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2)
霆裹挾在裏面,明明沒有手,可雷霆被霧氣裹挾着,感覺好似有千萬只手在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撫、摸滑過。
明明沒有唇舌,然而果露在外的肌膚卻有灼熱濕潤的呼吸掠過。
純白的寝衣不知不覺間被扯開、脫下,原本還有章法的拳腳也被霧氣尋機化出一條條霧狀鎖鏈纏繞束縛住。
“我艹...你奶奶...唔!”
“我艹、你,好不好?”
低啞又性感的聲音在耳邊想起,噴出的呼吸像一條條小蛇一樣調皮的鑽進了雷霆敏感的耳道中,引得雷霆一個顫栗。
開口剛要再罵一聲,一個灼熱又溫柔的吻強勢不容拒絕的襲來。
好呢妹!滾你嘛的...唔~
直到雷霆在八十年後去世,枯一直都作為豐城地禦之神存在着,雷霆作為藤澤一郎活了一百零五歲,在人類中算是高壽了。
而原本還有無窮盡生命的枯卻在留下全身神力催生出一名新生地禦之神後,抱着豐城城主的身體消失了。
豐城城主一生未娶,豐城地禦之神也常伴城主大人左右,兩人之間的感情已是廣為人知,當地禦之神枯帶着去世的城主大人消失之後,大陸上關于他們兩人之間的愛情故事,流傳了一代又一代。
因為私人感情問題,雷霆現在已經沒有之前那般灑脫了,讓系統留下将他離開後的事悉數傳回。
看見枯抱着他的“肉身”滿眼茫然坐在他的起居室中,催動最後的神力讓自己跟他的“肉身”全都化作虛無,心中不由一痛。
哪怕明知道下一個世界一定也能相遇。
對于沒有每個世界記憶的“他”來說,每一次都是殘酷的死別吧......
雷霆狠狠閉眼,讓系統繼續捕捉下一個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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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找到他靈魂的本源,哪怕不能把他帶回去,至少也要讓他記得每個世界的一切,不再重複遭受這樣的絕望痛苦!
再睜開眼,雷霆眼中只有果決,再沒有當初那份拿得起放得下可有可無的灑脫,這樣的他少了一份大開大合一往無前的銳利,卻多了幾分內斂的圓潤。
就像一柄不分敵我只會沖鋒殺敵的寶劍,終于找到能讓他心甘情願收斂鋒芒的劍鞘。
“母親,姐姐,你們且先回去吧,路上風寒露重,無需再送子衿了。”身着素色青墨長袍頭戴同色方巾的書生拱手一揖,眸中含着不舍的淚光,依依惜別送自己出了村口的母親跟張姐。
書生的母親一身儉樸灰色粗布衣衫,頭上一根不再光鮮的銀簪将花白頭發挽起。
旁邊一位面容清秀面有風霜年約二十穿着藍中泛白粗布裙衫的女子攙扶着老婦人,手上一張方巾連連擦拭眼角,卻依舊淚痕滿面。
“阿弟,一路上小心着些,寧願多花些銀錢,也別急着趕路錯過了借宿的城鎮。我跟母親不盼你高中,只求阿弟能平平安安。”
女子哽咽着又交代了一番已是念叨了二十幾遍的叮囑,又轉身向一旁的書童交代,“平安,你一路好生照顧着公子,別讓公子餓着渴着累着......”
