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陌生人

岳舞全身都僵硬了。

宋澤越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看出來嗎？還是自己哪裏露出了馬腳？夏聞山嗎？可夏聞山怎麽了？江淼自己蓋章跟他不熟，那還能是什麽關系啊？

她滿腦子的問號，宋澤越卻審視着對面這個努力在掩飾自己不安的人，心底也是波濤洶湧。

“他”這是什麽表情，為什麽這麽的……慌亂？難道……我說中了？

他頓時後背發麻，還真有這種事？

如果是真的，那坐在他眼前的人是誰？真正的江淼呢？他死了？

可真的用這個角度去想，似乎這些日子以來的不對勁，都可以解釋了。

想通了這一點的宋澤越，現在的感受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你……開什麽玩笑呢？”岳舞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口，同時還要笑出來，“我的意思是，我跟他不熟，真是不明白為什麽他從前都不理會我，昨晚卻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事實上，我同他本來就沒什麽關系，不是嗎？”

這話讓宋澤越又迷茫了。

但茫然的同時，他又有了松一口氣的感覺，這個解釋沒什麽問題，之前……大概是“他”含糊不清，自己理解錯了吧……

這麽一來，他也笑了起來：“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

剛剛那半分鐘不到的時間，岳舞真的覺得自己經歷了九死一生，這會兒全身虛脫，四肢一點力氣都沒有，但她還要硬撐着不讓宋澤越看出來。

而她可以發誓，她的腦子從來沒有轉的這麽快過。

看起來，她的靈光一閃起了作用，宋澤越似乎被糊弄過去了。

“呵呵，沒想到你也會開這麽無聊的玩笑。”她不敢大意，還得強顏歡笑地應付下去。

宋澤越卻是面色嚴肅起來：“你在我面前這麽說也就算了，別人面前還是注意點……雖說知道你們關系的人也沒幾個吧。”

岳舞沒敢接話，她在想宋澤越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江淼和夏聞山的……關系？

他們會是什麽關系？

難道是……她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心中大驚，卻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只得掩飾地點了點頭：“我會注意的。”

宋澤越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後什麽都沒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他不敢或者說不願再多想，因為先前的那個猜測……實在太可怕，他的理智讓他無法接受。

回到自己房間之後，岳舞伸手去拿手機想打電話，但第一次卻沒抓牢，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抖的厲害。

她試了第二次，才成功地撥通了電話，那頭江淼剛接起來她就忍不住崩潰道：“江淼，我不行了……我演不下去了！”

江淼錯愕：“怎麽了這是？”

“我差一點就在宋澤越面前暴露了……”她心有餘悸地把之前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

江淼聽後十分自責：“怪我，是我沒把話說清楚差點害了你。”

岳舞想到之前的推測，心提起來：“所以，你跟夏聞山……”

“嗯，他是我在生物學上的父親。”他淡淡地應道。

盡管早有預感，岳舞親耳聽到的時候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夏聞山，那個剛剛在頒獎禮上拿了終身成就獎的人，竟然是江淼的……父親？

但是，似乎沒有人知道這件事，至少岳舞自己可以肯定，她從來沒有看過、聽過任何關于這件事的報道。

不過結合宋澤越之前那句“雖說知道你們關系的也沒幾個”，大概可以猜出是什麽情況。

江淼好像有讀心術，輕易地猜到她現在的想法：“是這樣的，我從小就沒有跟他一起生活，大了之後也沒見過幾次，關系一直很疏遠。而且他跟我母親的婚姻是個秘密，當年就沒人知道，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是……隐婚？”岳舞小心翼翼地問道，江淼“嗯”了一聲，之後手機裏是短暫的沉默。

江淼沒有從他父親的姓氏，不知道是否是他母親的意思，但從這一點可以看得出，父子關系果然淡漠，以至于她根本沒往這個方向想過。

只是……岳舞想起來，夏聞山在很多年前就有家室了，但那顯然是在江淼出生之後的事情。

“那個……其實我不是刻意想打聽你的**的，只是……”她有些語塞，覺得這種話題可能會讓他不好受，他卻在溫聲安慰道：“沒關系，其實這些事我應該早點告訴你……這樣你就不至于遇到今天這個窘境了，說起來，還是我對不起你。”

