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和安說:“我确實喜歡你。”

貝芷意靠在門上,捂住嘴巴用力呼吸,好像這樣,就可以把快要跳出來的心髒壓回去。

親耳聽到,和知道,是兩回事。

他親口說出來,和她心裏清楚,是兩回事。

他說,他确實喜歡她。

他說,他考慮過去中國找她。

貝芷意靠着門赤着腳原地跺了兩下腳,然後蹲在門邊雙手捂住了臉。

她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她現在的心情,她滿腦子都是和安低着頭看她的模樣。

原來,他也會緊張,他也會一邊面無表情的強自鎮定,一邊握着她的手死不撒手。

他一個人,坐在黑暗裏,想了無數種可能。

沒有一個結局是好的。

可她居然因為想象到了他一個人坐在那裏想了那麽久的畫面,紅了眼眶。

他應該很絕望。

一個人孤獨的做了所有的假設,可卻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向來是個只做不說的人,隊裏四個人,他很清楚的記得每個人的志願工時,除了他,他不允許其他任何一個人一天工作超過八小時。

除了對他自己,他對所有人都盡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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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天,他終于想對自己好一點的時候,卻發現,毫無希望。

他考慮的比她多、也比她遠。

他甚至考慮過他們如果争吵,她會有多孤立無援。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考慮完了,一片黑暗中,他只能無助的拽緊了她的手。

他說他不是好人,他說的時候,聲音都有些抖。

原來萬能的和安,也會無助,也會緊張,也會害怕。

貝芷意捂着自己的臉,靠在門上,很輕很輕的嘆了口氣。

她根本不用一個月,十幾分鐘,就足夠讓她解兵釋甲。

和安啊……

和他熱愛的鯊魚一樣……

看起來兇猛異常,實際上,連一個沒有魚餌的魚鈎都鬥不過。

無堅不摧的和安……

說自己确實喜歡她的,無助的和安……

***

那天的早餐仍然是和安去買的,當地的冰豆奶和法棍做的三明治。

貝芷意的反射弧很長,害羞的時間很久,所以那天早上,她刻意睡了懶覺,起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早上九點。

和安他們天氣好的時候七點多就會出海,她起床了之後看了眼天氣再看了眼時間,松了口氣。

這樣,她起碼可以再害羞一天的時間,想想該怎麽面對和安。

所以,當她一邊梳頭一邊打開門看到和安正對着她的房門坐着看書的時候,吓得半張着嘴站在原地徹底卡住了。

“早餐在桌上。”和安合上那本書,雙手環胸。

“……”貝芷意有那麽一瞬間,想當着他的面關上門假裝自己還在睡。

可惜她不敢。

她只能挪到飯桌前,抓起那個巨大的法棍三明治,一口塞進嘴裏。

“英語課會停課一周,現在這個時候他們也不敢送孩子來上課。”和安眼睜睜的看着貝芷意把自己塞成了一只倉鼠,嘴角抽了抽。

貝芷意使勁點了點頭。

白天和晚上不一樣!

沒有了夜幕遮掩的和安,現在看起來攻擊性好強……

一點都不可憐不無助也不絕望……

“你早上起來洗過澡沒有?”問得問題讓人猝不及防。

貝芷意覺得他可能想要噎死她,因為她昨天晚上露了露牙就跑了。

她只能梗着脖子,更加使勁的點點頭。

“一會換泳衣,我帶你去游泳。”他面無表情,用的是隊長的語氣。

貝芷意下意識的點頭。

點了一半又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拼命咽下了嘴裏面的法棍,怯生生的開口:“維克多他們呢?”

為什麽基地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去紅樹林了。”他倒是有問必答。

“……不出海了麽。”昨天半夜下了一場雨,今天白天的天氣真的是萬裏無雲,好得貝芷意看一眼都覺得熱。

和安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讓貝芷意覺得她應該是問了個傻問題。

“這一周,我們都不用出海。”出了那樣的事,基于安全因素,他也不會同意讓隊員出海。

“……哦。”貝芷意讪讪的。

不出海,你就沒有別的事了麽?

昨天才袒露過心聲也算是告白過,今天就直接去游泳麽?

她不是美國人啊……

再讓她進化一百年,她也進化不到那個階段啊……

“我沒有泳衣……”她開始自救。

法棍一小口一小口的咬,豆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和安是真的有點無語,“你來海邊不帶泳衣?”

