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神途(十二)
千霜連忙轉過身去,果然看見清徽正朝這裏走來,然後,目不斜視地路過自己,站在了謝桑面前,撿起她先前吃剩的半塊糕點塞進嘴裏,道:“我不在的時候,你沒欺負別人吧?”
謝桑憤懑道:“你怎麽不問有沒有人欺負我?”
謝清徽笑了,說:“只有你欺負別人的份。”
謝桑虎着臉拖長了聲音說:“沒有。”目光落在千霜身上,沖她努努嘴,說:“那位仙子,你認識嗎?”
千霜的心一下子揪緊了,看着清徽淡淡掃了自己一眼,道:“認識。”正要松一口氣,就聽他說:“好像是叫萬霜。”
她那時心裏的快意如同海水滔滔,瞬間将自己淹沒,也沒注意到千霜臉上究竟是什麽表情,踮起腳尖,也不顧四周許多暗中注視的目光,在謝清徽臉頰上親了一下,小聲道:“賞你的。”
謝清徽眯着眼睛笑了,也小聲回道:“多謝夫人。”
算起來,那是謝桑在天庭那幫神仙面前最得意的一次,可她那時光顧着趾高氣昂,忘了這份神氣,全托謝清徽幫襯才有,一旦他撒手不管,她便會立即從雲端跌落塵泥,在哄堂大笑中摔得粉身碎骨。
後來事實也确實如此。
阿百和那小仙童的打鬧不過一個開端。蟠桃宴會結束後又過了一段平靜的時日,謝清徽在籌備婚禮,謝桑懶得生蟲,又怕麻煩,并不願管這茬子事,于是找了借口去昆侖白澤那裏躲懶。
白澤慢條斯理地給她煮了茶,水汽氤氲間,碧青的茶水落入青花瓷盞,謝桑擡手欲接,白澤遞來茶盞的那只手卻并未松開,謝桑挑眉看他,道:“怎麽?”
白澤面色淡漠,只問:“你當真要與清徽成親?”
“這是自然。”謝桑似是想到了什麽,忽地笑了,道:“為何這麽問?白澤,莫非你其實一直暗戀我?”
“我只是覺得,你與清徽不适合成親。”頓了頓,他略低下頭,道:“不對,你根本不應該和清徽在一起。”
杯中茶水分明滾燙,謝桑捧在手中,卻如同捧了一碗雪水,她臉上神情漸冷,問:“為什麽?”
白澤只是沉默。
謝桑曉得自己逼問不出什麽,于是只是靜靜地望着白澤,瞪着他自己說出口。
終于,白澤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
“族長!”還未等他說完,一頭饕餮忽然撞破了昆侖山的禁制,硬闖了進來,撲倒在謝桑面前,嘶聲道:“族長!出事了!”
“怎麽了?你起來說話!”謝桑見他渾身是血,心頭一緊,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輸送了一些靈氣,那饕餮才略略緩過幾口氣來,看着謝桑虛弱地道:“族長,我們……我們和那幫神仙打起來了!”
謝桑手指一顫,“什麽?”
這事兒說來并不比蟠桃會上小孩打架複雜多少。一個小仙和一只饕餮在外出歷練時看上了同一株仙草,兩人都不肯相讓,于是只能靠實力來叫對方退步,謝桑家的饕餮偏生蠻力較那小仙要來得強橫一些,成功奪得了那仙草,還将那小仙好一頓冷嘲熱諷。這在妖界實在算不上一樁事,弱肉強食,本就是世間法則,若是那饕餮落敗被譏諷,謝桑也只會訓他技不如人,可不知那小仙回到師門一頓如何的哭訴,他師父竟帶着一夥子師兄弟,氣勢洶洶地殺上門來。
饕餮們自認此乃天經地義,自己實在挑不出什麽錯處,自然不肯伏低做小。一夥散仙嘴上争辯不過,就撸起袖子動手。他們一大幫人的确有不少法力深厚的,饕餮們也并非個個能打,若數量相當,應當能打個勢均力敵,可散仙們傻就傻在別人的地盤動手,雙拳難敵四手,漸漸敗落下來。饕餮們打得盡興,正想見好就收,忽然聽見一個散仙驚呼一聲:“師弟!師弟你怎麽了?”
大家定睛一看,那個與饕餮争奪仙草的小仙,忽然軟軟地倒了下去,而胸前是一個豁然大口。
一個散仙紅着眼睛嘶吼:“殺光這群妖孽,替師弟報仇!”
那事距今已過去千年之久,真相至今卻仍未有定論。散仙們一口咬定是饕餮幹的,饕餮們堅決否認自己下了殺手。謝桑自然願意相信自己的族人,便如同天庭堅信是饕餮一族意欲謀逆一般。她等不及聽白澤還沒說完的那句話,匆忙趕回族中,草草料理了爛攤子後,立即飛上九重天,想面見天帝,卻被四大天王攔在南天門外,厲聲道:“妖界中人,未得召見,不得入內。”
她咬牙忍下心中的陰郁憤懑,垂着頭貌似恭敬地站在一旁。南天門內外神仙來來往往,數不清的或譏諷或憐憫的目光落在謝桑身上,她都垂着眼眸當做沒看見。直到一個極溫柔落在謝桑耳中卻絲毫不動聽的聲音響起:“哎呀,這不是桑姐姐嗎?你站在門外不進去呀?”