岳舞不知道該怎麽回，她其實覺得也有必要了解一下他母親那邊的事情，但又不好意思問出口。

“我母親她曾經也是個圈裏人，不過很早以前就退了。”她沒想到，江淼自己主動提起，“她曾經明确表達過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再被提起的願望，我尊重她的決定……所以，她的名字我就不說了。”

“沒關系……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她不知怎的有些尴尬，他卻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不過宋澤越通常是不會提起我父母的，他總覺得那會讓我受傷害……其實他想多了。”

這話又說的挺微妙，讓人不得不多想，岳舞以前聽他自己提起過，說他父母在他九歲那年正式離婚，但在那之前已經分居了許久。

而且，通過她分別與他父母間接或直接接觸的經歷來說，他和兩邊的關系都很一般。

其實應該叫淡薄了。

根本就是陌生人，哪裏像是親人？

但這些吐槽，她說什麽也不敢讓他知道，再怎麽樣，到底是他自己的事情。

所以她最後悶悶地開口：“你還回不回來啊？我晚點要去機場了。”

“要回來，東西還在酒店呢。”他對于岳舞臨時轉移話題也沒什麽意見，“真巧啊，我下午也要飛回B市拍戲了。”

“你昨晚在哪兒過的夜啊？”她脫口而出之後忽然發現很像是在質問，于是趕緊解釋道，“不是，那個，要是你出了什麽事，遭殃的可是我的身體。”

江淼笑：“我啊，跟汪明則在一起。”

……卧槽？！岳舞差點驚呼出聲，心說CP黨們終于要吃糖了，但轉念想想，他現在是“岳舞”，吃個毛，分明她才是吃虧的那個！

正要發火的時候，他卻哈哈大笑：“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怎麽這麽好騙啊？”

岳舞其實也不是百分百相信，于是半真半假地嗔怒道：“你這人怎麽這麽讨厭啊？”

“別提了，昨晚在茉莉病床邊趴了一晚上，現在還腰酸背痛的。”他懶洋洋地說道，“回來我要補個覺先。”

“随你咯。”仿佛是被傳染，她的精神也有些倦怠了，“沒事我挂了。”

“舞兒。”他忽然又出聲，她怔了一下，聽着他繼續往下說，“像我這種人，以後是不是可能會有報應？”

“啊？”岳舞有點反應不過來，這又是哪出跟哪出？“什麽報應啊？”

他笑：“比如，活不過四十歲什麽的……”

岳舞頓時有了危機感：“呃，你不會是查出了什麽絕症之類吧……還是你們家族有什麽遺傳病史？”如果真是那樣，那要死的豈不是她？！

江淼楞了一下，随即大笑起來：“你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哈。”

“那你幹嘛這麽危言聳聽？”她沒好氣地回道，而後又嘲諷了一句，“不過聽你這語氣，好像是終于有了自知之明，了解自己的德性了？”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又迅速地收尾，“開個玩笑而已，不說了，我快到了，拜拜。”

說完就挂了，岳舞拿着手機有些摸不着頭腦。

奇怪的家夥……

之後是各自回到劇組，岳舞回去之後，順利的和鐘素蓉完成了擔心了很久的那場吻戲，一遍就過，導演很滿意，她卻有些恍惚，總是忘不掉那天跟某人“對戲”時的場景。

說起來，今天的順利還真是要歸功于他。她笑，然後告訴自己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而《旁觀者》劇組這邊，進行的并沒有那麽一帆風順。

首先是男主角汪明則竟然罕見的請了假，這讓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包括江淼在內，因為汪明則高傲歸高傲，但對待工作還是敬業的，很少會缺席拍攝。而江淼則是嘀咕那家夥不會是因為無顏來見他所以躲起來了吧？

雖然是揶揄，但他的心情一點都不輕松，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意味着汪明則沒有做到他的承諾。

那就很糟糕了。

因為男主角不在，這些天“岳舞”都是跟其他演員，或者是劇組找來的汪明則替身，拍攝不需要他露臉的鏡頭。

“岳舞”的表演讓導演潘石松很滿意，其他人對“她”也刮目相看，看起來似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只有江淼自己知道，那一點都不容易。

他一個男人裝女人本來就夠難的了，更別說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去演另一個女人。

他每天的閑餘時間都在琢磨劇本，每一句臺詞，每一個動作都要研究一番。

其實真的很辛苦，而且是從精神到生理的雙重疲憊，因為如此，所以他更迫切的希望能擺脫現在的狀态。

也不知道汪明則那邊到底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