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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暢通無阻,到晚上八點多的樣子,秦闖将車停靠在服務區。
靠近西南地區,不用特意下高速,在服務區給二十多塊的照看費就行。
正值暑假,父母帶孩子自駕游的居多,服務區挺着很多小車,秦闖招呼秋秋下車,先帶他去上了廁所,然後才到大廳吃飯。
天色漸晚,一天的暑氣不見散去,服務區依舊人來車往,鬧哄哄的。
一個人的時候不講究,現在有秋秋在,路上再怎麽難,秦闖都想辦法打了水,讓兩人洗漱了一番,清清爽爽的待在車裏吹空調。
夜裏的空調不敢關,太熱了,秦闖将上床放下,“來,上去。”
秋秋雙手撐在床沿,腿上被秦闖一舉,一躍而上,他趴在上床朝秦闖眨了眨眼睛,秦闖拉下簾子,好擋擋外面的燈光,“睡覺。”
剛躺下不久,下鋪傳來秦闖的細小的鼾聲,秋秋還未睡着,偷偷從上鋪伸出腦袋去偷看他。
硬朗的男人仰面枕着手臂睡覺,一只腳翹在膝蓋上,這樣的姿勢都能呼呼大睡,秋秋偷笑了一聲。
秋秋雖然聽不懂他的話,有時候他嗓門也大,但秋秋知道,他是個好人。
秋秋是混在村民堆裏來的這邊,家裏就他一個人,想跟着一道來的人賺錢,可是他不懂中文,同村的人跟一個像是老板人叽裏呱啦的說了一堆,他迷迷糊糊的就跟着走,等了一天卻發現只剩他自己,他趁着別人不注意,偷偷跑出來的。
明藏暗躲,在路邊的小樹林待了兩天,就碰到了現在的男人。
“哐哐…”是金屬撞擊在一起的聲音,秋秋猛地坐起身來,想要聽個仔細,聲音細微,隐約能捕捉到,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下意識跳下了床,搖着秦闖手臂。
秦闖瞌睡大,睡得又死,這種聲音根本吵不醒他,被秋秋一頓搖晃,他才懵懵懂懂的睜開眼睛。
眼前的秋秋一臉焦急,秦闖抹了把臉,清了清嗓子,“想…撒尿啊…”
兩人雞同鴨講,好在秦闖跟着秋秋起身,秋秋動作迅速,看得秦闖一愣一愣的,心道,“這麽急。”
哪料秋秋連鞋都沒穿,直接朝車下跳,秦闖腦子裏怔怔地,還沒醒過神來,也連忙跟了下去。
繞到車子的另一邊,油箱邊蹲着兩個人,拿着鐵質的工具在撬油箱口。
秦闖整個人都清醒了,大吼一聲,“你倆幹嘛!”好死不死遇上了油耗子。
那兩人也被下了一跳,撈起棍子就跑,沒等秦闖扯着嗓子喊,秋秋一溜煙兒的追了出去,光潔的腳丫子,在地上踩得黑黝黝的。
“秋秋!”秦闖直嗷嗷,“別追!回來!”
這一帶出了服務區就是高速路,追出去怕秋秋遇上車,又或是被兩人引到高速路兩側的樹叢,秋秋又沒那兩人熟悉地形,若是遭遇不測…秦闖光是想想都直打寒顫。
顯然,秦闖根本喊不住腦子一熱的秋秋,跟小兔子一樣,跑得賊溜快。
“秋秋!”秦闖一着急,這一聲喊得肝腸寸斷,都有些跑調。
秋秋猛地矗立在原地,遠遠的看過去,秦闖的眼睛裏似乎有什麽在閃耀,這麽遠的距離,都讓秋秋看得清楚,他猶豫了一陣,才朝着秦闖跑回去。
秦闖趕忙朝秋秋走了兩步,緊緊握住了秋秋的手腕。
這麽大的動靜,其他的車主也有伸出頭來看的,七嘴八舌的議論,“這看車的人呢?”
“就是!給錢都白給的。”
看車的原本在打盹,平時油耗子都不會有這麽大的膽子,所以他就偷起懶來,沒想到真叫他遇上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錢我賠給你…”
秦闖有些疲憊,激動過後整個人都在發汗,身上的每個毛孔都在瞬間炸開,背上是濕噠噠的一層汗水。
秋秋越追越遠的時候,他生怕秋秋回不來,跑長途貨車是有一定的風險的,他遇上的事兒,都不算大事,但是聽聞別的駕駛員提起的,那一樁樁都是駭人聽聞的事故。
有在山路上開下涯的,有在高速路上車子失靈的,也有追油耗子挨打的。
打的輕的,傷筋動骨三四個月不能出車,打的重的,一失手命就沒了。
秦闖一肚子火氣,很想劈頭蓋臉給看車的人一頓,但當着秋秋的面,他想想還是算了。
擺擺手,疲倦道,“算了。”
油箱口有一些細小的刮痕,還未被打開,油也沒有丢失,秦闖懶得追究,雙手穿過秋秋的腋下,将人舉到車門口。
秋秋上車後,秦闖又打了盆水上去給他擦腳,看熱鬧的衆人這才散去。
發汗後是從心口處傳來的燥熱,像是在心房上燒着一團熊熊烈火。
秦闖豁然提高聲音,“讓你別追你聽不懂嗎?啊!”秋秋是真的聽不懂,但秦闖現在的語氣吓得他一哆嗦。
原本被捏在秦闖手心的腳縮了縮,方才跑起來沒有感覺,硌在石頭上的痛感,現在被放大開來。
秦闖吼了一嗓子算是撒完了氣,眼中的怒火都滅了,嗓子裏咕嚕咕嚕的,“算了…”
将秋秋的腳擦幹淨,秦闖腦子裏一片空白,居然就着帕子跟水給自己擦了把臉。
擦完他愣住了,“草…”秦闖不知道該兇秋秋,還是該罵自己,将水倒到車邊,才重新回到車上。
這一通折騰,油耗子是肯定不敢再來,可秦闖也是累得心力交瘁,作勢要抱秋秋去上鋪。
秋秋抱住副駕駛的椅子搖頭,秦闖疑惑道,“幹嘛?去睡覺。”
哪料秋秋按住秦闖肩頭,把他往床上推,“嗯嗯…”
秦闖似懂非懂,“你不睡?”他又道,“他們應該不會來了。”
一是秋秋聽不懂,二是他也固執,說什麽都不肯上床,坐在副駕駛幫秦闖守夜。
秦闖無奈,沒跟秋秋多耗,晚上不睡,耽誤時間是小,明天開車沒精神,出了事故是大。
他妥協道,“有什麽事喊我,不準自己亂跑。”不管秋秋懂不懂,他重複了好幾次。
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漸小,秋秋借着月色,盯着自己的腳指頭發愣,他不知道秦闖為什麽那麽大火氣,可是頭一次有人給他擦腳。
被粗糙的大手緊握着,腳心還殘留着似有似無的觸感。
他攀到椅背上,打量了一眼秦闖,眉頭緊蹙,兇神惡煞,睡着了還氣鼓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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