……她又不會游泳。

……她以為她來這裏是為了做志願者的。

……她怎麽知道,這個地方會有和安。

一個前一天晚上告白第二天一早就要教她游泳的人。

她昨天為什麽會覺得他很無助。

“我去買吧。”和安站起身,很認命。

既然沒有泳衣,那也別指望她會帶浮潛設備了。

幸好這個島因為靠近潛點,其他東西沒有,下水設備倒是十分專業。

“……”貝芷意鼓着腮幫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尺寸我知道。”出門之前,和安補充了一句,頭也不回的走了。

……

…………

他就是想要噎死她,貝芷意被嗆得眼淚汪汪。

臉上的紅潮再也沒有消退下去過。

他昨晚說過的,他會教他潛泳,會帶她去看鯊魚,這一個月的時間,他會讓她徹底舍不得離開這裏。

所以,他想了一宿,還是決定用最簡單的方法麽。

法棍裏面的芝士明明鹹的要命,貝芷意卻硬是吃出了蜜的味道。

他到底還是聽懂了,她昨天因為太害羞沒有說出口的話。

如果,他一個人幻想的未來太絕望,那麽,試試兩個人的。

沒有人需要為結果負責。

他們都是竭盡全力做到最好的人,他們兩個人,都是尊重感情的人。

他們比誰都知道,美好得來不易。

既然上天多給了他們一個月的時間,那就試試吧。

試試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他們能不能,真的用感情去戰勝現實。

***

教游泳的和安,就像是哥斯拉。

貝芷意十分後悔,她為什麽會被粉紅泡泡沖昏頭腦,忘記了小櫻的苦口婆心。

基地的泳池是為了潛水準備的,深的不像話,最深的地方有六米多深。

和安就站在六米深的泳池裏,對她招手。

“下來。”他居然還皺着眉頭。

“我……不會游泳。”貝芷意只能咬着牙再次提醒他。

她穿着和安給她買的潛水衣,很保守的款式,除了緊身其他所有的地方都裹住了。

這說明和安是真的,認認真真的打算教她游泳的。

她很感激和安的紳士,但是并不代表,她敢跳到六米深的泳池裏。

“你身上穿着救生衣,不會沉下去的。”她已經在泳池邊上站了半個小時了,不熱麽?

貝芷意堅決搖頭,到了這種時候,她就很懂得拒絕了。

不說話,就是搖頭。

她平時的立場要有那麽堅定,就也不用他一個人暗地裏瞎操心那麽久了。

“潛水不一定要會游泳,但是一定不能怕水。”和安忍住了想過去把她丢下水的沖動,“你先下來,今天我們只要學會在水裏浮起來就可以了。”

