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夏老師好

岳舞覺得自己真是不合格的粉絲。

她頭一次迫切地希望今晚的最佳男主角是誰都好，只要不是汪明則就好了。

這念頭要是被別的粉絲知道了，她肯定要被開除粉籍了，但岳舞這會兒真是沒辦法了，她站在頒獎臺前，拿着信封的手都有些發抖。

不行了！為了避免待會兒自己會過于緊張而失态的可能，岳舞決定把手裏的燙手山芋丢給別人，在身後大屏幕播放着幾位影帝候選人的表演片段的間隙，她側過臉謙恭地與旁邊的某老一輩藝術家小聲商量道：“要不，還是您來念吧？”

“江淼”如此客氣，老藝術家比他還客氣，搖搖手溫和地笑道：“沒關系，就小江你來吧。”

岳舞無可奈何，只得面對着屏息凝神等着開獎的觀衆席，裝模作樣地開口：“我宣布，第XX屆S市國際電影節的最佳男主角的獲得者是——”

其實在這之前她連大一點的領獎臺都沒上去過，更別說給人頒獎了，不過這種橋段看得多了，效仿一二還是沒問題的。

她拆開手裏的信封，現場可以說是一片寂靜，在碰觸到裏頭那張薄紙片的時候，她的指尖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但她沒忘記現在是直播，即使心裏百感交集，卻也不敢耽誤，立馬抽出紙片。

目光掠過紙上的名字，岳舞面上微笑不變，心裏卻大喊了一聲卧槽，但還是要泰然自若地朗聲念出獲獎者的名字：“獲獎者是……汪明則！恭喜明則！”

明明欲哭無淚，卻還要作出喜形于色的模樣，岳舞覺得這可能是她人生演技發揮最接近奧斯卡影後的一次了。

甚至在汪明則一步步上臺的時候，她的手居然神奇地停止了顫抖，她滿臉欣慰地看着汪明則，那一刻，仿佛江淼附體，将道貌岸然的光環發揮的淋漓盡致。

甚至汪明則在走到“江淼”身邊的時候，對方鎮定自若的樣子讓他懷疑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弄錯了。

“恭喜啊。”岳舞笑的一張臉都要僵了，汪明則在接過老藝術家遞過的獎杯的時候，瞥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應該很不希望我拿獎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當然刻意避開了話筒，不過一旁的老藝術家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她頓時咋舌：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無所顧忌，這樣的話都敢拿到臺面上說……

她自然聽不出汪明則這話裏有話，只覺得好像真的印證了坊間流傳的他二人不和的傳聞。

岳舞難得的不遲鈍，下意識地覺得汪明則話中另有真意，她的心髒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來了。偏偏對方的眼睛又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岳舞在那一刻有種天旋地轉的錯覺，覺得自己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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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與他對視下去了……該怎麽辦呢？岳舞來不及多想，上前一步輕輕擁住了汪明則，這是她現在唯一能想到能夠自然地避開他過于尖銳的眼神探詢。

私心什麽的……才沒有呢！

汪明則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做，有點措手不及，只是這是在臺上，他沒法直接推開，只得默然受了。

得到喘息機會的岳舞終于想起了江淼的那句：“難不成他還敢當衆說‘江淼’不是江淼，而是另一個人嗎？誰會信他？”

于是稍稍冷靜一些，松開汪明則之後，硬着頭皮笑道：“明則不要開玩笑了，大家會兒還等着你的獲獎感言呢。”

她說話的時候刻意對準麥克風，聲音一下子擴散全場，說完了又機智地往右邊退了兩步，把獎臺讓給了男主角，一系列動作大方又得體，無可挑剔。

比起之前，這一位倒是進步了許多，是那家夥教的嗎？汪明則冷笑一聲，也不再看“他”，而是正兒八經地說起了獲獎感言。

一直到整個流程結束，頒獎者與領獎者相繼下臺，岳舞回到自己的座位，才算是緩過來。

這種事情多碰上幾次，真的會短命的。她心有餘悸地想着。

過了這一劫之後，岳舞才又擔心起了茉莉那邊的狀況，也不知道江淼找到她沒有……這樣一來她又開始坐立不安，強撐了一會兒，幹脆拿着手機先離場了。

反正頒獎禮也進行的差不多了，後頭一小節缺席一下也沒關系吧……岳舞這樣想着，走到外面的場地，立刻給江淼那邊打了一個電話。

等了大概半分鐘那邊才接起來，江淼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疲憊：“喂？”

