吓了一跳:“大少奶奶,什麽挨一刀?您怎麽了?”

商錦蓉一點兒都沒有緊張,非常淡定的回答:“說起小時候自己偷偷學習做菜的事情呢。不知道切了自己多少刀才能有如今的刀工。”

素春“哦”了一聲:“您真的太不容易了。若不是商家那樣的人家,哪有您這樣的嫡長女還要被這麽欺負的。”

商錦蓉笑了:“反正也離開他們了。便麽什麽不好了。學會了廚藝也是自己身上受益的事情。素春,你可有什麽想學的?等之後咱們分家了,我讓你去學。将來也能獨當一面。”

素春搖頭:“我什麽都不想學,我就想在大少奶奶身邊伺候您。”

商錦蓉揉了一把素春的頭發:“傻丫頭。你怎麽可能跟在我身邊一輩子。你才多大點兒年紀。将來早晚都要嫁人的。”

素春笑眯眯的:“就算嫁人。也嫁給咱們自家的奴才好了。到時候我們一家子伺候您。”

商錦蓉其實并不能理解這樣的心态。但所謂忠仆,怕也就是這樣吧。要改變一個這個時代的人根深蒂固的思想,這并不容易,所以她也沒有繼續廢話了。

次日天明,一行人準備啓程返回琉保縣。

商錦蓉一大早說要先去給娘再上一炷香。然後再順着山路走回去。李鑫珏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反正是自家馬車,外甥女有孝心,他自然也不會阻攔。

于是在李悠娘墳前,商錦蓉默默禱告了一番。祈禱趙家二房千萬不要放棄這次要“整死”自己的機會。然後這才回到了馬車。

再上車的時候。商錦蓉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樣子。不過她在墳前就哭了一通,所以也沒有人覺得奇怪。因此她說想一個人坐馬車裏清淨一會兒,于是就唐光遠趕車,素春和黃氏坐在了李四趕的馬車上一起往回趕。

路上的時候,李鑫珏和李良為了讓商錦蓉高興高興。他們倆騎着馬還不忘記不時跟商錦蓉說上幾句話。但後來見商錦蓉實在是提不起精神。他倆也就只剩下嘆氣了。而其實唐光遠和商錦蓉都在糾結擔憂之中,畢竟趙家二房有沒有動作。這都是他們不能百分百肯定的。

也算是天随人願。畢竟他們之前知道過趙家二房有過這種籌謀,如今終于有了機會,他們會繼續這麽做也并不是什麽新鮮事兒。所以他們走到水邊,距離官橋只剩下二裏地的時候,突然跳出來兩個黑衣人。這二人黑紗蒙面身手矯捷,甚至用了蒙汗藥粉,手帕一甩,李鑫珏和李良還有李四等人就直接暈倒在地了。

商錦蓉心中激動。但其實也擔心舅舅和表哥他們的安危。所以她立刻就出了馬車,大喊:“你們要幹什麽?要錢我給你們,不要傷人!”

她這一喊自然吸引了黑衣人的注意。那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瞧了瞧商錦蓉身前的唐光遠。唐光遠是标準的脫衣有肉穿衣顯瘦。加上一身下人的打扮,又可以僞裝了自己身上的氣息。那倆人真沒把他當回事兒。“少說廢話!你可是趙家的大少奶奶?”

商錦蓉眉頭緊鎖:“我的确是趙家的大少奶奶。但姓趙的人家多了,我們趙家沒有得罪過江湖中人。你們找錯人了!”

那二人冷笑,其中一人道:“若你姓商,那便錯不了了!”

商錦蓉倒退了兩步:“我與你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哪兒那麽多廢話。有人花錢,我們自然與人消災。你自己的罪過什麽人自己心中有數。犯不着同我們說。甭跟她廢話,上!”

那邊二人以上,商錦蓉自然要躲。唐光遠為了不讓商錦蓉出事,但又不能毫發無傷。這尺寸掌握得極難。但等件事到這倆人的本領之後,倒也放松了。

原本都是在計劃之內。但随着商錦蓉的肩頭被刺中一劍,往外冒血之後。唐光遠的淡定瞬間就消失了。好在木石僧來得也及時。但因為做戲,三下五除二就将兩個人給打跑了。

商錦蓉此時疼得臉色慘白。為了做戲,她還不能用空間裏的靈藥和泉水來治療。所以這會兒唐光遠看着她的樣子,心裏揪成一個。“你怎麽樣?”

商錦蓉搖頭:“暫時還沒事兒。你趕緊将素春救醒,讓她給我上藥!”

此時木石僧已經用水将李鑫珏那幾個人給救醒了。看到這一幕,李鑫珏立刻就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于是連忙給木石僧道謝。“多謝大師相救!若非大師,我們一家幾口就沒命了!”

木石僧嘆了口氣:“老衲原本是離開天佑寺打算繼續游方。沒想到遇上了這件事。聽那兩個歹人的話,是有人指使他們殺害女施主。這件事非同尋常。老衲覺得施主們應該去衙門報官。不過女施主深受重傷流血不少,此處距離天佑寺過小橋并不太遠,你們可以先去給女施主療傷。”

李鑫珏點頭之後,還是要詢問商錦蓉的意思。“婉兒,現在讓她們送你去天佑寺療傷,我和你表哥去衙門告狀。如何?”

