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07-21
直起身子,想着不管如何這兒是不敢待下去了,手拍打着雙腿,放松得差不多了,拔腳往外邊走,捂着胸口往家走,她怕對方不舒服又拿她撒氣,戰戰兢兢走出去幾十步遠了,才敢回頭,穩住心神,歪着嘴角,小聲罵李氏賤人,沒注意身後來了人,待聽到聲嬸子,吓得肖氏渾身哆嗦,驚呼出聲,看清是沈聰後,跳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回去,沒個好氣道,“做什麽大白天出來吓人。”
說完,想到沈聰的身份,撇撇嘴,不自在道,“是聰子啊,怎麽來這邊了?”
“聽嬸子嘀嘀咕咕,還以為出事了,那邊怎麽了?”舉目望去,沈聰盯着不遠處的一堆人,勾了勾唇。
肖氏驚魂甫定又被沈聰一吓,聞言,哼道,“還能有什麽,珠花娘偷了糧食,衛家出面,想要給珠花娘說情,讓裏正別把人攆出村,一言不合,打起來了,聰子,我看你還是別往那邊去,衛家那幫人不是好相與的。”說完了,也沒聽沈聰吱聲,才想起,沈聰也是賭場混的,和衛家半斤八兩,她多嘴做什麽,拍了拍胸口,搖搖頭,驅散心頭恐懼道,“我還有事兒,先回了,你喜歡熱鬧,上前瞅瞅吧。”
會意衛家那夥人瞪人的眼神,肖氏不再猶豫,轉身撒腿就跑。
沈聰手裏還握着鐮刀,聞言,在原地站了會兒,聽着那邊人吵鬧,且有動手的架勢,挑了挑眉,轉身往山裏走,到山腳裏,從裏走出來幾人,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刀疤和韓城,“聰子,這次也讓他們吃個暗虧,明月村的事兒對賭場生意影響大,衛洪手裏的幾人蹦達得厲害,這回,看他們如何收場。”
沈聰将鐮刀往土裏一插,席地而坐,刀疤和韓城也坐了下來。
“鎮上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順風賭場沾沾自喜,整日來咱場子挑事,烏煙瘴氣的,下邊人怨聲載道,聰子,你說怎麽辦。”今日,刀疤和韓城先去杏山村,得知人不在,才來這邊碰碰運氣,沒想聽村裏人都在議論昨日玉米地遭賊之事,問沈聰确有其事,兩人起了壞心思,不過,法子還是沈聰想出來的,殺人不見血,讓衛洪也嘗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滋味。
想到這個,刀疤又問沈聰,“明月村的事兒真是衛洪他們設計的?”沈聰插手這事兒和明月村事情有關,不過,駱駝都承認了,他們也認栽,不敢多說什麽。
沈聰眯了眯眼,“不管怎樣,都是張三先挑的事兒不是嗎?”
刀疤想想還真是這樣,張了張嘴,問沈聰接下來的打算,順豐賭場鬧到他們地盤了,不報複回去,心頭咽不下這口氣。
“他們鬧到場子裏,豎着來橫着出,縣衙那邊問,就說欠債不還的,人落在你們手裏,欠多少銀子還不是你們說了算?鋪子那邊,下個月去收錢的時候叫兄弟們小心些,不主動挑事,真遇着了也別怕。”沈聰口吻輕蔑,刀疤喝韓城對視一眼,皆笑得合不攏嘴,早該給順風賭場的人嘗嘗他們的厲害了,有了沈聰發話,二人松了口氣。
刀疤朝沈聰道,“虧得我多了心思,他們來賭場鬧事,我讓兄弟們将鬧事的人捆了,就等你發話呢,成,沒事兒的話我們先回了,有空了,來場子看看。”
沈聰在賭場好多年了,之前在賭場混的人掙了銀子要麽回鄉下娶妻生子要麽留在賭場做些輕松的活計,年紀大了,出門要債力不從心,加之混了十幾年有些人厭倦了,不管怎樣,順意賭場都是沈聰說了算,木老爺那邊對沈聰也滿意得很,說來也奇怪,順風生意不如他們,管轄的鋪子也少,一年入賬的銀子更比不上他們,順意賭場在沈聰手裏,利潤不知翻了多少倍,大家都信服沈聰。