果然是千霜。
謝桑坦然笑道:“在下是妖孽一頭,沒有天帝召見不得擅入九重天,讓仙子見笑了。”頓了頓,搶在千霜開口前道:“若仙子得空,不如替我請見一下天帝,他老人家貴人事忙,我怕他忘了。”
千霜正想問要不要她替她向天帝問句話,被謝桑一搶白,也只好笑道:“這是應當的。”
謝桑道:“既然如此,仙子便快去吧。”
千霜究竟有沒有幫她問話謝桑不知道,想來多半沒問,因為她在南天門外從早站到了晚,直到西邊暮霭沉沉,謝桑睜着惺忪睡眼,朦朦胧胧地想,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不知道那群崽們怎麽樣了。
一個小仙女忽然走到她面前,面無表情地一禮,道:“饕餮妖君,天帝召見。”
走進淩霄寶殿前謝桑還當天帝老兒真在忙什麽大事,跨進殿門一看,滿殿纖腰俏面的薄紗仙女正在翩然起舞,袅袅香氣熏得謝桑都有一瞬恍恍不知天地,強行壓下嘴角泛起的冷笑,沖天帝行禮道:“謝桑見過天帝。”
天帝細長的眼睛在謝桑身上落了一瞬,溫和地笑道:“饕餮妖君,你前來所為何事,我大概已經知曉了。他們說得嚴重,我一聽,本也不過是小孩子們大鬧出了些事,只是刀劍無眼,終究見了血。白澤說事發時你正在昆侖,想來你也不知情,也罷,你将犯事的那幾只饕餮交出來,由天庭處置,其餘的,便不再追究了。”
謝桑眼角悄無聲息地抽搐幾下,沉聲問:“敢問天帝,天庭将如何處置他們?”
天帝微微一笑,并不答話。不知是誰的聲音,冷冷地從一堆馥郁香氣中飄蕩而出,說:“還能如何?送上斬妖臺,讓九天雷火,劈個魂飛魄散,也便罷了。”
魂飛魄散,也便罷了?
謝桑幾乎忍不住冷笑出聲,她深吸一口氣,終于站起身,斜睨着高高在上的天帝,道:“我不同意。”
袅袅絲竹與靡靡笙歌驟然停歇,偌大的淩霄寶殿只有她冷冽的聲音在回響。
“我不同意。”
随後,她轉身離開淩霄寶殿,踏出南天門,飛下九重天,竟無一人阻攔。
回到族中,一群崽們似乎又長高了許多,見了謝桑,卻依舊和離了娘的小奶狗一樣,嘤嘤着撲上來,“族長族長,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桑無聲地嘆了口氣,沖他們笑道:“不必擔心,總有我在。”
她在饕餮族裏戰戰兢兢地等了數日,第一個等到的神仙,竟是謝清徽。見到那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謝桑立即如一只離了親娘的小奶狗一般撲上去,拱着他的胸口,說:“你這段日子上哪兒鬼混去了?”
謝清徽将她摟進懷裏,嘆氣道:“是我來遲了。”
他到底沒有說自己究竟去哪兒了,謝桑也沒有追問。直到過了這麽這麽多年,仿佛天命和她玩了一個惡作劇一般,她附在了謝清徽身上,終于借着他的眼睛,看見了過往他的經歷。
和她一樣,謝清徽去了昆侖。
白澤說:“你當真要與六六成親?”
謝桑默默地看着,覺得這場景實在眼熟。
謝清徽說:“這是自然。”
白澤難得地笑了,雖然他笑得并不好看,嘴角稍稍地彎了一彎,帶着昆侖沉寂萬載的冷意,他說:“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來找我?”
謝清徽說:“白澤,你知道什麽,是不是?”
白澤眼眸半阖,道:“我什麽都知道。”
“我問你,”謝清徽頓了頓,道:“我師尊為何不同意我與桑桑在一起?”
“這還用問?”白澤道:“自然是因為謝桑是妖怪,你不應該不知道,九重天那些人,明面上看着一個個仙風道骨,其實心思比那些他們瞧不起的妖魔鬼怪幹淨不到哪裏去,他們不會真的允許,一頭妖怪,能與他們并肩而立,甚至,站得比他們更高。”
“九重天我并不在意,”謝清徽冷聲道:“但我知道,我師尊并非如此狹隘之人,能讓他如此堅定,一定是一個他無法化解的緣由。”
白澤問:“你當真想知道?”
謝清徽說:“我當真想知道。”
白澤說:“若我告訴你,你要是和謝桑在一起,會使你下場凄慘,你還願和她成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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