叫平安的書童跟書生年紀相當,是這家人從小買回來的乞兒,為人機靈圓滑,十分會說話,此時被小姐一遍遍叮囑着,也沒絲毫不耐煩的,連忙态度認真的應下了。
平安背着行李,雷霆空手前行,等到翻過一個山頭,雷霆轉身看向還能隐約可見的村落,默默在心中一嘆。
此番世界還算平安,只是山野之中多少有些妖精鬼怪,不過也不知怎麽回事,這些妖精鬼怪并不敢肆意出山為禍人間。
而這個名叫晏仲舒的書生,原本是楊家村一戶耕讀世家的子弟,父親不理俗務讀了一輩子的書,也只中了個秀才,最終在晏仲舒十二歲那年郁結在心最終病逝。
母親原本是鎮上一富商之女,自嫁入晏家操持良多。家裏沒了頂梁柱,窺觑他家産業的人也冒了出來。
若不是晏仲舒争氣,十三歲考上了秀才,成了方圓幾十裏最年輕的秀才公,怕是晏家最後那一棟老宅子以及幾十畝良田都保不住了。
晏仲舒自幼被父親帶在身邊教導,繼承了他父親的志願,将考科舉當做了人生追求。
結果這個倒黴娃娃比他爹還倒黴,在這次上京趕考的途中還沒到京城,就在半路一座破廟被他家的書童合同一個一夥賊人給害了。
這書童還不知道得了哪方妖魔精怪的幫助化作了晏仲舒的摸樣,上京趕考并且神奇的高中狀元。
中了狀元之後,這書童又被丞相之女看中了,一時間好不風光。等到這消息傳回了家鄉,已是一年之後,原本久等晏仲舒不歸哭瞎了雙眼的老母親這才帶着已經嫁人身懷六甲的姐姐急忙趕去了京城。
書童原本還以為自己頂着那副皮囊萬無一失,卻不料被瞎眼母親一見面就識破了,姐姐也起了疑心想要去尋求京城相國寺方丈大師的幫助。
書童萬般驚惶,于是連夜派人行兇,将老母親跟姐姐燒死在了京郊那座破廟中。
眼看着母親姐姐以及未出生的侄兒慘死,原本還一心科考的書生自然滿心怨恨,卻被書童身邊那滿身妖氣的“仙姑”發覺,險些靈魂都被收了去。
報仇無門又不甘心就此投胎轉世,書生靈魂在世間游蕩,最後被系統捕捉到,雷霆也就有了此行。
聊齋1
這次這名書生的執念,
一共有三,
一是科考! 沒錯,
死過一回了這書呆子的第一執念依舊是科考!
第二就是要問出書童平安為何要害他。
雷霆心想,
人類的愛恨糾葛,
不外乎愛恨癡癫嫉妒這六個字罷了。
不過書生非要問個明白,
雷霆也沒法。
第三就是書生希望雷霆能僞裝成他原本的性子,
別讓他母親姐姐發現端倪。
估計這書呆子是還記得他母親跟姐姐一眼認出書童僞裝那時候的絕望灰白,哪怕按照雷霆說的讓他渡了一層靈魂波動到雷霆身上。
如此這般,便是再高明的大師都發現不了問題。
可書呆子就是固執的要雷霆答應下來。
于是雷霆過來這個世界已經兩天了,
每日裏不得不按照書生的習慣蹲在家裏看書作文的,連蹲茅坑都要拿背一大堆的孔孟之道。
雷霆爸爸覺得自己這次的世界簡直太慘了!
茅坑原本就比不得現代有沖水馬桶這等神物還能熏香的衛生間,這種情況不能憋氣還必須得張嘴被書!
好險也就只在家呆了兩天,
加上要出發上京趕考,
他母親跟姐姐都勸着讓他別太累着了。
雷霆這才堅強的熬了過來。
看着走在前面背着書箱拎着包裹一邊揮着袖子扇風一邊回頭等雷霆的平安。雷霆面上沒露出異象,只埋頭悶聲不吭的趕路。
自家少爺性子倔得跟頭老蠻牛一樣,
平安也是知道的,
擡頭看了看天色,
日頭快走到頭頂了,
平安連忙找了路邊的一個陰涼處放下書箱跟包裹,
拿出竹筒跟水囊,
倒出一杯清水。
“少爺,先坐着休息一會兒喝口水吧,也走了大半天了,
咱們提前上路,
也不急于一時,別曬了太陽中暑可就不好了。”
雷霆摸出手絹擦了額頭的汗,舔了舔有些幹的嘴唇,伸手接過平安遞過來的竹筒慢條斯理的喝了個精光。
而後一掀衣袍,在平安簡單拍了拍灰塵的石頭上坐下。
原本在包裹裏翻幹糧的平安眼角瞄見雷霆的動作,手上不由一頓,眼裏有了些許疑惑,不過撓了撓臉頰,到底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也就将這種古怪感抛在了腦後。
就着清水幹啃了一個幹癟發硬的饅頭,雷霆就實在吃不下去了,心想,就是在原始社會那會兒,也沒吃過這麽難吃的食物啊。
雷霆開始想念那個總是把他照顧得妥妥帖帖的家夥了。