“嗯,去吧,我也去地裏幹活了。”望着遠處的田野,沈聰利落的站起身,不管衛洪和珠花成親存的是什麽心思,經過這回,就看衛洪是否堅持得下去,劉家被攆出村乃不铮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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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裏的草多,沈聰做事專注,待耳邊傳來婦人的嚷嚷聲,他才直起身子,層巒疊嶂的遠山在夕陽映襯下,紅得驚豔,整個山野籠罩于熾熱的紅光中,遠處的人也周身透着紅光。
背簍的野菜裝滿了,沈聰用力的壓了兩下,聽着周圍婦人說話,李氏犯了衆怒,顯而易見,劉家也攆出村,沈聰面色冷靜,出了地,走在幾人身後,聽明白所有,衛家極力周旋,最後,人攆出村子,戶籍仍然落在青禾村,明日就得搬走,村裏人實誠,擔心遲則生變,尤其,眼下是衆志成城逼着衛家不敢做什麽,分散開就不好說了。
婦人們興致勃勃你一言我一語也沒注意後邊多了個人,還是前邊的婦人扭頭才留意走在最後的沈聰,臉上的笑意僵住,“是聰子啊,我們走得慢,擋着你了怎麽也不說聲?”說完,幾人皆轉過身,盯着沈聰,神色不自然,站在旁邊地裏,讓沈聰先走。
沈聰善意的笑了笑,道謝後,背着背簍不緊不慢往前走,他本就生得好看,笑起來更是魅人,待他不見人影了,衆人才交頭接耳,之前聽說衛家家世好,出手大方,對人彬彬有禮,還以為是好相處的,誰知,後來才明白,是他們看走了眼,論起來,沈聰比衛洪好多了,沈聰對人冷冰冰的,兇神惡煞,叫人心生恐懼不敢和他作對,而衛洪,笑眯眯的,裝作溫和,實則也是個打人不眨眼的,說起來,還比不上沈聰直來直去的性子,嘀嘀咕咕陣,最後,幾人又唉聲嘆氣,別的村能出個惡漢都愁眉不展,他們村,一下來了兩個惡漢女婿,皆是不好相處的,往後,少不得要提心吊膽過日子。
此時,一處農家宅院,院子裏站了黑壓壓一片人,衛洪收了鞭子,冷冷望着跪地不起的人,冷言道,“誰讓你動手的?上回明月村的事兒是不是忘了?折斷一根筷子容易,二十根筷子你給我試試?沒用的家夥。”
地上,男子後背火辣辣的疼,汗珠順着下巴一滴滴滾落,聞言,又俯身磕頭,“衛哥,小的知道錯了,您大人有大量饒過小的一回吧,以後再也不敢了。”劉柄也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往回張三在的時候,也是這般和衛洪恩威并施的,一個□□臉一個唱白臉,換成他,結果讨來一陣打,趴着身子,只感覺後背火辣辣的疼,他以為張三不在,自己能頂了張三在衛洪心裏的位子,眼下看來,什麽都沒有了。
“滾,往後別再我跟前晃。”衛洪呵斥聲,斜眼掃過在場的人,轉身回了屋。
小張剛跟着衛洪不久,只覺得衛洪好說話,待人溫和,猛地見衛洪打人,一時怔怔的,不知怎麽辦才好,不知所措的看着其他人,上前小心翼翼扶着劉柄起身,“阿炳哥,你快回去,找點草藥敷敷,天熱,流汗傷口會化膿。”
是別人還好,偏偏小張是張三弟弟,劉柄氣不打一處力氣,推開他,惡狠狠道,“用不着你假好心。”說完,後背一疼,疼得劉柄皺眉,到現在,他也不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不出手吓唬住那些人,只怕越鬧越厲害,他心裏也是為劉家好。
走了幾步,聽後邊有人叫小張進屋,劉柄身形一僵,頓了頓,繼續往外邊走。
“你今日可有留意阿炳與平時有什麽不同?”之前衛洪就察覺到不對勁,如今算是想明白了,這日的情形,張三和他說過,當日明月村,沈聰和刀疤他們就是被一村子攔着不讓走的,他懷疑劉柄那麽做,故意激起憤怒,真是這樣,劉柄背後的人是誰可想而知。
小張努力想了想,并無其他,老實的搖搖頭。
見此,衛洪嘆了口氣,“算了,問你你也說不出來,你三哥的傷怎麽樣了?”
