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煉丹

葉山山的鼻尖幾乎抵到他的胸前，聞到自他身上傳來的奇怪味道。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是淡淡的冷意，就象月光灑向大地，冷冷清清，清冷的不帶一絲人味。

她不着痕跡的退後一步，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沖動，如果觸怒他，當真是死路一條。

就在葉山山忐忑不安的時候，沉默了許久的黑衣人，終于開口了。

“拿好。”

一張紙飄到她的手裏，上頭記載着一個複雜的丹方。

葉山山此時才感覺到，自己剛才緊張到都快窒息了，為了化解尴尬，趕緊捧起這張紙全神貫注的看了起來。

“沒有想到一步遙還有這種妙用，靈草果然不能只看表面。”明明是巨毒的靈草，卻能煉制成解毒聖品百消丹，這是讓葉山山沒有想到的。

“主材有了，副材想必仙師已經準備好了吧。”

回答她的是黑衣人腳下忽然出現的一堆玉匣，葉山山蹲下去，一個一個仔細打開察看，不時發出驚呼聲。

“五百年的山魁花，怎麽可能，守護山魁花的可是火蟻獸。”

“天吶天吶，靈獸藍尾狐的內丹，藍尾狐最為狡猾，常和呼延獸結伴居住，怎麽可能拿的到。”

“……”

黑衣人莞爾一笑，明明剛才怕的要死，連呼吸都停頓了。一看到丹方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氣場全開，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命還在別人的手上。

“好了，你準備的很充分，可是我該怎麽操控丹爐，我現在連開啓都做不到。”

“我自有辦法，你只說，有幾分把握。”

“五成都不到，如果失敗了，我是不是會死。”葉山山從看到丹方的興奮裏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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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這具身體的精血有沒有提升丹品的作用，就算有，她也不敢在此人面前露出分毫。憑她練丹的本事，想要出丹，只在五五之數。

“你很聰明，希望在丹術上，同樣如此。”黑衣人的回答讓葉山山苦笑。

“如果成功了，我是不是也會死。”

黑衣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就被葉山山搶先道：“你不用再誇我聰明，既然總歸是一死，我為什麽要幫你煉丹。我知道你有許多辦法讓我就範，可是你應該很清楚，身為一個煉丹師，想煉好很難，想煉壞不過是手一抖的事。等你再找到下一個煉丹師，也許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我有一個對你百利而一害的提議，你是否願意聽上一聽。”

黑衣人輕輕擡了擡下巴，沒有說話，葉山山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能不能逃得一命，就看現在了。

“你看，我不知道你是誰，你也不知道我身為一個凡人為什麽會煉丹，咱們倆都有秘密，所以，我不會把今天的事告訴任何人。如果你不放心，盡可以洗去我今晚的記憶。但是，你若是留我一命，等我踏入仙途，丹術只會更加精進。恭喜你，提前獲得了一個丹師成為助力，你敢保證，修道途中，再也用不着一個丹師嗎？”

葉山山只能賭了，賭丹師稀有，一般人都不會輕易得罪一個丹師，哪怕她現在只是一個凡人。

“好。”黑衣人沉吟片刻，終于點了頭。

“你要對自己的心魔發誓。”葉山山得寸進尺，修道之人極少違背誓言，因為今日之違誓會成為明日之心魔，心魔一盛，輕則再難寸進，重則晉階時無法成功。

葉山山聽到吸氣聲，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破繭而出，氣氛為之一緊，她的眼皮開始狂跳，直覺告訴她，大事不好。

“不用了不用了，我相信你。”葉山山捂住臉，從指縫中去看對方。

一口氣卸下來，破開剛才緊張的氣氛。對方什麽也沒做，葉山山已經大汗淋漓，後背莫名的冰涼一片。

随後的事情，葉山山幾乎不願意再去回想。

沒有絲毫防備之下，他的手掌抵到她的後背，一股精純的元力沖入她的經脈之中，直接闖入丹田。

葉山山悶哼一聲，一個凡人忽然被人拓寬經脈所産生的撕裂般的巨痛，讓她生不如死。

豆大的汗珠從全身上下湧出來，剛才幹掉的衣裳，又重新貼到了身上，就象重新入水濕透了一樣。

葉山山用牙齒深深的咬住嘴唇，留下一排深深的齒印，随着她經脈的拓展，真元由晦澀到圓融漸漸彙聚到丹田處形成一個小小的氣流。從一個凡人到練氣士，至少需要十年，而因為黑衣人的蠻幹，葉山山只花了三柱香的時間就完成了蛻變。