楊家村是西南廣陵城屬內的一個小村子,要上京,雷霆他們需得走路去鎮上,再搭牛車去廣陵城。
之後若是運氣好遇上商隊,那就可以花一些錢搭個順風車。
不過單單廣陵城距離京城就有兩個來月路程。
當然,若是有錢,可以直接坐直達京城的商船。
可惜現在水匪猖獗,有錢這個程度還不能是普通程度上的有錢,畢竟又要包得起商船讓船佬敢為了這筆錢冒險,又要請镖師随行保護。
晏仲舒家裏在村裏還算富足,可也拿不出這麽多錢,于是晏仲舒只能坐一段船再換乘牛車,時不時的還需要自力更生的走路翻山越嶺。
晏仲舒出事的破廟,就是距離京城還有一半路程的一座荒山上。
傍晚的時候兩人好歹到了鎮上,開了間普通客房,雷霆睡的床,平安就直接用兩張長凳拼在一處,勉強躺在上面休息休息。
雖然從小也算是同吃同住,可畢竟平安是專門買來照顧少爺的,哪怕這個少爺家裏再落魄,平安作為下人,還是得守下人的規矩。
這是大家都普遍的觀念。
随後的日子,雷霆按照晏仲舒所經歷的那些一路前行,暗暗觀察了平安一路,雷霆也摸不準這平安到底是什麽時候起了謀害主人的心思了。
畢竟一路平安忙前忙後的照顧着他,也沒看出半點異心。
怪不得書呆子死活要問明白平安到底為什麽要害他了。
一路輾轉跋涉,這日,如同原本書呆子經歷過的那一天一樣,兩人走到荒山中,突然下起了大雨,淋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平安急忙從書箱裏抽出準備好的紙傘替雷霆勉強遮擋了些雨水,自己全身淋得直淌水。
“少爺,前面好像有座破廟,咱們暫且進去避避雨。”
雨下得太大,還夾雜着雷鳴電閃,這荒山野嶺的,樹木多枯草茂盛的,真被雷劈着天火燒着,那真是求救無門。
上個朝代佛道大行,到了末期,許多活不下去的百姓都會選擇剃度做了和尚進廟裏躲避苛捐雜稅,因此天底下到處都有了許多的寺廟。
到了今朝,佛道被朝廷壓制,許多僧人都被壓着還了俗,于是破廟也就多了。
因此在這深山老林處出現座破廟,十分稀疏平常。
雷霆順着平安的話往前面一看,暗道一聲怪哉。
雖然因為書生的特別要求,雷霆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将一身不該存在的武力都給封住了。可耳力視力這些還是沒變的,剛才可完全沒瞧見這破廟,怎的現在突然就有了?
雷霆心下暗暗警惕且不多說,兩人狼狽的蹿進了破廟,将欲倒不倒只剩下木框子的門給勉強關了起來,頓時外面的風雨就被隔離了。
雖然在外面看着這破廟十分破舊,可進了裏面發現居然還不錯,至少沒有漏雨的跡象,神像上坑坑窪窪的,一看就是年久失修。
下面是一些雜亂堆放着的幹草,也不知是哪個在此地暫時落腳的人弄來的。
平安将之前特意裹在書箱上的油布拆下來,小心的查看裏面的書籍之類的東西,發現沒有破損,頓時松了口氣,笑着扭頭對雷霆說,“少爺,還好之前你說這天色看起來不對勁,讓我提前将書箱給裹了一通,裏面的文書路引之類的都沒淋濕呢。”
說完也沒等到雷霆回應,自顧自的起身胡亂擦了臉上的雨水,挽起袖子抓了一把幹草,三兩下的捆成了個簡易掃帚,将一個看起來還算幹淨的地面掃了幾下,又鋪上一層厚厚的幹草。
“少爺,這雨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停,而且剛下了大雨就下山,估計也不安全,我們兩是必定得在這裏停留段時間了。”
平安知道他家少爺話不多,在房間裏轉悠着又找到了一堆柴火,不多,不過再掰上一些地上散落的框柩當柴火,也夠用了。
好在因為路途遙遠,包裹裏一些用具準備得十分齊全。
架起篝火又挂上小巧的鐵吊鍋,先用小刀切了姜片在鍋裏煮了姜茶,一邊搭了架子烤衣服。
雷霆不過才坐了一小會兒,就換上了不算幹淨可勝在幹燥的衣服,還喝了一竹筒的姜茶。
而之前煮姜茶的小鍋子裏,現在已經熬上了平安用小米跟火腿肉粒混一起煮的粥,裏面還有熬姜茶之後挑出來的姜片。
這樣一個勤快細心的書童,怎麽看也看不出來能把晏仲舒一家害得那麽慘。
雷霆望着篝火微微出神,耳邊卻突然響起一聲嘲弄的哼笑。
雷霆驚,眨了眨眼,擡頭問平安,“你聽見有人笑了嗎?”