“傷口不太好,大夫日日往家裏跑,說痊愈的話還得要些日子,衛哥有什麽要我三哥做的,吩咐我也一樣。”小張來賭場,他娘不同意,和他三哥鬧了一場,自小,上邊有幾個哥哥護着,小張甚少有煩心事,也沒遇着過麻煩,跟着衛洪,長了不少見識。
衛洪喉頭動了動,搖頭道,“沒事兒,你讓你三哥好好養着身子。”至于今日的事兒,的确透着詭異,他和裏正計劃得好好的,沒想到中途來了這麽多人,如果劉柄不動手打人或許還有溝通的餘地,劉柄打人,算是将青禾村的人全得罪了。
至于劉家我,衛洪用力的握着杯子,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左右是個女人,娶進門沒什麽不好。
劉家第二天就收拾東西搬出了村子,好些人去圍觀了,可能小孩子也去湊熱鬧了,便宜了邱豔和沈芸諾,兩人在山裏找着不少菌子,笑得合不攏嘴,菌子多,邱豔調了三個雞蛋,中午炒菌子雞蛋,沈芸諾廚藝好,飯桌上,邱老爹贊不絕口,沈聰臉上也帶着笑,他自己得妹子從小就聰慧,沒什麽能難到她的。
下午,蓮花過來串門,拉着柳芽,柳芽成親後,挽了婦人發髻,氣質落落大方,邱豔拉着沈芸諾給她介紹,初始,沈芸諾害怕,見邱豔和蓮花嘴角噙着笑,她也漸漸綻放出抹笑,挽着邱豔的手臂,嗫嗫的喊了聲柳芽姐,蓮花拍了拍柳芽手臂,“瞧吧,我和你說了阿諾不害怕的,咱進屋坐。”
柳芽和邱山成親後,整日在院子裏,不是做這個就是做那個,甚少有空閑的事兒,柳芽娘與她說的是,邱家看重她,別偷懶,好好幹活,趁早生個一兒半女,在邱家站在腳跟才是正經,故而,蓮花來家裏找了柳芽幾回,柳芽都拒絕了。
今日,也是邱山從鎮上做工回來,邱山娘休息一天,逢着邱山和村子裏人在樹下閑扯,柳芽拗不過蓮花軟磨硬泡,才來這邊坐會兒,待會就要回了。
邱豔給她們倒了水,回屋裏,将邱老爹存的糖和花生拿出來,糖是念着沈芸諾來,邱老爹買來放着的,天熱,有些劃掉了,不過蓮花高興得很,剝了個放嘴裏,含糊道,“豔兒真是厚此薄彼,我來這麽多回了,也沒吃過她一個糖,柳芽一來,把什麽好東西都拿出來了。”
聽她陰陽怪氣,邱豔作勢要把桌上的花生和糖收回去,伸出手,急忙被蓮花攔了下來,“好了,我瞎說的,豔兒別生氣,柳芽好些日子沒出過門了,難得今日得空,我們好好說說話,順便,吃點東西。”邱老爹對邱豔素來大方,屋裏的零嘴沒斷過,夏日還好,到了冬天,糕點,糖,瓜子,花生,應有盡有,蓮花最喜歡往邱家跑,不無這個原因。
“珠花一家搬出去了,早上搬出去,下午就來村裏找人說是要修葺屋子呢,沒見過誰家臉皮有他們厚的?”劉家搬出村大家都同意,裏正收了衛家好處也無能為力,說到這個,蓮花又道,“你們沒瞧見珠花娘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不像是被攆出村的,更像那種考中秀才衣錦還鄉的,別提多神氣了,我出門的時候,珠花爹來我家,說請我爹和哥幫他們起屋子,我爹沒答應。”
因着偷糧食一事兒,李氏算是把村裏人得罪完了,誰還願意幫他們起屋子?蓮花咀嚼兩下口裏的糖,咽下,又拿另一顆,說起裏正來,“裏正不是護着珠花娘嗎?昨天傍晚,我娘從地裏回來,瞧見裏正拎着東西去邱家族長家,估計知道昨日事情他有失公允,上門向邱家族長解釋的。”裏正在那個位子幾十年了,如果不是後邊的邱家人,憑着他的做派,早就當不成裏正了,昨日的事情,傳出去,不僅丢裏正的臉,整個邱家的名聲也被連累了,裏正不是傻子當然先拉攏族長,之後再挨家挨戶解釋。