“那個，茉莉怎麽樣？你在她身邊嗎？”她急切地問道。

江淼笑了笑：“嗯，我找到她了，她還好，就是腳踝傷了，我現在準備送她去醫院。”

“傷得重不重啊？”

“估計挺重的，我這會兒駕着她走呢，累死了……沒事的話先挂了哈，現在拿手機不是很方便……”

岳舞聽到茉莉沒什麽大事登時安心了許多，聽他有些狼狽的語氣，忍不住揶揄道：“喲，你怎麽不問問我這裏怎麽樣了？”

“聽你這輕松的語氣應該是應付過去了吧？”那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料事如神，“我就說了，他也不會怎麽樣，最多拿話刺你一下……不過你還是有進步，值得獎勵。”

“靠……還真當自己是諸葛亮了啊。”但她再不服氣也沒用，他還真是算到了，江淼那邊是真的要收線了：“不說了，現在不方便，回頭再說。”

說完他就挂了，岳舞“哎”了一聲，她本來還想讓他之後發個醫院的地址給她，沒想到這貨這麽着急就挂電話了。

岳舞收起手機，覺得現在的時間點有些尴尬，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回頒獎會場去，既然沒多長時間了，那就幹脆結束再走吧，不然怕對“江淼”的形象有影響。

“真是的，我為什麽非要為他考慮這麽多啊……”她一路走一路小聲地念着，沒注意到前方站了個人，等走到人面前，她吓了一跳，生怕是汪明則來堵她。

不過看清之後又松了口氣，來人并不是汪明則。

那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梳理的整整齊齊的頭發裏夾雜了些許的白發，眼角的皺紋很明顯，鼻翼邊上有兩道很明顯的法令紋，但還是看得出年輕時候英俊的模樣。盡管年紀不輕了，身形卻依舊挺拔，他的雙手插在褲袋裏，正打量着“江淼”。

岳舞楞了一下，只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面善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是誰，一直到對方笑了一下：“怎麽，太久不見，你認不到我了？”

不笑的時候，這位老先生本來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配上兩道刀刻一般的法令紋，更顯冷峻，但笑起來的時候，臉上卻顯現了兩個極不相稱的酒窩，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對照。

但也是這兩個标志性的酒窩才提醒岳舞這位的身份：這不是曾經在二十多年前就成名、斬獲了無數獎項和少女心的一代影帝夏聞山嗎？說起來，她的老娘至今還是他的迷妹呢。

呀，難得遇上了，要不要找個機會替老娘要個簽名呢？岳舞打起了小算盤。

夏聞山最風光的時候當然已經過去了，事實上，這些年他已經漸漸淡出影壇，但年紀上來了，資歷和地位也随着提升，在岳舞眼裏，這一位應該是要被劃進“老藝術家”這個範圍的，今年應該有六十了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位前輩會出現在這裏，但岳舞也不敢含糊，趕緊欠身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失禮失禮，夏老師好。”

她自認為這話說的沒什麽疏漏，禮數也算周到，卻不知道為何對方的眉頭微微皺起，随後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夏老師……好一個夏老師。”

“呃……”岳舞迷茫了，這位老先生不高興她是看出來了，但她想不明白他不高興的點在哪裏……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可那真的不能怪她呀，她身為一個少女，花癡和關注的自然是像汪明則這樣年輕俊美的類型，況且夏聞山都淡出好些年了。

“對、對不起啊……”不管怎麽樣，還是先道歉吧，總歸自己是後輩，要給老前輩面子。

聽了“江淼”道歉的夏聞山臉色并沒有好看一點，面上的譏諷之意甚至更重了一點：“你的性格還真是一點都沒變。罷了，只是想着許久未見面，想來打個招呼，既然你不願與我多說，那就算了。”

說完這位老帥哥就轉身走了，留下一臉懵逼的岳舞在風中淩亂。

到底……什麽情況啊？她此刻的表情就是黑人問號臉.JPG，但是夏聞山已經離開，也沒人能為她解惑。

不過唯一能确定的是，這位著名的影壇前輩，跟江淼有點關系吧？

想到這一層，她不由得拍了一下大腿：嘿！誰說沒人能解惑了？我去問問江某人不就知道了？

打定主意之後，她也就不那麽迷茫了，踏着愉快的腳步回到了會場。

不過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來：哎喲！不是說好了要替老娘要個簽名呢？！這會兒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