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鲛淚(五)
狗精老板聽到謝桑的誇獎,面上泛起遮不住的喜色,道:“這是小老兒家的老幺,排行第三十二,出生前東方紫光大放,百鳥齊飛,別說見了,小老兒活了這麽多年,別家孩子出生有這等排場的,那是聽都沒有聽說過。”
謝桑一邊附和,一邊警惕着這老板是否要把這小狗塞給自己做徒弟。
“不過,”狗精老板話鋒一轉,面上喜色蕩然無存,“他滿月時我帶他去五裏廟玄鴉真人那裏算過命,玄鴉說我家老三十二來歷非凡,命中定有大劫,需得靠着法力高強的仙家的庇護才能躲過,那老烏鴉別的不靈,烏鴉嘴卻是最靈驗的,今日大幸得遇神君,想……想請神君……想請神君替我家老三十二取個名。”
“啊?”謝桑心驚膽戰地等了半天,生怕他提個大麻煩推給自己,聽到只是取名而已,心頭一顆石頭頓時落地,爽快地道:“沒問題!”摩挲着下巴盯着襁褓裏的小奶狗,腦汁絞了半天,唯有一個“狗蛋”在來回飄蕩,心想自己眼下假裝是一個上神,給別人家孩子取名狗蛋顯然是很沒水準,眼睛瞟向站在一旁的薛塵,道:“诶,薛塵上神,你有什麽好名字嗎?”
薛塵火熱的目光在小奶狗上流連幾度,終于趁此機會一嘗夙願,伸出根手指揉了揉它頭頂柔軟的毛,對謝桑笑道:“心之所系,唯願人長在。就叫他長留吧。”
兩個假神仙被狗精老板千恩萬謝地送走了,謝桑迫不及待地跳上馬車,在裏頭打了個滾,抱着軟墊幸福地舒了一口氣,道:“沒曾想打了場架倒還有這樣的福利,可見有時候打架并不是件壞事。”朝站在外頭朝裏探頭探腦的薛塵招招手,說:“上來吧,我們就坐這個回去。”
薛塵一張小白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支支吾吾地說:“掌櫃的,男女授受不親,我與你同乘一座,是否有些不太規矩?”
“唔,聽你這麽一說好像是有些不大好,”謝桑道:“但我覺得抱牢別人家的大腿似乎更加不規矩一些?你覺得呢?”
薛塵漲紅了臉,手腳并用地爬上馬車,縮在角落裏安靜成一朵香菇。
謝桑見他安穩了,伸手敲了敲馬車壁,道:“啓程。”
馬車在天空中行駛了片刻,随後穩穩地降落在地,謝桑剛一掀開簾子,阿合便尖叫着撲上來,一把抱住謝桑,激動地大喊:“掌櫃的!掌櫃的這是什麽好東西?會飛诶!”
謝桑道:“這是我和薛塵前往離耳時打算乘坐的車。”
阿合臉上的喜色頓時蕩然無存,垂頭喪氣地說:“哦。”
謝桑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支紅彤彤的糖葫蘆,“吃嗎?”
阿合立即又眉飛色舞起來,從謝桑手裏一把奪過,道:“吃!掌櫃的最好了!”
當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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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塵收拾好了行李,整整齊齊地疊好,打成包裹,放到一旁。他其實沒什麽東西可收拾的,就幾件衣裳,除了一件是謝桑将他撿來時自己身上穿的,其他都是謝桑給買的。謝桑也并不是個會挑衣服的人,說他原先穿的那件就挺好,照着款式和顏色,一式一樣的買了好幾件,以至于阿合前段時間一直以為他不換衣服,路過他身邊都自發屏氣。
收拾完了東西,時辰尚早,薛塵坐在床沿發了會兒呆,忽然聽見庭院中有響動,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道窗戶縫,朝外頭望去。謝桑和阿合各自回房後都不出門,這個時候,庭院裏的人應該不是她們。薛塵豎起耳朵仔仔細細地聽了許久,終于判斷出,那個聲音是從院子的西北角傳來的,而那裏,正停着今早剛租來的飛車。
該不會是遭賊了吧?
薛塵拿起靠在門後的掃把,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小心翼翼地朝那飛車摸去,然後出其不意,一把掀開簾子,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掃把,“呀呔!”掃把應聲落地,薛塵懵懵地望着裏頭,半晌才找到自己聲音,“……掌櫃的?”
謝桑躺在車裏,腦袋對着他,眼珠子往上轉,怔怔地看了這個不速之客一會兒,随即不耐煩地“啧”了一聲,道:“你幹嘛呢?大晚上喊打喊殺的?”
