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天上下起了毛毛細雨,沁得臉濕濕的,涼涼的,卻格外清爽。微風托着清涼的水汽,夾雜着泥土的清香,沁人心脾。

“累了,走不動了。”雨桐輕聲說。

“嗯,那我們歇會兒。”

宗麟說罷,也停下來,雙手撐在橋欄杆上,眺望不遠處寶石山上的保俶塔。薄霧或挂在重疊的青山間,或缱绻在搖曳的湖面上,随着微風慢慢變化着形态,讓眼前的景色倒有些亦真亦幻了。

雨桐也扶着欄杆,望着眼前的美景,又定了定自己的小心思,便開口輕聲吟誦道:“西湖湖上水初生,重疊春山接郡城。”

“記得扁舟載春酒,滿身花影聽啼莺。”脫口而出,宗麟便吟誦了一下句。

很好!雨桐心裏暗喜。就怕你不接詞!

“苑牆曲曲柳冥冥,人靜山空見一燈。”連口氣都沒喘,她又念了一句詩。

宗麟暗自發笑,這煙雨蒙蒙的上午,怎麽就能讓她聯想出一句描寫夜西湖的詩,想必心裏又在想什麽鬼主意了。他不動聲色,接了下一句:“荷葉似雲香不斷,小船搖曳入西泠。”

好了,就現在吧。

雨桐深吸一口氣,終于還是鼓起勇氣念出了自己最初想要念的這句詩。

“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骢馬。”

“……”

太&安靜了,周圍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雨桐只敢低頭看着自己放在石欄杆上的雙手,她的食指輕輕摳着上面的小石頭,以此來掩飾她此時心中翻江倒海般的不安情緒。

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視線中慢慢挪進了一只指節分明的,修長的大手。在片刻的遲疑之後,那大手終于慢慢覆上了那只因為過于緊張而微微有些顫抖的小手,堅定地握緊。

宗麟此時的心裏何嘗不是小鼓敲得咚咚響。他喜歡雨桐,不知道從何時起,這個有些淘氣的小妹妹開始牢牢牽動起他的情緒。愛情是個要命的東西,一旦招惹上它,必定亂了你的心智,壞了你的主意,沉穩睿智如宗麟,在這份甜蜜的初戀跟前,也毫無還手之力。

還好,愛情如約而至,那就讓它肆虐,我願意沉淪。

他拉起雨桐的手,輕輕往自己懷裏一帶,已經緊張的僵硬的雨桐,便一下栽倒在他的懷中,被他緊緊環抱住。

雨桐整個腦袋都空了,此時她的世界只剩下宗麟了,他懷裏的味道那麽好聞,那是他的氣息,讓她沉醉不已。她感覺到宗麟傾下了身子,她羞得閉上眼睛低着頭,輕輕的一個吻印在了她的鼻梁上,那一刻,心跳幾乎停滞。她不敢睜開眼,她能感覺到宗麟的呼吸近在咫尺,她幾乎顫抖着等待着那個更加甜蜜的時刻......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雨桐閉着眼等待了好一會兒,卻發現似乎沒什麽動靜了。她疑惑着,鼓起勇氣睜開眼,慢慢擡頭看向宗麟,卻看見此時的宗麟早已經羞得滿臉通紅,緋紅都燒到耳尖了......

雨桐走神了!

這真是一樁奇事!她心想。她忽然很想敲鑼打鼓地回錦廬,把家裏人全都叫出來,讓他們看看從小深沉的張大少爺居然也有臉紅成這樣的時候!

“專心點!!!”宗麟看出來雨桐又走神了,簡直真有點被她惹生氣了,“這種時候你又在想什麽呢!”

雨桐回過神,看着眼前皺着眉頭氣鼓鼓的宗麟,忽然惡向膽邊生。她抓着他白色的衣領,踮起腳尖,将一個甜甜的吻輕輕印在了他的唇上,然後轉身就想跑。宗麟哪會讓她得逞,他長腿一跨,上前一步就拉住了她的胳膊,一把把她拽回自己的懷裏,深深地吻了下去。

最美不過人間四月天,煙雨蒙蒙的西泠橋上,愛情也在蔓延。

何處結同心,西泠松柏下。

日子甜蜜地流淌着。

宗麟慢慢開始接手了家裏的一部分生意,也漸漸忙起來了,只是每天忙完,總是急着趕回家陪雨桐。

倆人總愛沿着西湖邊散步聊天,天南海北,什麽話題聊起來仿佛都特別有意思。聊着,走着,累了,就牽着手坐在大石頭上,雨桐愛把頭靠在宗麟的肩膀上,與他十指交纏,看着夕陽的餘晖鋪灑在湖面,一片金色的潋滟。

有時候她也耍賴,說累,非要宗麟背她,宗麟總是有求必應,由着她胡鬧。她很喜歡讓他背着,這樣她可以緊緊環着他的肩膀,把臉埋在他的耳旁,貪婪地去捕捉他身上特有的氣息。她喜歡用鼻尖去蹭他的耳後,宗麟怕癢,總被她弄得兩邊躲,又怕把她摔下來,最後只得把她放下來,用吻來結束她的胡作非為。

看着自己兒子立業和成家兩條路都有條不紊地走着,太太心裏是欣慰的。雨桐是她撿回來一手養大的,聰明懂事又深得家人的喜歡,将來當了大兒媳婦接替她來管家,她是放心的。只是偶爾看見仍舊一副吊兒郎當模樣的瑞麟,心裏總是有些感慨——青梅竹馬的,又何止是宗麟和雨桐呢!

