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一場損失

撞衫了。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也許是身為男人的緣故，江淼對這個事情的敏感度不如岳舞，但過了幾秒，他也開始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了。

之前已經說了，紅毯對女星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她們用最精美昂貴的華服和首飾來武裝自己，也只是為了那短短幾分鐘的大放異彩。

撞衫本就是女人間的尴尬事，何況是在三百六十度都埋伏着攝像機的紅毯上。

江淼到底不是個女人，并未覺得難堪，他考慮的是一些更深層次的後果，并有了一個不太妙但很有可能的假設——是不是有人在整他？

岳舞憂心忡忡地望着他：“這可怎麽辦？”

“岳舞”剛剛走過紅毯不久，人們對她身上的那條象牙色的長裙還記憶尤深，小楊小姐身上的同款，自然引起了衆人矚目。

這可是個大爆點。在娛記這行混着的自然沒有遲鈍的人，一時間鏡頭分成兩批，一波對準小楊小姐，一波則是對準“岳舞”。

就連紅毯主持人都沒放過這個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絕佳時機，話筒重新遞到“岳舞”面前，連珠炮一般追問：“岳小姐，這是場意外嗎？你可曾預料到這次的‘事故’？品牌方那邊要如何回複呢？”

江淼在圈裏混了這麽長時間，還真是頭一回遇上這個事，因為男性的禮服很單調，撞了也就撞了，沒人會在意，從前的他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變成”男人，自然也不可能提前考慮要是哪天撞衫了該怎麽應付。

“這……應該是一場意外吧。”他最後苦笑起來，“至少對我來說，的确是意料之外的。”

女主持對于這句話作出了不同的理解，她眨了眨她的杏核眼：“那按照您的意思，也許楊小姐那邊可能是意料之內的？”

這個反問的惡意實在太明顯，江淼并不意外，這樣的提問他遇到過很多，很多時候提問的人也未必是真的針對某個對象，不過是為了收視率。

“這……斷章取義不好吧？”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邊的岳舞卻先開口了，她微笑着望着女主持，“我們與楊小姐并不相識，不過想來，她那邊也一定措手不及，就像岳小姐一般……這種事，當事人肯定都不願看到。”

江淼真的有些刮目相看了，岳舞，真的成熟了不少啊。

而“江淼”主動為“女友”說話，顯然令主持人找到了新的八卦點，她正要開足火力轉移炮口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人群一陣嘩然，便暫時放下了追問的事情，轉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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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淼與岳舞自然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原來楊小姐發現有人和自己同場撞衫之後，登時惱羞成怒，提起裙擺就要提前離場，卻被自己的母親攔住。

看來這位小楊小姐在家裏也是受寵的主兒，脾氣不小。

但這樣，毫無疑問讓尚未離場的“岳舞”處境更加微妙，連帶着整個劇組都有些尴尬。

“總之，我們先離開吧。”江淼當機立斷，頭也不回地進了內場，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之後也跟着走了進去。

至于小楊小姐還要怎麽發作，這就不是他們能控制的事情了。

一就位，岳舞就忍不住問：“這是怎麽回事啊？怎麽就撞了，這也太倒黴了吧？也不知道媒體會怎麽寫……”

“我也想知道是怎麽回事。”江淼繼續苦笑，“不過很明顯，這本應該是一件低概率的事情。”

這個低概率倒不是指撞衫本身，畢竟大牌的設計有限，要是一不小心，撞個衫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而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品牌方會盡力協調各方，盡力避免發生這種撞衫事故。

尤其這一款是Dior副線的定制款，按理來說，品牌在借出高定的時候，會特意通知其他擁有這款禮服的客戶，算是提前預告，為的就是不撞衫。

“岳舞”身上穿的自然是贊助而來的，不知道小楊小姐是借的還是自己買的，不過從她的家境推斷，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但無論是哪一種，按理來說，品牌方應該都會告知啊，如果真的是品牌方的原因，那這個錯誤未免太低級了。

江淼此時自然只能自認倒黴，這事情一報道出去，被群嘲是肯定的，而且還很可能會有更糟糕的後果——這麽嚴重的事故，也許以後Dior就不會再與“岳舞”合作了。

對江淼來說，這是比被群嘲嚴重得多的事情。Dior這邊是好不容易搭上的線，時尚圈的高端資源，沒有那麽好找，何況“岳舞”目前咖位不高，逼格不足。

但自認倒黴并不妨礙江淼猜測更多的可能性——禮服是胡敏選的，他相信她不會害“岳舞”；也不能排除品牌有疏漏，但鑒于這個錯誤太低級，江淼決定暫時先把它排除。這樣的話，就只剩下兩個可能性了。