薛塵撿起掃帚,揣進懷裏,抱着根救命稻草似的,低下頭不敢看她,“我聽見院裏有動靜,還以為……還以為是賊……”
“全杭城的賊都知道我這裏生意差,誰會這麽想不開來偷我家?”謝桑一邊說着一邊爬起來,捶了捶自己的腰,“我是來試試這車怎麽開。到底不是以前了,我記得我上次駕駛飛車,還得是全程用靈力加持,稍有松懈就會往下掉,一趟下來滿身大汗,還不如自己飛。如今這就好使多了,只需啓程前注入靈力即可,容易找的地方都不用指引方向,它自己就能飛過去。”
“掌櫃的,”薛塵忽然大步走到謝桑面前,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極為認真地問:“你能帶我修道嗎?”
謝桑一怔,微微皺眉,問:“怎麽想到要修道了?”
薛塵垂下眼簾,支吾了一會兒說:“我……我覺得我很沒用,什麽事都做不了。”
“誰說的?”謝桑淡淡地道:“自你來了之後,咱們整個酒館都是你在打理,阿合那懶丫頭都快樂瘋了。你做得很好,怎麽就沒用了?”
薛塵說:“可是我想保護你。”
謝桑心裏“咯噔”一聲,腦子裏閃過拖薛塵回來那天晚上,阿合随口說的昏話——“啊,原來是新歡吶”。
阿合你個烏鴉嘴。
薛塵一向是個情緒外露的人,謝桑如今對上他的眼眸,卻只覺裏頭潭水幽幽,看不清水下波瀾幾丈,避開他的視線,謝桑咳嗽了一聲,說:“人乃萬物之靈,修煉起來比尋常物種确實事半功倍,但我本身乃是上古妖獸饕餮,于修行一道的天賦較之尋常人類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和我之間的道行差了有兩千年之久,這差距無論如何都跨越不過去,我也不至于淪落到要你一個文弱書生來保護的地步。”
她自覺苦口婆心,循循善誘了如此一番,悄然擡眼去看薛塵,他卻面色依舊,波瀾不驚,頓了頓,又道:“你若想修道,這是好事,我可以教你,但我希望你修道只是因為自己有志于此,而不是為了執着于其他雜念。”
小小的庭院一時靜默,唯有早生的蟲子還躲在草叢裏時不時鳴叫幾聲。
半晌,薛塵終于垂下頭去,悶悶地說:“我明白了,掌櫃的。”
見他恢複如常,謝桑悄然松了一口氣,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能明白就好,我先行回房歇息了,明日一大早就要出發,你也早點睡。”
幾乎是以逃命的速度跑回自己房間,謝桑背抵在門上,喘着氣,在一片靜谧中清晰地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方才她望着薛塵,在一瞬間,卻好似看見了謝清徽,看見許多許多年前,她隐身趴在道觀的牆上,托着腮幫子,望着底下清秀的小道士,謝清徽拿着根掃帚,貌似正經地在院中掃地,待他師父一個沒注意,便擡起頭,沖謝桑輕輕一笑。
那一笑迷得她眼花缭亂、神魂颠倒,至今都依舊沉淪在那場紛繁盛大、恍惚迷醉的夢境中不能醒來。
半晌,她順着門緩緩滑落坐倒在地上,左手無力地撫上額頭,低聲道:“謝桑啊謝桑,你的腦子什麽時候才能清醒過來?”
謝桑自覺休養了一千年都沒能康複,一時半會這腦子怕是清醒不過來,但自己執迷不悟也就罷了,再拖上別人未免太不厚道,于是站起身,朝薛塵房間走去。在他房門前側耳聽了會兒,薛塵顯然也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翻身間發出輕微的響動。謝桑的指尖輕輕戳在門板上,猶豫了一瞬,還是朝裏輸送了一段安神咒,那輕微的響動立時就消失了。謝桑推門而入,薛塵躺在床上,眼睛已經牢牢地閉上了,他的睡姿和他的人一樣板板正正,被子卻不安分地半截垂在了地上。
謝桑替他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撿起來,在他身上蓋好,目光觸及到他安寧的睡顏,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只覺眉清目秀眼睫纖長,生得溫潤秀雅,很書生氣的一個書生,好看是好看,但是與謝清徽的長相大相徑庭,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三番兩次把他錯看成謝清徽的。
暗自嘆息了幾聲,謝桑指尖戳上他的眉心,小聲道:“做人做鬼都不能太較真,有些東西,忘記比抓在手裏更好。”
她特意前來,是為了來抹去薛塵對自己的感情。
這不是個簡單的法術,但凡對方有一丁點不情願,都不會起效,她這麽多年來都沒嘗試過抹除自己對謝清徽的感情,一是因為這段感情太過龐大,靈力難以支撐,二是因為,她其實心底明白,自己根本不想忘了他。但薛塵不同,他空留世間上千年,實則沒有絲毫修為,魂魄虛弱,她可以将他的不情願全面壓制,也好在,薛塵與她相識不久,一切都還在掌控之內。
待指尖的幽藍光芒漸漸消失,謝桑心頭巨石落地,悠長地舒了口氣,對薛塵說:“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一個好日子。”
說完,幫薛塵掖了掖被子,謝桑起身離去。待聽到房門開阖的聲音後,原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薛塵睜開了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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