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巧相逢

可能是因為“岳舞”之前跟潘石松先通了氣兒，整個劇組對于換了女主角這事兒應對的及時而且迅速，投資方方面安撫的估計也挺到位，總之無聲無息地度過了這個階段，該調整的調整，該重拍的重拍 ，似乎大夥兒對于這個結果都心照不宣。

雖然進組不到半個月，要重拍的戲份也不算多，但聽說男主角汪明則的經紀公司對此還是有所不滿，但不知道汪明則做了什麽，之後又安靜了下來。

而汪明則本人亦十分配合工作，沒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煩的情緒，倒是讓熟悉他的人有些意外。

這位大爺不是出了名的最讨厭被浪費時間嗎？怎麽這次這麽聽話……不少人都在心裏嘀咕着。

《旁觀者》劇組表面風平浪靜，但實際上卻是暗流湧動，真正安之若素的只有“岳舞”。

換了個角色，“她”也依舊照常演戲，而且發揮的相當出色，跟先前夏明美的糟糕表現形成了鮮明反差，愣是壓下了不少閑言碎語。

“你演的這麽用心，是打算拿獎嗎？”不知道是不是跟江淼互知底細了，汪明則的話比起以前要多了，甚至還會用那一本正經的姿态跟後者開玩笑。

當然，他自認為是玩笑，江淼是不是這樣認為，那是另一回事。

比如他剛剛那句話，江淼聽了之後歪着頭觀察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汪明則，你這态度是……在讨好我嗎？”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就微妙起來，汪明則更覺尴尬，但不得不承認，他現在的心理狀态是存在這麽一點意思。

但被這樣直白地點破就一點意思都沒了。

于是他沒好氣地否認：“想多了你。”

“哎哎哎，回到你之前做小伏低的姿态，”江淼連忙拍了拍他的肩，“我發現被讨好的感覺也不壞。”

汪明則自然不會再來第二遍，不過他跟“岳舞”這談笑風生的情形落到別人眼裏又是另一番情景了，尤其是導演潘石松，更加覺得“岳舞”這女人真是深不可測，連汪明則都能為“她”所用。別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這一次女主換血，汪明則也是出了力的。

這人脈……難道是江淼幫忙拉的？不過汪明則長得這麽帥，那小子也不怕被撬了牆角。他在心裏嘀咕。

“她這些日子在做什麽？”汪明則問的自然是岳舞，江淼手裏翻着劇本，老神在在的：“她最近在宣傳新片，飛了好幾個城市忙着跑路演呢。”

這“新片”是江淼之前拍的一部電影，很快就要上映了，正是緊鑼密鼓的宣傳期，行程表安排的很滿，岳舞也累的夠嗆。

汪明則其實想問問接下來他跟岳舞有什麽打算，但又覺得這個話題肯定是以他被怼收場，于是就停在了半空中，不尴不尬地沉默着。

倒是江淼一目十行地看着劇本，順帶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你是怎麽想到做演員這一行的？你看起來并不喜歡這個職業，而且說真的，天賦也不是很高。”

最後半句話說的很欠揍，汪明則自動忽略了，他回憶起自己到達這時空的情景，但說的很含糊：“那時候我剛到這裏，就有人上前搭話，問我要不要去試鏡，我那時候聽不懂這個詞的意思，但恰好不知去處，就跟着一起去了。”

聽起來，是個很平凡的開頭。

可事實上，真正的關鍵詞他一點都沒透露。

比如，他在“來到”這裏之前，“導師”進行了一系列的工作，只為他在這個時空能擁有一個“合法”的身份。那應該是這個巨大工程中最為艱難的環節之一。

這回答既簡潔又常見，聽起來似乎沒毛病，但江淼仔仔細細地想了一下，竟然想不出一點關于汪明則入行之前的事情。

他自己的身世在演藝圈裏已經算是秘密了，可也沒能瞞到滴水不漏的地步，還是有那麽幾個知道實情的人。至于汪明則這家夥……

他忽然記起蘇茉莉喝醉的那一次，好像就在喃喃自己怎麽對汪明則這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那時候他沒在意，但現在想起來，突然就覺得很有玄機。

再結合他對蘇茉莉那态度的微妙轉變，江淼不認為這是一個巧合。

他可能會有姓氏名字，籍貫戶口，甚至更多記載在各種證件檔案的資料，但這些真的就能證明他的存在痕跡嗎？

這家夥存在過嗎？

這個結論讓江淼的脊骨有些發涼，他壓下這莫名襲來的寒意，又看了一眼汪明則，他站在太陽光下，有影子，會動，會呼吸，會說話，是人不是鬼。

那麽……也許是憑空出現的？

綜合了前後的推論以及實際情況，他覺得這是最有可能的選項。

但具體如何，他實在想象不出來，說真的，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他說什麽也不會相信。