商錦蓉點了點頭:“一切聽舅舅的。”

雖然事出緊急,但過小橋就不能坐馬車。商錦蓉這個狀态不能落水,所幸木石身上有金瘡藥,讓素春給商錦蓉上了藥,然後讓馬車快些趕路從官橋那邊快些到天佑寺。而後李鑫珏和木石僧一起騎馬趕奔了琉保縣的縣衙門。

其實對商錦蓉來說,計劃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但是這一劍的痛疼和流血量是她所沒預料到的。她本以為自己挨一刀來一個口子流些血就罷了。但沒想到這一劍捅過來,直接戳到了他的肩胛骨上,而後那賊人也是手狠心毒,抽劍的時候手腕子轉了一下,這一條劍傷就成了一個血窟窿,那還不流血不止了。木石僧的金瘡藥效果并不理想。

等到了天佑寺。她們沒敢進裏面。唐光遠和李良求到了廣禪大師的禪房外。廣禪大師聽說是趙家大少奶奶遭遇了兇徒,深受重傷血流不止。他趕緊命人将商錦蓉接到禪房。而後拿出了廟中研制的秘藥。雖然效果也差強人意,但到底比木石僧身上那個好一點兒。

商錦蓉胸中有一萬句話想說。但現在實在是沒辦法。這廟中沒有酒,她想要用烈酒來消毒是沒辦法的。所以她只能等到晚上,再讓唐光遠幫忙弄點兒烈酒了。

好在廣禪知道自己的醫術有限。很快郎中就被請來了。郎中身上有消毒用的烈酒,可是當郎中看到商錦蓉的傷口之後,到吸了口涼氣。“大少奶奶,您這傷口……怕是會留疤。”

商錦蓉眉頭緊鎖。疼得已經頭暈腦漲了:“命在便好。疤痕何妨。”

郎中嘆了口氣。“那大少奶奶您先服用一碗麻沸散。您這傷口上的肉有一些已經發黑,那劍上應當有毒。但好在不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且看情況這毒并未深入只是停留表面。老朽要把您這傷口周圍的肉挖掉,才能保證您不被毒所害。”

商錦蓉深吸了口氣。心到這趙東陽兩口子也忒毒了。刺殺自己就算了,還特麽用喂了毒的兵器。不過這會兒這個念頭一閃即過。很快她就被灌下了麻沸散,很快她就睡過去了。

商錦蓉是在巨疼中蘇醒的。想要動一下身子,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挪動分毫。這讓她很是驚悚。用力睜開眼睛之後發現自己被兩床厚厚的輩子擠在中間,這才動彈不了,她才放下心來。

這時候素春看到她醒了,趕緊問:“大少奶奶,您還疼嗎?”

商錦蓉深吸了口氣:“疼啊。”

一聽這話,素春的眼淚又下來了。“這可如何是好呢。郎中說,您不能多喝那麻沸散的。”

嗓子幹癢得難受,商錦蓉微咳了一聲,震動傷口感覺更疼了。“先給我口水喝。”

素春趕緊拿來水,用湯匙一點點味道商錦蓉的嘴裏。一邊兒喂,她一邊兒說:“舅老爺和木石大師已經去衙門告官了。老夫人也夫人也都知道了。不過您的身體情況不能挪動,所以夫人已經過來了。這會兒正在佛前為您祈福。老夫人親自去了縣衙門,請求縣太爺一定要捉拿兇徒。舅老爺貼了一個懸賞,五百兩懸賞捉拿那兩個兇徒。相信就算暫時抓不了他們,他們也一定不敢再出現了。”

這些後續流程商錦蓉心中明鏡一樣。事情驚動了官府,現在又可以名正言順的跟天佑寺扯上關系。自己是被僧人所救,自己就一定會處在所有人心中最大受害者的角度,且永遠不會更改。這會兒趙家二房一定又氣又急。而那兩個人想必也一定還會找到他們索要金錢。而在那之前,以他們目前的能力看,又不可能敢再對自己如何。只要自己跟老夫人提出分家。再加上娘的眼淚。這事兒一定可以很快達成。

想到這些,肩膀上的疼痛好像都已經減輕了。于是她又不知不覺中睡着了。這可把素春吓得不輕。連忙跑出去叫唐光遠喊郎中過來。郎中到了之後號脈查看傷口。才放下心。“沒事兒。大少奶奶這是虛耗過度又睡着了。你們別看她喝了麻沸散之後看似沒有感覺到疼痛。但實際上身體還是有感覺的。尤其大少奶奶流了那麽多血,還中了毒。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要身體虛弱一些的。但大少奶奶底子好,趙家也不缺好藥材,相信有個一年半載的,也就恢複如常了。”

這時候,張氏剛好進門。聽到郎中的話,她卻還是不放心:“郎中,婉兒可會有什麽後遺症嗎?”

郎中嘆了口氣:“不瞞您說。目前看倒還不至于。但一切還要等恢複的時候随查随看。而且于女子而言,肩頭上有這麽大一個疤……心裏也一定會非常難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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