事實上雷霆知道這聲音多半就是那些什麽神神怪怪的東西發出的。
平安臉一白,停下忙碌的手,左右張望。
沒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剛才他也已經轉過這個廟宇內外了,裏面的內間已經全被塌下來的黃土牆給埋了,就剩下外面這間大殿了。
不可能還有什麽可以藏人的地方。
“沒有啊,少爺,你是不是太累了,這才聽錯了?”
雷霆哦了一聲,默認了平安這個說法。
大雨稀裏嘩啦的下好一會兒,等到兩人都換上了幹燥的衣服吃了粥,外面的雨絲毫沒有變小的趨勢。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湊了巧,這荒山裏的破廟居然迎來了除雷霆平安外的另外兩個躲雨之人。
這兩人看起來不像是同行的熟人,一個是長相嬌媚身段妖氣卻偏生做道姑打扮的年輕女人,一個是手拿長劍做俠客裝扮卻渾身氣質陰邪的年輕男人。
要說為何覺得這兩人不像同路人?
皆因這兩人之間的氣氛,看起來沒有一個眼神對視,可讓雷霆這個打架慣犯看來,卻是劍拔弩張。
似乎一個風吹草動,這兩人就會拔長劍的拔長劍,甩拂塵的甩拂塵,戰到一塊兒去。
那年輕男人剛推開那扇破爛大門的時候,雷霆眼神一亮,還以為這麽快就遇上那家夥了。
不過詳細看了兩眼,雷霆又失望的收回了視線,盯着篝火繼續做發呆狀。
“竟是已有了兩位施主在此避雨,貧尼卻是不得不打擾了,這雨下得委實太大,叫人無法趕路。”
道姑笑起來媚氣更盛,言辭間卻是十分得體知禮。
先是像兩人道了聲叨擾,又跟兩人聊起了天。
雷霆心中計較許多,面上依舊照着晏仲舒的性子沉默寡言,道姑也沒介意,轉而跟平安聊了起來,很是和氣,倒是讓平時性子利落的平安臉紅紅的眼神閃躲不敢直視這位仙姑。
那俠客冷聲冷氣的哼了一聲,也不過來借火,就找了個幹淨的角落席地而坐,抱着長劍閉目養神,拒絕跟任何人交流。
聊齋2
進破廟躲雨的時候正是上午,
等到又湊合着吃了兩頓粥,
天都開始黑下來了,
外面的雨也絲毫沒有小點兒。
會試是在八月舉行,
現在也才春天,
加上這又是下雨又是荒山裏的,
晚上還有點兒冷。雷霆一身非凡本事被那書呆子倔脾氣的要求給封了,
竟是第一次感覺到寒意。
哪怕平安給倒騰着鋪了厚厚的幹草,雷霆還是睡不着,起身在破廟裏轉悠。
這廟宇想來當初最鼎盛的時候也沒什麽香火,
菩薩佛祖的像都是泥土糊的,外面刷了彩漆,現在也是斑駁一片,
不是缺眼睛就是禿一塊兒臉皮的。
晚上在跳躍的火焰照射下還有那麽點陰深深的,
全然沒有菩薩佛祖的佛性。
牆壁上也是破敗一片,倒是佛像背後那一塊兒牆壁,
估摸着是因為有佛像在前面擋了風吹日曬,
那壁畫竟是保存得還挺完整的。
雷霆也不怕什麽妖魔鬼怪的,
饒有興致的站在那兒慢慢的看。
因為篝火就升在佛像側面,
借着火光倒是能将壁畫看個八九不離十的。
這壁畫也不是普通的西天佛祖會見信徒或是一群菩薩佛陀相聚的畫面,
而是一群身穿彩衣的女人。
看起來好像是一場宴會,
中間是一群穿着一致的舞女獻舞。