蘇茉莉最近也忙的像個陀螺，一面忙着固定的演出場，一面還要忙着畢業的事情，消息已經放出去了，粉絲內部可以說是炸鍋了，無數粉絲都在網上留言甚至寫信到公司裏來，請求茉莉不要畢業。公司和茉莉自己自然是好聲好氣地安撫，但兩方心裏都明白，那是勢在必行的事情了。

而“岳舞”接手了夏明美的女主角之後，原本的女二號自然而然跟着空了出來，“她”也信守承諾，向潘石松推薦了蘇茉莉，一番運作之後，為蘇茉莉争取到了一個試鏡的機會。

而現在，茉莉特地飛到B市，為這次的試鏡做準備，真的可以說是分身乏術。

“岳舞”正在如火如荼地拍攝中，茉莉沒好意思麻煩她，況且她這會兒的心情可以說是相當的微妙，最近《她，他，她》算是大爆，她自然也從中受益，但原本就有知名度在，比起零基礎的“岳舞”，人氣漲幅顯然不可同日而語。

其實她現在的心态比起之前已經要好了許多，看到自己的朋友一點點熬出頭，也是為“岳舞”高興的。可自己面臨轉型，下一個資源卻是被自己奪走了機會的“岳舞”幫忙争取的……真實在讓蘇茉莉五味陳雜。

她覺得自己欠岳舞的越來越多了，愈發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在緊張忐忑混雜着歉疚自責的焦躁情緒中，她等來了這次試鏡，在潘石松喊停的時候，蘇茉莉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冷汗涔涔，而剛剛過去的那幾分鐘的表演，她回想起來的時候竟是一片空白。

一定很糟糕……茉莉陡然有了很壞的預感，而電影導演組又是那種不置可否的态度，沒有直接給出過或者不過的答案，只說要回去商量一下，讓試鏡的及個女演員先回去等結果。

茉莉非常沮喪，覺得自己肯定不會過了，她走出試鏡的房間之後在走廊裏呆站了一會兒，沒多久導演組的人也出來了，幾個大老爺們湊在一起，動靜不小，隔着好幾米，蘇茉莉都聽得到他們中某個人說的無聊笑話。

她躊躇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走到了潘石松面前，先是鞠了個躬，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口：“潘導、各位副導演好，我……”

“喲，這蘇茉莉小姐吧？我有個上高中的侄子，特別喜歡你！”一個茉莉記不清名字的執行導演指着她笑道，“成天買你們的碟和海報啥的，不好好學習，他爸氣壞了……對了，你們那組合叫啥來着？”他說話的時候，哄笑聲一直沒斷。

蘇茉莉覺得有些尴尬，但還是微笑着答道：“Cherry-Bomb。”

“啊對，太拗口了真的。”那執行導演哈哈大笑，“我那侄子喲，迷你迷的不行，對了茉莉小姐，不如咱倆合個照，回去我發給那小子讓他樂呵樂呵。”

茉莉還能說什麽，只得滿面笑容地應了下來，照過相之後潘石松終于發話了：“蘇小姐有事？”

“是這樣的，我……我想問問剛剛我的表現……”總算進入了正題，茉莉忍着緊張，謹慎地打聽道，“您和各位導演，覺得……怎麽樣？”

潘石松心中了然，蘇茉莉是在問自己被選上沒，不過這姑娘還真是不夠聰明，這麽直接的問法，這群老油條不逮着機會拿她開涮才怪。

不巧，他也是這群老油條之一。最近他離婚風波算是過去了，前妻躲在國外不敢回來，整個人容光煥發，心情都好了不少，也有了找樂子的心情。

于是他打起了太極拳：“你剛剛的表演還是可以的，但最後的結果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茉莉小姐也知道，試鏡的不止你一個人啊，所以……還是要等啊。”

“哎潘導，剛剛那個和茉莉小姐一起試鏡的女演員，是不是還要請您吃飯來着？”有個人開始起哄，“你應了沒？”

潘石松笑着擺擺手：“忙的要死，哪有那個美國時間？”

蘇茉莉聽着他們一唱一和的，很有些難堪，正想着要不要告辭的時候，那人又對她說：“這樣吧，現在也是傍晚了，馬上就是飯點兒了，我們這兒正好有個飯局，茉莉小姐一起來？”