邱豔剛開始就猜着了,小事兒就算了,這種大事兒,族裏不會退步的,裏正做錯了,自然要想法子彌補,并未覺得有什麽,說起公允,邱家族裏那些人,誰都不比誰好多少,這麽多年,她早就明白了。
“對了豔兒,你三伯母怎麽回事?之前就見她和珠花娘走得近,今日,更是慫恿你三伯和堂哥去幫劉家起屋子,為着這事兒,你二伯母還去你三伯母家鬧了回,說她吃裏扒外呢。”蓮花也不懂發生了什麽,何氏在她記憶裏不是那種七竅玲珑,可也不會分不清好壞。
邱豔一怔,搖了搖頭,心思一轉,突然又明白過來,上回蓮花和她說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何氏和溫氏心裏多少有些忌憚肖氏,菜地那會,肖氏和李氏算互相記恨上了,何氏還與李氏走動,不是惹肖氏站在門口罵她嗎?
何氏肖氏溫氏不和,可當着外人,大家還是關系不錯的妯娌,這回,何氏公然站在李氏一邊,分明是将肖氏徹底得罪了,想到前些日子,何氏過來求沈聰幫忙的事兒,她大概明白了,何仁欠債的賭場就是衛洪在的賭場,何氏巴結讨好李氏,也是為了何家人,就是不知道李氏小肚雞腸的性子,會不會幫她說話。
邱豔将自己的猜想和蓮花說了,從小到大,三人皆沒什麽秘密,家裏的爛攤子事都會互相訴苦,邱豔沒多想,沒想到旁邊的柳芽開口,“珠花娘該是幫你三伯母了,聽說何家那邊剛開始琢磨着賣兩間屋子出去,後來,有人上門問,何家矢口否認,該是珠花娘在衛洪跟前說了好話,何家那筆錢不着急還。”
見柳芽知道這麽多,蓮花茅塞頓開,拉着柳芽,“不行,我還以為你嫁了人,腦子裏都收邱山哥,沒想着你還打聽到這麽多事,你和我們說說,還有什麽,對了,你嫁去邱家過得怎麽樣,邱山哥的娘有沒有欺負你,一并和我們說說。”
柳芽面紅耳赤,邱山娘對她比不上自己親娘,可也是不錯了,而且,什麽事兒邱山都向着她,沒什麽值得抱怨的,看她面色泛紅,蓮花啧啧兩聲,“果真嫁人了,許多事兒都藏在心裏不與我們說了,真是叫人傷心。”
沈芸諾聽她們說,也不插話,嘴角一直挂着笑,看得出來,很是高興。
傍晚,沈聰從地裏回來,讓沈芸諾在這邊住兩天,他明天要去鎮上,晚上趕不回來了,邱老爹腿不怎麽疼了,可邱豔極為重視,讓他在家待幾日,田地的事兒不着急,邱老爹無法,讓邱豔送沈聰出門,指明送到村外。
邱豔沒有多想,叫上沈芸諾一起,沈芸諾捂着肚子去了茅廁,邱豔還以為沈芸諾肚子不舒服,瞥見她嘴角的笑才反應過來,一時,脹得臉色通紅,回過頭,沈聰已經走出去了,邱豔咬咬牙,追了上去。
夕陽的餘晖落在沈聰肩頭,仿若罩了層柔光,樹上,鳥兒歸巢,從窩裏探出個腦袋,好奇的望着二人。
“這兩天好在有你,對了,你怎麽會認識山裏的草藥?”沈聰整日不是賭場就是家,家裏沒種地,邱豔眼中,以為他五谷不分,不想,草藥都認識。
沈聰側目,垂頭,只看見濃密的睫毛在她臉上投下圈陰影,□□的筆下,唇色嫣紅,有一瞬的失神,不自主的張嘴道,“日子久了,自然會有經驗,天色不早,你還是回吧。”
回過神,慢慢斂了臉上的笑,又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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