這壁畫的作者看起來還有些功底,竟是寥寥幾筆就把這些女人的舞姿畫得婀婀娜娜的,周圍有端着菜肴點心或瓜果鮮花的侍女走過。
最高的看臺上,
有彎腰添酒的侍女,
兩側是兩名打扇的侍女,另一邊,還有個彎腰似乎在跟上座之人小聲禀報什麽事的青面獠牙的夜叉。
這夜叉以及人影側眸看向的方向,一個雙掌合十垂頭閉目身上鎖鏈纏身的光頭和尚伫立不動,身邊是三名同樣面目醜陋堪稱抽象派代言人的夜叉,正舉着鋼叉龇牙瞪目對着和尚。
說來也怪,整個畫面最中心的人物,居然是一個面目模糊身着黑紫衣袍看不出男女的人影。
需知整幅畫面裏,哪怕是彎腰做事的侍女露出的那半邊臉都是清晰明朗的。
這東西,有古怪。
或者說,當初平安那事之所以發生,根源上估計就出在這破廟裏。
不管是外面進來避雨的兩個“活人”,還是這到處透着古怪的破廟。
雷霆盯着高臺上那團人影,心裏想着事,突然眸光一動,不知是不是錯覺,剛才竟是感覺這個畫面裏有什麽變化。
不過因為那時候他主要看的是高臺上那個看不清面目的人影,那點變化也就是眼角餘光捕捉到的。
且那種變化也不過是眨眼一瞬,想要再去确認,又無跡可尋。
雷霆退後半步,咬着唇角一手環胸一手戳着下巴反複看了壁畫四五遍,沒發現什麽端倪,只得作罷。
離開了壁畫,雷霆又似百無聊奈般在其他角角落落的都站着看了一會兒。
最後時間差不多了,房間裏話最多的平安跟道姑都停下了說話聲各自或盯着火光打瞌睡或盤膝打坐閉目養神,雷霆也就放輕了手腳回了幹草堆上,勉強躺下休息。
一時間整個大殿裏,只剩下篝火中柴火燃燒的哔啵聲。
平安蜷縮在篝火邊,身上蓋了件薄衫,睡夢中冷得打了個哆嗦,正迷迷糊糊間想要拽進薄衫,突然鼻子嗅到一股甜膩的香味。
這香無端端讓他想到了女兒香。
正在平安因為夢見了女人而傻笑的時候,身上突然一暖,一雙柔軟嫩滑的手在他臉上欲落非落的,勾得平安臉上癢癢的。
平安感覺不太對勁兒了,這荒郊野外深山老林的,哪裏來的女兒香哪裏來的這一雙柔若無骨的手?
難不成是那對他青睐有加的仙姑?
平安想得心神一蕩,連忙使勁兒睜開了猶如挂了千斤重量的眼皮子。
看清眼前之人的瞬間,平安魂兒都險些飛上天了。
娘哎!
這是誰家的妹子,臉蛋白白眼睛水汪汪一張小嘴還紅嫩嫩的,平安瞬間想到了少爺讀過的那半句詩句——窈窕淑女......
此時這姑娘似乎是被平安的呆相逗樂了,掩唇彎眸一笑,咯咯的笑起來。
“公子且随奴家來,我家老祖特意遣了奴婢來請公子哩。”
“老祖?這位仙女妹妹是誰,叫什麽名字?今年芳齡......”
平安被勾得魂都沒了,可沒心思想什麽老祖不老祖的,眼裏心裏全是這位仙女妹妹。
這姑娘也不怪罪,反而眉目含笑情意綿綿,一雙素手牽起平安,一雙美目帶着羞怯與歡喜,與平安那雙略顯癡傻的眼正正的對視着。
平安被這麽看着,整個人雲裏霧裏的飄着,哪裏知道自己跟着這姑娘去了哪裏。
只一轉眼,那姑娘一個嬌俏轉身離了他眼前,他才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地方。
“這就是老祖看上的人?”