“就是現在。”黑衣人見葉山山還清醒着，不由滿意的點點頭，能耐住這份疼痛，對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子來說，殊為不易。

抵在葉山山後背的手絲毫沒有松開，源源不斷的元力輸送過來，讓葉山山能夠輕易的操控丹爐。一份份藥材扔進去，慢慢融和，葉山山的手指很美，纖細筆直，看上去就象指尖在跳舞，讓人賞心悅目。

丹爐的溫度精準，若非千錘百煉，數以萬計的練習，絕不可能如此熟練。

“呲啦”一聲，一灘藥液化為黑色的藥渣，第一次煉制，失敗了。

葉山山停了下來，閉上眼回味剛才每一步的動作，半響才重新睜開眼。一雙美目肅然的緊盯丹爐，小臉繃的緊緊的，認真的樣子，讓人忽略了她的美貌，而只記得，她是位丹師。

整整三天的時間，随着一顆黑色的百消丹從丹爐裏飛出來，上頭淺淺的一條丹紋，代表着這是一顆僅僅煉制成功的下品丹藥。

葉山山勉強看清了丹紋，因為神識消耗巨大，加上黑衣人收回元力，她感覺到身體一空，如潮水般的倦意襲來，頭一歪，直接暈倒在了地上。

等到清醒過來，已經不知過了多久。頭一件值得慶祝的事，就是她還活着。

推開靜室的門，外頭一片蓊蓊郁郁的枝葉，舒展着随風輕搖。涼風習習，草木葳蕤，好一派靜谧悠遠的景色。

不時有人穿着道服從她面前走過，熟悉之感撲面而來，這一定是某一個修道的山門。葉山山攔住從自己面前經過的男子，雙手合什一禮，“這位仙師，敢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她雖已是高階煉氣士，但充其量半只腳踏入仙門都嫌多，只有築基成功，才能真正算是修道之人，能用道友相稱。

被攔住的仙師，身着深藍色直裰，面容清雅，還了一禮道：“這位道友，本門清虛閣，您是天字客房的客人，怎麽會不知道此處。”

清虛閣，天字客房，葉山山完全沒有聽說過。不由蹙住了眉頭，輕輕搖頭，“帶我來的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別着急，來這兒的客人，大約都是為了查尋典籍，或是參悟經書，忘了時間也是有的。道友有什麽需要，可以跟我說，你是天字客房的客人，所提的要求，我們會盡量滿足的。”

什麽，還有這種事。葉山山揉揉臉，“什麽都可以？”

“只要我們能做到的，當然都可以。”

原來，清虛閣是一座少有的仙凡混居的山門。

不象別的門派先是一部修煉的功法，再根據個人的天賦選擇劍修體修等等去選擇匹配的法訣。

清虛閣以經書入道，觀經悟經參經，根據傳說，清虛閣的祖師爺便是以一介凡夫俗子參透經書，一夕悟道，直接飛升上界。

當然，這只是傳說，清虛老祖之後，再無立地成仙之人。

但清虛閣的經樓卻十分有名，曾有人因為參悟經書，而在晉階時全無心魔，也有人因為參悟經書，久久未通的瓶頸松動，找到了晉階的契機。

正因為清虛閣的獨特，哪怕戰鬥力根本不值一提，卻能一直存在。

将經樓對整個修道界開放，不僅是一筆大生意，更是一筆大功德。無形中，清虛閣也在修道界中建立起一種超然的地位。

當然，這一切并不是無償的。而正相反，非常非常昂貴。

比如現在的天字客房，就是規格最高的一類，住進此的客人，擁有最高的權限，可以翻閱經樓中所有的典籍。

葉山山這才知道，自己所住的客房還有三個月到期。清虛閣可以送她去任何地方，作為她提前退房的補償。也可以在這三個月，進入經樓，和大家一樣參悟經書。

這個選擇對葉山山來說，一點也不難。

她一定會再踏仙途，這一次，不為任何人，而只為自己。那麽，既然遇到了這樣的機緣，她又怎麽會錯過。

清虛閣還為天字客房的客人，準備了貼心的辟谷丹，吃一顆三天內都不用再進食。葉山山領取了一袋辟谷丹，踏入經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