“……”貝芷意瞪大眼。

“你不下來我就把你丢下去。”耐心耗盡的和安終于露出了獠牙。

……

貝芷意最終還是下水了。

委委屈屈的坐在泳池邊放下兩只腳,然後被和安一把舉起來丢進了水裏。

穿着救生衣倒是完全沒有嗆水,可突然入水後,胸腔被水包圍的壓迫感仍然讓已經很害怕的貝芷意慌了神,抓着游泳池邊緣的欄杆無論如何都不撒手。

“我其實……也沒那麽想潛泳。”那都是臨死前的胡說八道。

“我想。”和安在她身後托着她手,斬釘截鐵。

貝芷意回頭。

和安臉上濕漉漉的,微蹙着眉頭,胡子刮得很幹淨,幹幹淨淨的一張臉,幹幹淨淨的一雙眼睛。

“我想帶你去海底看看,不用學會游泳,我拉着你。”他握着她死拽着欄杆的手。

第一步,只要先學會不怕水。

貝芷意覺得自己被和安蠱惑了,她松開欄杆,兩只手緊緊的拽着和安的手。

兩腳離地,身體漂浮在水中,唯一的支撐就只有和安的那雙手。

“放松。”和安微笑,乘着貝芷意愣神的功夫,慢慢的把貝芷意帶離泳池邊。

水裏很涼快。

和安的動作讓貝芷意跟着他晃動了兩下懸空在水裏的腳。

她在水裏浮起來了,而且,她還晃動了兩下腳。

貝芷意有點驚喜,抓着和安的手變得沒有那麽用力,然後,她很快地就發現她的腳開始不聽使喚,越用力就越往上浮,整個人在水面上搖搖欲墜。

她完全不能放松。

慌亂間她把和安的胳膊當成了救命稻草,基于本能的把和安當成了用泳池邊的欄杆,并且手腳利索的往上爬。

……

和安很冷靜的摟緊她的腰。

他是一個合格的潛水教練,他偶爾會上大島去教課賺外快,不會游泳想學潛泳的人挺多,大部分讓他們嗆幾口水,冷着臉讓他們學會在水上放松就可以了。

挺簡單的。

兩三天時間就絕對能讓他們帶着氧氣瓶做體驗性潛水。

但是他沒辦法讓貝芷意嗆水,也沒辦法在她把他抱的那麽緊的情況下讓她放松。

他甚至在給她穿上了救生衣之後還不太敢松手,明知道她絕對不可能沉下去。

潛水衣太緊身,他目測的尺寸很準。

真是要命……

“……你從來都沒有下過水麽?”他開始覺得他有可能勝任不了這個工作。

“沒有。”她因為害怕,聲音有些抖,她父母從小就教育她,淹死的人都是會游泳的。

“對不起。”覺得自己給人添了麻煩,她又下意識的先道歉。

她的有些習慣,真的是深入到骨髓了。

“……”和安又被噎住了。

“為什麽那麽喜歡道歉?”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相反,她雖然內向沉默,但是看人很準。

否則不會那麽快就收服了島上來學英文的熊孩子,也不會那麽迅速的就發現他們兩個之間有點什麽。

可她真的喜歡說這三個字,哪怕有時候那件事根本和對錯無關。

貝芷意看了一眼和安。

他表情很平和,所以剛才那句話應該不是嫌棄。

“我很害怕給人添麻煩,也很害怕争執。”她細聲細氣的,臉上都是水珠,面容白皙,嘴唇粉嫩。

“所以覺得自己很累贅或者氣氛不太對的時候,就會下意識的道歉。”她大半個身子還在水裏,因為害怕,四肢還挂在和安身上。

游泳池裏冰冷的池水讓她暫時忽略了肢體接觸,和安的問題讓她微微蹙起了眉,很專心的回答問題。

所以她根本沒注意到,和安正摟着她在水裏晃來晃去。

“你喜歡用道歉來解決尴尬。”和安懂了。

貝芷意歪頭。

她覺得這個總結的角度是她沒有想過的,她大部分時候的道歉其實是因為不喜歡當時的氛圍,想要通過道歉單方面結束這個話題。

就像小時候考試考砸了,她總是會在父母發脾氣前搶先道歉一樣。

如果按照這個邏輯,那麽她大部分時間的道歉,并不是因為卑微退讓,而是為了解決問題。

她又歪了歪頭。

“我沒有從這個角度考慮過問題。”她眼裏有些困惑。

和安笑了,拍拍她的頭。

“你讀書的時候成績很好?”他換了個話題,這麽乖的女孩子,總覺得應該是學霸。

中國人在美國人眼裏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學霸。

“很差。”貝芷意搖頭,看到和安出乎意料的表情,下意識的又想道歉,硬生生的噎回去,“我永遠進不了全校前十。”

“……”和安覺得他們開始産生代溝。

貝芷意有點不好意思。

“我們是重點高中,考進前十的人都特別厲害,我哪怕每天晚上不睡覺,都沒辦法考進去。”很真誠,很挫敗。

和安有點想把她從懷裏丢出去。

所以他摟得更緊了一點。

他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她,他已經摟着她在游泳池裏游了一大圈了,她完全沒有怕水的跡象,甚至因為一直聊天,慢慢的松開了手。

“你為什麽會選擇這個島做志願者?”他繼續轉移話題,問的都是這段時間他一直想問一直憋着的問題。

志願者之間保護隐私是志願者的基本,昨天晚上之後,他再也不想遵循這個基本。

貝芷意紅這臉推開他的那個瞬間,在他的記憶裏變成了永恒。

他的母親是個相信宿命的人,她覺得他父親是她的宿命,所以背井離鄉遠隔萬水千山的嫁到了美國。

他在昨天晚上,非常深刻的發現,他真的是他母親的親兒子。

兩情相悅其實只需要一秒鐘,那種感覺和心動無關。那是一種安穩感,一種只能是她的安穩感。

除了她之外,不可能再有別人的安穩感。

他終于相信了他母親說的宿命論。

這個喪喪的姑娘,低眉順目,膽小如鼠,傻傻的,并不懂得怎麽珍惜自己。

可是她真的就是那個人,那個遇到了之後,就知道的人。

就像現在這樣,她很認真的想着他的問題,下意識的把自己完全的交給了他,任憑他在水裏帶着她一圈一圈的游,偷偷摸摸的松開手讓她劃拉兩下然後又摟回去。

“我其實申請了好幾家地球志願者。”貝芷意老老實實的,“除了這一家之外,還有其他幾家也同意了。”