蘇茉莉一聽就覺得不是好事，正要婉言拒絕，又聽到一個副導演輕描淡寫地說道：“小姑娘可別想歪了，哥兒幾個可是為你考慮，那飯局主要就是給這片子的投資商接風洗塵，如果能跟他喝上幾杯，讓他對你有個好印象，說不定就直接拍板定下你了。”

潘石松也接口：“這話說的在理，我就是個名義上的總導演，真正牛逼說了算的還是投錢的人吶。”

蘇茉莉啞口無言。

其實飯局這東西在演藝圈乃至整個中國社會都挺常見的，只是演藝圈環境複雜一點，這“飯局”二字沾染的意味也多了一些。

男星女星明碼标價出席飯局這類報道屢見不鮮，指指點點的人也不少，蘇茉莉從前也不怎麽看得上這類行為，卻萬萬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步入這個行列。

自甘堕落還算不上，但茉莉确實有點看不起自己，可她真的不想再依靠別人了，尤其是“岳舞”。

她幫我争取了這次機會，我總得好好把握住吧？她看着琳琅滿目的整桌食物，卻提不起一點胃口。

但沒關系，也沒有誰是真的來這裏吃東西的。

酒精的味道，尼古丁的味道，食物的味道，還有老套的葷段子，圈裏的八卦秘聞，以及觥籌交錯的碰杯聲，這些味道和雜音混在一起，讓人有種頭腦發脹的不适感。

尤其在蘇茉莉連續喝下好幾杯白酒之後，更是昏昏欲睡。

但勸酒的聲音還在繼續，同桌的還有另一個試鏡的女演員，她喝酒喝的比她還兇。

不能輸……來都來了，不能輸在喝酒上……茉莉這樣想着，又硬着頭皮幹下了兩杯紅酒。

再然後，她的頭昏的更厲害了。

“老潘啊，你不是說男女主演都會來嗎？怎麽一個都不見？”太陽穴痛的不行，蘇茉莉隐隐聽到那個投資商說話的聲音，大腦不知道是不是缺氧了，有些蒙圈地想男主演是哪個，女主演又是哪個……

“‘岳舞’本來是要來的，後來說要陪‘江淼’出席哪個新片的開幕式，所以臨時來不了了。”還有潘石松解釋的聲音，“至于男主演，明則應該已經在路上，他那個性格你知道的，肯來就是給你老林面子了。”

“啧，這小子，如果不是看在他粉絲多，還有點票房號召力，我還真不是很想用他……”

人們對話的聲音越來越模糊，茉莉滿腦子都是岳舞和汪明則的名字。他們倆要來嗎……

那很好啊！她傻笑起來，岳舞是她最好的朋友，汪明則是她喜歡的人，能見到的話，就太好了……

“嘔……”她的胃忽然劇烈抽搐了一下，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的反應，那些她喝下去的酒開始在她的胃裏作怪，翻江倒海之後便開始往上湧。

蘇茉莉慌慌張張地站起來，連說一聲都來不及就踉踉跄跄地往外跑，累的桌椅亂碰，嘈雜的聲音讓投資的大老板皺起眉：“這姑娘怎麽回事兒？”

“估計喝猛了要吐，剛剛方胖子一直灌她來着。”

“這妞兒看着還挺眼熟，”制片人看着茉莉趔趄的背影來了興趣，“是S市那個公司出來的？”

“對啊，林老板喜歡？”先前灌酒的方胖子殷勤地應道。

“不是什麽大美女，但看着還挺讨喜。”制片人把玩着高腳杯。 “嘿嘿，正好她想演咱們這個片的女二號，您看，這就是機會啊，有了餌，不怕魚兒不上鈎。您可要把握好啊！”方胖子嘿嘿直笑，一桌子的人都跟着笑了起來。但潘石松看了往包廂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總覺得有點不妥，蘇茉莉是“岳舞”跟他推薦的人，這樣的話會不會得罪“她”……想到這裏他陡然一驚，自己這是在……忌憚“岳舞”？

“得了得了，她要吐讓她吐去，咱們喝咱們的。”潘石松朝制片人舉起酒杯，“來，老林，咱兄弟倆喝一杯！”

制片人很給面子地跟他碰了一下，笑道：“是不是慶祝一下你順利離婚啊？哈哈哈，祝你早日找到下一春！”他說着，眼睛卻仍是瞟着門口的方向。

蘇茉莉沒能撐到衛生間，直接蹲在走廊的一個拐角處，扶着牆角吐的天昏地暗。

那聲音和味道，她自己都覺得惡心。

等到把胃裏那堆東西吐的差不多了，頭昏腦漲的不适感也消除了一些，她的腦子也清晰了起來，也明白過來自己在做什麽。

“蘇茉莉，你真他媽丢人。”