春天裏有風的日子,陽光總是格外暖人,小鳥歡唱着穿梭在花香當中,柳條輕舞,湖光,山色,一切都沒那麽美好,因為愛情。

雨桐今天圍上了一條素白色底,栀子暗花的綢緞圍巾,配着她深紫色的校服裙,顯得人格外出挑。她拉着韻宜的手,站在瑞麟學校的球場邊,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想快點回家,等着宗麟回來。

以往都是司機老陳先去女校接了雨桐和韻宜,再一起去瑞麟學校。瑞麟貪玩,每次放學總得在學校打會兒球再回家,這個時候雨桐和韻宜就在球場邊給瑞麟加油助威,倒水擦汗。兩個女孩子一個明豔漂亮,一個活潑可愛,讓瑞麟沒少被同學羨慕。可如今雨桐每每歸心似箭,站在場邊不停走神,連給瑞麟加油都忘了,瑞麟沒少抱怨。

“呀!二哥!”

韻宜的一聲尖叫終于把雨桐的思緒從宗麟身上拉了回來。她轉頭一看,瑞麟捂着胳膊倒在了地上。

倆人趕緊沖過去,一見瑞麟胳膊肘上的血,雨桐心頭猛地一緊,有些慌了神。

一旁的韻宜也着急地像熱鍋上的螞蟻,連忙抱起瑞麟受傷的胳膊吹了又吹,關切地問:“疼不疼啊?”

“沒事。”瑞麟倒是一臉無所謂,“男人嘛,這點小傷不礙事。”

“不行,血流太多了。”雨桐皺着眉頭說着,趕緊扯下了自己的圍巾,跪下來仔細地擦拭着他傷口上沾着的灰塵。

瑞麟難得地臉微微泛紅,眼光卻被雨桐的脖子吸引過去了。

韻宜也注意到了瑞麟的眼神,順着看過去,驚得大叫:“雨桐姐,你脖子怎麽了?怎麽青一塊紫一塊的!”

雨桐被韻宜這一叫喚,猛地想起了脖子上的痕跡,趕緊用手捂住脖子,小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那是宗麟留下的,今天之所以圍着圍巾,也是為了遮吻痕。

雨桐的脖子生的極美,纖細而婀娜。如果說她給宗麟帶來的是總是最單純的快樂和驚喜,那她白皙的頸項卻總能輕易地挑起宗麟作為一個男人最原始的欲望。他不老實的吻總是從嘴唇滑到耳後,又從耳後滑到頸間。當他終于有一天情難自禁地解開了她領口的第一顆盤扣時,雨桐又驚又怕地推開了他。而他卻不惱,再次溫柔地糾纏回來,在她耳邊輕輕呢喃:“雨桐,我累。”

這話就像帶着魔咒,一亮相雨桐的防線也就徹底被擊碎了,只想就由着他,慣着他,只要他高興,只要他舒服。可如今,這家夥闖的禍可如何收場!

雨桐慌張地拉扯着衣領,擡眼時瑞麟已經把臉扭向一邊了,只是韻宜還是緊張地想拉開她的領子查看她的“傷勢”。

“天哪,這麽多!到底怎麽啦雨桐姐?”韻宜聲音有些急切,感覺都快哭出來了。

“其實沒什麽事,就是……被蚊子咬的......”這話說出來,雨桐自己都不信。

“這得多大的蚊子啊!是在家裏被咬的嗎?”韻宜焦急地追問。

雨桐一聽,有戲啊!這傻丫頭!于是幹脆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道:“對,特別大一只蚊子,就是在家裏被咬的,怕吓着你,沒敢跟你說。”

“這麽吓人?打死了沒?”

“打……不到……跑了......”雨桐覺得自己簡直有點編不下去了,待會告訴宗麟他變成了大蚊子,不知道他會有什麽反應。

正想着,瑞麟冷冷地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你們趕緊回去吧,我今天自己回去。”

“你都受傷了,跟我們一起回去吧。”雨桐說。

瑞麟的語氣卻明顯有些不耐煩:“都說了沒事,趕緊走!”

雨桐見他這種态度,氣也上來了,對着他喊道:“你自己輸了球幹嘛找我們撒氣!”