“哎呀瞧他那呆樣兒!”
“姐姐他在看你呢,喲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那牽他手的姑娘不見了,轉眼一群美貌多情的仙女圍了上來,對着他評頭論足的又是一番嬌笑連連,還有大膽的姑娘伸手捏他胳膊肩膀胸膛什麽的。
倒是把剛有些不安的平安給弄得又是一陣迷糊,嘿嘿的覺得這個夢做得真他娘、的美!
平安正以為自己做了個仙女兒成群的椿夢,跟仙女們又是調笑又是做游戲的正是美上天的時候,一聲咳嗽響起。
那群笑嘻嘻的姑娘頓時安靜下來,不再敢過分捉弄平安了。
之前引平安進來的那個姑娘正扶着一個穿金戴銀一身黑紫衣裙的老婆婆走了出來......
平安在夢中經歷了許多,最後在那老婆婆一揮袖中,陡然一個驚醒,睜開眼發現自己還是睡在那個破廟中。
平安掀開該在身上的薄衫坐起來,盯着篝火發呆。篝火裏的柴火還沒燒掉多少,看來他也沒睡多久。
平安心裏升起一股失望,正以為剛才那一切都只是夢,突然撐在地上的手被什麽東西一咯。
平安心裏咯噔一聲,連忙抓起來低頭一看,正是夢中那老婆婆給他的那只精致不似凡間物的小藥瓶!
想起老婆婆說的他本是文曲星君下凡,卻被一屆凡人奪了氣運一生平凡甚至為奴為婢,子子孫孫也躲不開為人奴仆的命。
想到那老婆婆給他看的完全不同的命運,一個是他這輩子作為晏仲舒的書童幼年挨餓受凍與野狗搶食,稍大一點還被人販子捉了去當成畜生一般售賣。
後來被晏家買回家,也是小小年紀就開始裏裏外外的幹活,天寒地凍還要起夜照顧晏仲舒這個窮少爺。
老婆婆給他看的還有這次晏仲舒高中狀元娶了丞相之女風風光光,而他卻只做了個跑腿管事娶了個平凡愚昧的婢女。
生的兒子也從小在府裏戰戰兢兢照顧小少爺小小姐,又娶了個潑辣無鹽女,生的子女也為奴為婢......
另一個“原本”的命運,卻是他與晏仲舒完全掉了個個兒,他從小就生在耕讀之家晏家,自幼聰明好學。
母親姐姐照顧着,每日只需看看書寫寫字,少年考試一路順通,十三秀才,十六舉人。
到了十九就上京趕考,成了最年輕的狀元郎,娶了丞相女身邊又有一群莺莺燕燕紅顏知己,朝堂上有老丈人扶持又有陛下看重,一生權高位重死後留名青史。
而原本的少爺,則成了在他身邊鞍前馬後谄笑獻媚的小書童、小管事,娶了婢女再生了一堆為奴為婢的子孫後代。
到老了因為孫子犯了事,一家子被綁了送去官府,發配了邊疆......