一是這确實是個意外事件，大夥兒各回各家，自認倒黴；二是……小楊小姐那邊有問題。

在演藝圈混的久了，江淼習慣以最不好的角度去揣測各種人和事，他不是針對小楊小姐，卻擔心是對方在針對他。

“你之前認識那位楊小姐嗎？”江淼低聲詢問岳舞，後者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怎麽可能認識啊？見都沒見過！”

這個答案在江淼的意料之內，畢竟岳舞這麽些年都無聲無息的，顯然沒有什麽途徑和機會去結識大電影公司副總裁的獨生女。而且小楊小姐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應該是近兩年才開始在交際圈露面，地位和年齡的差距，讓江淼基本排除岳舞得罪過楊小姐的可能。

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有什麽樣的理由能讓一個家境優越的人放下身段去對付一個地位懸殊的人呢？

難道……對方要針對的不是她，而是……我？

再怎麽小心翼翼的扮演另一個人，也不可能忘記自己到底是誰，但有時候這種本能也會成為一種疏漏。

這個“我”不是指他自己，而是“岳舞”，畢竟在別人眼裏，他現在就是岳舞。

這樣一來，他忽然就有了點茅塞頓開的意思，接着想起來，不久前好像有個人警告過他，有人放話說要整“岳舞”。

所以這是應驗了？

江淼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要高一點，可同時也有些頭痛，他仔細地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跟這位小楊小姐也沒有什麽交集。

江淼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這其間的聯系，只得搖搖頭，姑且先認為是一場意外吧。

岳舞見他又是皺眉又是搖頭，心下就更沉重了，心裏想着他現在肯定很不好受，于是試着安慰道：“沒關系的，這也不是什麽黑點，最多就是……被嘲一嘲……過兩天大家就忘了。”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的話很沒有說服力，聲音也變小了，江淼卻是一笑：“是啊，躺平認嘲就是了，這我倒是不放在心上。”

他沒有把也許從此就與Dior絕緣的後果告訴她，一來說了也沒用，二來反而會令她更不安。

但岳舞卻知道他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輕松。

正如江淼知道岳舞在扮演他的時候需要負擔多大的壓力，岳舞也是最了解自己的人，自然也明白扮演自己也絕非一件簡單的事情。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江淼搖了搖頭，輕聲道：“臺上要開始了，專注一點，免得又被人抓住了把柄。”

岳舞只得作罷。

電影節的開幕式有條不紊地走着流程，江淼看起來也很平靜的樣子，他留意了一下，似乎并沒有在場內見到小楊小姐的身影，只看到楊成偉和他的夫人安如均，估計女孩子還是負氣先離開了。

江淼看着那對夫婦，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小楊小姐可以說走就走，“岳舞”就沒有任性的資本了，只能度日如年地坐着，接受來自四面八方各異眼神的洗禮。

岳舞在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忍不住拿出手機想看看網上的反應，卻被身邊的人按住了手：“不用這麽在意外界的聲音，專心地做好現在的事情。”

被他這麽一說，岳舞又把手機放了回去，強迫自己更加鎮定一些，而在那之後，她才留意到他的手還放在她的手背上，不知怎的，她有點想反握住他的手，也許這樣能讓他感到安慰些，但随後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個人這麽強大，根本就不需要她的慰藉吧？

江淼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他反而在注意別的人——楊氏夫婦，尤其在楊夫人有意無意地掃過“岳舞”一眼之後，江淼從捕捉到的眼神裏，隐隐察覺到了一點頭緒。

也許，問題是出在這裏呢。

開幕式結束之後，胡敏才得知這件事，網上對于這次的撞衫事件已經是一片疾風驟雨了，如他們所料——所見之處皆是一片嘲諷之聲。胡敏不是玻璃心的人，但這次反應卻很大，因為“岳舞”的禮服是她選的，她覺得自己的責任難以推卸，罕見地在旁人面前露出了抱歉和挫敗的表情——她當然也想得到這一次的失誤會給“岳舞”帶來怎樣的損失。

“責任都在我，岳舞對不起。”胡敏很是自責，她單獨找了“岳舞”面對面地道歉，“我應該和品牌方溝通的更多……”

“不怪你胡姐，時間太趕。”江淼善解人意地搖搖頭，随後神情變得有些微妙，“而且，這件事情，也許并不只是一次偶然。”

胡敏立即就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面色大變：“你的意思是……有人在……？”

江淼笑了笑：“目前也只是懷疑而已……還要證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