“但是這家的人最少。”她抿着嘴笑了。

其他地方都是熱門旅游點,光看圖片上那一群一群的人,她就覺得頭暈。

和安斜了她一眼,也柔和了眉眼。

他不再問問題,只是漫無目的的在清涼的泳池裏帶着貝芷意游來游去。

“和安。”貝芷意沉默了一會,突然轉個身——她就在這樣的閑聊中學會了踩水和轉身,自己卻毫無所覺。

和安挑挑眉。

“昨天晚上……”她臉又開始紅了。

昨天晚上的話題沒有說完,她心裏很清楚。

和安沒有再提,是因為他是行動派,考慮了一晚上,他給的答案很明确。

和安不說,她當然沒有勇氣再開口問。

他們一直都挺有默契,很了解心照不宣的分寸。

但是今天的氣氛太好了。

和安那麽溫柔,泳池裏的水那麽清涼。

她被水托着漂浮在水中,聽着和安一點點的詢問她的事情,她不在這個小島上的事情。

和安親口說的,他喜歡她。

所以她鼓起勇氣,轉身,主動的提起了昨天半夜。

那一段因為她過于害羞還沒有完全說完的話。

她想要在今天說完,在水裏,在和安溫柔的快要滴出水的眼眸裏。

“我們……”她結結巴巴的,用盡了全身的勇氣,“是要在一起試一試的對麽?”

用這一個月時間,試試能不能繞過和安昨天晚上說的那些絕望的可能。

“那如果……失敗了呢?”她看着和安,哪怕害羞,哪怕怕水,她也努力的仰着頭。

和安的眼睛眯了起來。

“我、我的意思是說……”貝芷意又開始結巴,“如果失敗了,也不用難過的。”

“就是,不用太難過的。”

他們本來的可能性就為零,現在多了一個月的機會,他們又都是會全力以赴的人。

這個機會,簡直就像是撿來的。

所以哪怕失敗了,也不應該太難過。

她想說的,就是這個。

她昨天晚上的意思,也就是這個。

既然和安一個人做不到,那麽就兩個人試試。

昨天晚上她說的那些話,多少都有些決絕,她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雖然鼓足了所有的勇氣,但是其實內心深入,她仍然知道,和安是對的。

他的那些考量,是深思熟慮的,他們這兩個月來的克制,都源自于這些現實考量。

她只是,太心疼,太心疼和安在黑暗中的樣子。

她昨天晚上的回答也并不理智。

所以她不願意當他們用盡全力努力了一個月失敗之後,和安又回到那個樣子。

他們只是多出來了一個月。

和安不應該為了這多出來的一個月,再多更多的痛苦。

“我們努力過了,就……不用太難過的。”她嗫嗫的。

和安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之前還挺溫柔的表情一點點的凝了下去,恢複到貝芷意熟悉的、隊長的樣子。

“我現在可以脫了你的救生衣,讓你沉下去喝兩口水再撈你上來。”

“這樣來回兩三次,你應該就不會怕水了。”

“我就不用摟着你游了兩三圈游泳池,結果你現在還是把我當成了救生圈。”

“……我沒有……”把你當成救生圈啊。

“那你松手。”和安仍然面無表情,兩手舉高,低着頭看着又一次扒着他不放的貝芷意。

貝芷意:“……”

和安兩手舉高,在水裏來回游了兩下。

貝芷意狼狽的抱着他,這回終于不小心嗆到了水,剛剛開始嗆咳,和安就停下了動作,把她重新摟回來,讓她可以不用着力就浮在水面上。

他生氣了……

貝芷意只能在咳嗽的間隙領悟到這件事。

他生氣了,手臂的肌肉硬的跟鐵塊一樣。

“對……”她下意識的又想道歉。

和安綠色的眼眸瞪了一下,貝芷意很慫的立刻閉上了嘴。

“你昨天晚上,明明不是試試的意思。”發洩完看到貝芷意很狼狽結果更氣的和安咬牙切齒。

她昨天晚上要是只是想試試,他才不可能今天立刻就把她丢下水。

她昨天晚上明明就是答應的意思!