她爆完這句粗口，也不顧自己身上穿着是條淺色裙子，直接靠着牆在那攤嘔吐物邊上坐了下來。

她本來覺得到現在為止，這已經是自己人生最低谷了，沒想到一個人的一句話讓她如堕冰窖。

“蘇茉莉？”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應該是幻聽或者是自己在做夢，因為最近她老是夢見他，但眼角餘光瞥見的人影讓她知道這不是錯覺，是現實。

這下好了，讓暗戀的對象看到自己滿身酒氣，跟一攤嘔吐物為鄰，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嗎？

有的，他待會兒還會知道你要在陪一堆老男人喝酒。

蘇茉莉絕望地閉上眼睛，卻忽然有點想笑，這個人，好像每次都是在她狼狽的時候出現。

汪明則一到這裏就看到有個人坐在地上，走近了才發現是認識的。

他對于蘇茉莉可能隐藏的秘密很感興趣，可見到她這副醉酒失态的模樣，再想提問也只能先忍着，他走過去，要拉起這個女孩：“怎麽喝成這樣？先起來……”

蘇茉莉原本以為按照他的性格，應該會輕蔑冰冷地瞧自己一眼，然後毫不停留地經過，卻沒想到他會伸手來拉自己。

“你假裝看不見就好了。”出乎汪明則的意料，蘇茉莉竟然躲開了他的手，她測過臉去，頭發亂糟糟地散開來，遮住了她大半張臉。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聽到她異常冷靜的聲音。

“你不用管我。”

汪明則有些無奈，又隐隐有些不耐，心說是因為喝醉了嗎？跟平時一點也不一樣。只是這莫名其妙的堅持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坐在一堆嘔吐物邊上很好玩嗎？

“別鬧了，快起來，你想讓第三個人看到你這幅樣子嗎？”他皺着眉，直接扣着她的肩頭想扶她起來，卻遭到了她強烈的拒絕。

“我不是說了，不用管我嗎？”蘇茉莉冷笑道，“汪先生這是轉性了？怎麽變得喜歡管閑事了？”

汪明則也有些惱了：“轉性的是你吧？你到底在做什麽？”

“跟你有關系嗎？！”蘇茉莉忽然就爆發了，“不用你管你走啊！”

“你……”汪明則突然就說不下去了，他看到她的滿臉的淚水。

茉莉這才驚覺自己在他面前又失态了，趕緊低下頭拼命地擦着臉。

蘇茉莉你真沒用啊……

“茉莉小姐？在嗎？”制片人略帶酒意的聲音傳過來，“怎麽這麽長時間沒回來，我都擔心你了……那個角色你別擔心，我看你非常合适啊，等過了今晚就……”

不只是蘇茉莉聽得很明白，汪明則同樣聽得清清楚楚。

他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他垂下眼，又掃了一眼一身狼藉的蘇茉莉，忽然嘆了口氣，接着再一次伸出手，這一次無論茉莉怎麽掙紮，他還是把她硬拉起來了。

“茉莉小姐……咦，明則也在？”制片人搖搖晃晃地走到他們邊上，乍然看到汪明則也在，有些意外，但很快又笑起來，“你可是遲到了，來來來跟我進去，待會兒一定要罰酒三杯！茉莉你也來……”

蘇茉莉還沒來得及回答，汪明則先出聲了，他不卑不亢地看着制片人：“不好意思林老板，朋友喝多了，我帶她先走一步，喝酒的話，下一次吧。”

他說着也不等林老板的回應，揪着姑娘轉身就要離開。

“你幹嘛呀？！”蘇茉莉卻用力地把自己的胳膊往回抽，她轉過頭對着制片人笑，“我還要跟林老板喝幾杯呢……”

“夠了！”汪明則的聲音甚至讓林老板都愣怔了一下，他盯着蘇茉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為了一個角色，不值得。”

蘇茉莉覺得自己的眼淚又流下來了，其實她真的很不願意讓他看見自己這幅樣子。

可是……

“跟你無關……”她哽咽道，汪明則卻笑了：“你今晚就會說這四個字了是不是？”

說着他無視從呆滞變得惱怒的制片人，直接拉着女孩子走了。

“媽的！這汪明則……真當自己多大牌！”林老板見自己看中的女孩子就這麽被人英雄救美地帶走了，自然是不爽之極。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家dns出問題了，只能上扣扣不能上網頁，用手機搞半天還上傳錯章節，太崩潰了啊啊啊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