瑞麟沒有理她,頭也不回地回到了球場,和隊友短暫交流之後便又開始了比賽。雨桐氣不打一處來,二話不說拉着韻宜就走了。

韻宜不懂,瑞麟怎會不知道雨桐脖子上的是什麽。內心的狂躁已經無法再平複,他只能回到球場上發洩出身體的所有能量來掩蓋表面已經無法再隐藏的情緒。

而他是成功的。

打完球的瑞麟,面上已經沒有任何破綻了。他學生服上裝大敞着,嘴裏叼個小草棍,書包勾在肩膀上晃悠到校門口,看見老陳已經站在空車旁拉開車門等着他了。

他哼着小曲兒走過去,正準備上車,聽見有人叫他。他轉頭看見四個他不認識的人面露不善地看着他,這種人他見得多了,無非就是找麻煩的。至于為什麽要找他的麻煩,他根本就不想知道,不過他很樂意乘着這個機會活動活動筋骨。

“你先回去吧,待會我自己回家。別多嘴!”瑞麟跟老陳交代了一聲,就迎了上去。

老陳一臉慌張地追在他身後道:“二少爺,這……”

瑞麟揮揮手,示意老陳趕緊走。他走到那個貌似是領頭的人跟前,手指一勾,說:“去人少的地方聊。”

那人也很上道,二話不說就跟着瑞麟走了。

瑞麟帶着他們拐到了一片隐蔽點的空地便停下來。

那領頭的知道到地方了,抖了抖肩,把手指按得咯咯響,拽拽地說:“張瑞麟,我警告你,你別......”

誰知話還沒說完,瑞麟突然一個重勾拳,那人還沒來得及哼一聲便倒地不起了。旁邊幾個跟班了立馬傻了,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不打?不打,挺沒面子的吧?打的話……那什麽……

幾個人還在用眼神召開緊急會議的時候,一聲悶哼,又一個人被打趴下了。剩下的兩人終于看出這情形不對,這小子出手太毒了,簡直把人往死裏打,二話不說準備開溜,瑞麟一個箭步上去拖住了兩人的領口把他們拽倒在地,上去就準備收拾了。

“住手!”

瑞麟的拳頭停在了半空中。他打架的時候,從來只管自己盡興,不會去管別人要不要他住手,但這個聲音他認得,是宗麟。地上的兩個小混混乘着這個空隙,一溜煙兒爬起來跑了。

瑞麟站起來,整了整衣服,居然還笑得出來:“哥,你怎麽來了?”

“路過,在車上看見老陳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就下來看看。”

他看地上躺着兩個人,上去檢查了一下,就是昏過去了,問題不大,便站起來問瑞麟是什麽人。瑞麟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宗麟嘆了口氣,走近看了看瑞麟,确定沒有受傷,伸手輕輕推了下瑞麟的後腦勺,“走吧。”

他讓老陳開車先回去,囑咐他不要亂說話,自己開着車,讓瑞麟坐在副駕駛上。瑞麟上車便看着窗外不再說話。

“帶你去吃西餐吧!”宗麟看了眼沉默的瑞麟,說道。

雖然宗麟并不清楚具體原因,但是他能看出來瑞麟今天很不高興。武瘋子手把手教的功夫,他和別人打架肯定是綽綽有餘的。但瑞麟玩心很重,與其說他在打架,不如說他在逗着別人玩,所以他總喜歡和別人你來我往地比劃幾回合,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一招制敵。

“不去,回去晚了爹娘又要唠叨。”

“不會,老陳回去了他們就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不會說什麽的。”

“你今天不用陪那個臭丫頭嗎?”

“弟弟也重要。”宗麟笑笑說。

自從宗麟從法國回來,慢慢開始接手家裏的生意,又有了雨桐,兩者幾乎占據了他的所有時間,兄弟倆确實不如以前那麽親密。今天看見瑞麟那麽狠厲地打架,多少讓宗麟有些警醒自己現在對于弟弟的關心太少了。

“真的不想去,哥,今天累了。”瑞麟看着宗麟說,“你天天在廠裏忙,不累嗎?晚上回家還要被那個臭丫頭纏着。”

“是累。”宗麟答道,眼裏卻映出了一絲溫柔的神采,“但是看見她就不累了。”

“以後別在小爺跟前說這麽肉麻的話,小爺我受不了。”瑞麟白了宗麟一眼,又望向了窗外。

宗麟笑了,右手伸過去揉了揉瑞麟的頭發。

“我今天輸球了,把氣撒在臭丫頭身上了,你待會替我道個歉。”

“她哪會真的生你的氣,睡一覺什麽都忘記的人。”宗麟說着,臉上又浮現出了幸福微笑。

“哥……”

“嗯?”

“沒什麽……”

我沒什麽,只要你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雨桐提到的那首詩,是錢塘名妓蘇小小所作,蘇小小與當朝宰相之子阮郁在西泠橋上一見鐘情,這首詩是他們的定情詩。原詩結尾那句本來應該是“西陵松柏下。”西陵就是指的西泠。這裏為了方便讀者理解,直接就寫成了“西泠松柏下。” 另外,宗麟真的只打開了第一顆盤口,再沒往下走,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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