他很生氣,貝芷意偷偷的看了一眼他比小櫻頭還大的二頭肌。

“我絕對不會想要只是試試。”他繼續咬牙切齒。

貝芷意在他懷裏動了動。

“誰他媽要跟你試試。”京片子又出來了,他恨的牙癢癢。

貝芷意被他摟得悶頭悶腦的。

“你昨天晚上,明明就是答應了在一起的意思。”他的下巴擱在她頭頂,兩只手鐵鉗子一樣箍着她的腰。

……

他又……開始耍賴了。

貝芷意突然就福靈心至了。

他明明很想做一件事,卻又因為現實原因無法做到或者可能性很低的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

昨天晚上是死拽着她的手,今天就開始死摟着她的腰。

快要被掐到窒息的貝芷意腦子裏又亂七八糟的飄過一句進度好快。

……

…………

在被自己不合時宜的腦補臊死之前,貝芷意鼓起勇氣按住了和安的二頭肌。

“……我也只是,害怕會失敗。”她聲音被悶在他懷裏,悶聲悶氣。

他們之間的那些問題,畢竟是真實存在的。

沒有挑明之前分開,惆悵會大于傷心,挑明之後如果還無法成功……

她可能,會在每場相親會上痛哭失聲。

“我昨天晚上說的那些可能,你覺得最不能接受的是哪一個。”和安維持着那樣的姿勢,貝芷意沒辦法看到他的臉,但是從他的語氣猜測,他仍然還在皺着眉頭。

“吵架。”她悶着頭,“還有感情變淡。”

在現實生活中消磨掉曾經的心動,然後互相怨恨。

這比所有的結局都可怕,甚至可怕過他們一個月嘗試後以失敗告終。

“那我們就盡力避開這一個。”和安終于松開了她,讓她看到了他的表情。

“我們不能一開始就用試試的心态。”

“這件事情已經很難了,如果只是試試的心态,一定會失敗。”

“如果注定要失敗,我不如申請這一個月去別的海島,大青鯊的數據不在這個島上也能做。”

“你昨天晚上踏出了半步,我很歡喜。”

“你不能在冷靜下來之後,又告訴我你縮回去了。”

“我真的會把你丢到海裏喂鯊魚。”他惡狠狠地放狠話,假裝要松手,然後在貝芷意瞪大了眼睛的時候,又拽回她。

“我很喜歡做你的救生圈,但是前提條件是,你必須要知道這個救生圈是我。”

不是因為快要溺死了,抓救命稻草一樣随便抓一個,試一試,覺得不稱手就丢掉的。

他是認真的。

所以才會抛棄原則,在這麽危險的關頭告訴她他的真心話。

她昨天踏出那半步,讓他欣喜若狂,所以他不允許她再縮回去。

那些肯定就會走向悲劇的現實,他突然想走走看。

不是試着走走看,而是真的走到底。

避開貝芷意最怕的那個結局,在那對現實裏面,找到最好的哪一個。

這才是真實的和安。

而不是昨天晚上那個精疲力盡到開始絕望的男人。

他是個理想主義者,他是個瘋子。

貝芷意在那天的泳池裏,突然徹底的懂了,維克多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在她還在糾結這件事失敗的話應該怎麽辦,這一個月他們應該怎麽努力的時候,和安早就已經跨過了這個坎。

和安的糾結,只有她。

她跨出來了,他立刻就接住了。

哪怕後面的路全是死路,他也毫不猶豫的接住了。

十二分的努力,絕不考慮會失敗的可能。

而他努力的第一步,就是逐步了解她之前逃避的生活,然後帶她走入他熱愛的世界。

他說,他想帶她去看海底。

她還在捂着臉害羞原地跺腳的時候,和安,已經在計劃鋪路。

“我們的節奏……差得很多。”貝芷意吶吶的。

“我們可以協調。”和安抿着嘴皺着眉。

“如果……我昨天晚上沒有說那些話呢。”貝芷意覺得她這句話一旦問出口,就一定會被和安丢到海裏喂鯊魚。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向來慫包的她,居然問出口了,不但問出口了,她問完之後還一直盯着和安的臉。

他确實生氣了。

但是他也很快忍住了。

“後悔了?”他問。

表情語氣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貝芷意只是看着他,不說話。

“你可以後悔,我可以再給你一次縮回去的機會。”和安終于松開了貝芷意的手,改成了一開始教練的姿勢,泾渭分明。

貝芷意笑了。

在和安徹底發火之前,拉回了他的手。

“沒有。”她細聲細氣的,眉眼彎彎。

她居然可以在和安明顯暴怒邊緣的時候,火上澆油,而和安,居然忍下來了。

和安和她的節奏完全不同,和安的侵略性太過明顯,剛才有那麽一瞬間,她是真的有些害怕的。

她怕她趕不上和安的進度。

所以她鼓起勇氣問了那句話。

問出口之後,發現自己居然還有剩餘的勇氣和他對視。

她從來沒有這樣過,能有這樣的勇氣,無非就是相信面前這個男人,絕對不可能會傷害她。

完全不會游泳的她,在泳池裏點着了和安的暴脾氣,甚至還敢再往裏面丢一把柴。

她對他的信任,早就已經不是試試那麽簡單。

就像現在這樣,和安被她弄得七上八下,京片子又快要冒出來的時候,不可置信的看着向來內向被動的貝芷意居然主動的拉起了他的手。

不是因為在水裏害怕。

而是安撫性的拍了拍,笑嘻嘻的。

“……”他可能忽略了貝芷意的攻擊性。

他居然被她磨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說可以一起開始的人是她,睡了一個晚上翻臉不認人的人是她,試圖軟磨硬泡跟他調整節奏的也是她。

在他徹底火大,差點想要把她丢出去自己去其他海島的時候,她居然還握着他的手彎了彎眉眼。

然後他就沒火氣了。

“你最好跟我解釋一下剛才那一通折騰是為了什麽。”他仍然惡聲惡氣的,卻開始摟着貝芷意往岸邊游。

她在水裏泡得時間太久,皮膚都有點起皺了。

“我……有點害怕。”她跟在他身邊,仍然是細聲細氣的。

“對不起。”她拽拽他的潛水衣,軟綿綿的道歉。

……

…………

媽的。

和安在心裏罵了一句髒話。

就這樣,不氣了。

随她折騰吧,為了她的安全感。

她本來就不容易有安全感。

“不要再有下次了。”警告還是應該要有的,剛才那一通折騰,他氣的都想把她摁到水裏去。

“嗯。”女人乖乖巧巧的跟着他。

“你今天學會浮了,明天可以學浮潛。”他把她領到淺水區,語氣仍然不太好。

“好。”女人的聲音軟得出奇。

“……”和安不說話了。

他昨天說什麽來着,他們兩個人吵架,她絕對吵不過他。

他們今天還沒吵架呢……

他有點頭疼。

“我下次不這樣了……”她特別自覺地爬上岸,特別自覺地給他拿了一塊浴巾。

結果被他很粗魯的用那塊浴巾裹成了木乃伊。

“你自己擦。”給他浴巾幹什麽,比較容易冷熱交叉感冒的人明明是她,“感冒了就不能潛泳了。”

“哦。”貝芷意乖乖的,坐在游泳池邊擦頭發。

她看起來心情很好。

眉眼彎彎的,像是解決了一件大事。

和安一個人更加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為什麽他們兩次談談,都沒有結果?

第一次是她跑了,第二次是她投降了。

可是兩次,不舒服的那個人都是他。

昨天為了揣測她是不是真的願意踏出這一步,他失眠到天亮才迷迷瞪瞪的睡了一會,今天她只開了一個頭,說話的那個人就一直是他,她到最後只回了一句好。

雖然這句好,讓他心頭無比妥帖。

他在泳池邊來回走了兩步,然後走到貝芷意面前蹲好。

貝芷意擦頭發的動作停住,看了他一眼。

“你頭發很濕。”她拿浴巾給他,小小的皺着眉頭。

他直接在貝芷意面前的那塊地板上坐好,低下頭,不說話,一動不動。

貝芷意抓着浴巾的手指開始泛紅。

一個人天人交戰了半天,很輕很輕的把浴巾放在和安腦袋上,兩手揉着擦了兩下。

和安的板寸被她揉來揉去,濕噠噠的水珠子慢慢的消失在浴巾裏。

值了……

和安閉上眼睛。

雖然有點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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