平安摸着手心裏的小藥瓶,盯着篝火眼神明明滅滅。
最後,平安小心的轉頭,看向躺在草堆裏睡得正沉的晏仲舒,心砰砰跳個不停。
不由自主變得粗重的呼吸引得打坐閉目的道姑睜開了眼看了過來。
平安吓得手一哆嗦,明明還沒幹什麽,卻是已經心虛得不行了。
道姑對着平安微微一笑,而後閉目。
“文曲星君不必驚慌,我本是天上朝霞仙子,此番特意下來助你渡劫的。”
突然在耳邊響起的女聲吓了平安一大跳,身子狠狠一抖,緊張的左看右看,最後将視線落在了對面的道姑身上。
而道姑也似回應般的睜開眼睛對着平安颔首一笑。
“星君不必驚慌,這是仙家手段,旁人是聽不見的。你若想說什麽,只需在心中默想就可。”
平安這才稍稍放松,穩住心神試着在心中默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閉目養神的道姑對于平安的膽小怕事十分看不上眼,不過這人是老祖選中的,她也沒質疑的資格,于是放緩了聲音為平安一一解答。
雷霆那邊從頭聽到尾,連平安被拉進壁畫跟一群鬼女嘻嘻哈哈打鬧都聽得一清二楚,此時又要聽一遍這些妖怪編造的毫無邏輯異想天開的謊言,雷霆無聊得都想真睡過去了。
可惜這些聲音對他來說就跟別人正大光明說話一樣,除非這些人自己不說了,他也沒辦法讓人家安靜點。
最後聽了一耳朵的如何如何謀害自己,雷霆裝作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撓了撓耳朵,吓得平安又是一個哆嗦。
聊齋3
哪怕明知道雷霆聽不見,
平安還是死活不敢跟道姑再多說什麽了。
至于那位氣質陰郁的劍客,
從頭到尾都跟一木頭樁子一般毫無存在感。
平安手中那枚藥丸能遮蔽天道窺探将晏仲舒的命格轉到他身上。
當然, 命格都沒了,
一個人的生命也就被斬斷了。
事後,
道姑會将平安化作雷霆的樣子。
參加會試的事兩人還沒談到,
不過連天道命格都能糊弄轉移,
區區凡人界的科舉考試,如何能難道他們?
不過就雷霆看來,這計劃可真夠搞笑的,
你說你這麽能耐,還是什麽天上的這個那個神仙的,直接将平安從小到大的戶籍給弄一份出來再由他本人去參加會試不就得了?
至于鄉試府試保舉人以及“同學鄰裏”的記憶?
這麽能耐,
還不能讓這些人憑空多一份記憶?
既然口口聲聲說平安原本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文曲星,
那為什麽還要化作別人的模樣去過一輩子?
說來說去這群所謂的“仙人”也不過就是一群膽大包天的鄉野妖精鬼怪罷了。
雷霆現在雖然沒個日天日地的武力值,可那什麽藥丸的來幾打也能讓系統給弄沒了。倒是不怕什麽,
不過若是現在就躲過去了,
怕是這群選中了平安的鬼怪還會想別的招。
于是雷霆躺在草堆裏想了想,
也就随他們去了,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先解決了平安為什麽選擇要害他的這件事——其實雷霆覺得現在已經挺明朗了,
畢竟榮華富貴跟十來年的粗茶淡飯比起來,
根本不算什麽。
不過書呆子非要問個清楚,雷霆也沒辦法。
第二日一大早,外面的雨還在嘩啦啦的下,
不過好歹下得小了不少。
平安哆嗦着手為雷霆端來一竹筒熱水,
雷霆皺眉疑惑的接過竹筒,問平安:“你這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還是昨晚受了風寒?”
平安被問得一愣,下意識回頭看道姑。
道姑撇開視線握拳抵唇一咳,平安回過神來,幹巴巴的笑着說沒有。
雷霆雖然面上還有疑惑,不過到底是相信了,一樣脖子把竹筒裏的水一口飲了個幹淨。
平安看着他家少爺毫不遲疑的将摻了藥丸的水喝了下去,先前被那截然不同兩種命運迷住的心神一下就清醒了,頓時一股愧疚感湧上心頭。
想起這十來年兩人一同長大的種種,想起少爺從來沒對他呵斥打罵過,想起少爺母親姐姐對他和藹親切如家人的樣子......
平安眼眶一酸,兩汪眼淚已是含在了眼眶裏。
雷霆喝完水瞧見平安眼淚汪汪滿眼愧疚的看着他,不由一笑,“你怎麽...唔,咳咳,平安,你...!”
話沒說完,一個笑也僵在臉上,而後大口咳血,雷霆捂着胸不敢置信的看着平安。
平安吓得一屁股往地上一坐,而後手撐着地面不斷後退,“對...對不起啊少爺!我對不起你,可是這是上天注定的,這是你欠我的,我現在只是拿回屬于我的東西而已!”
這些話好似安慰住了自己,平安神情沒那麽慌張了,眼睛直直的看着雷霆,就像在眼巴巴的等着雷霆落氣。
之前那些什麽內疚啊流淚啊,虛假得好像是另一個人一般。
等在一旁的道姑心裏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遠處抱劍作壁上觀的劍客也睜開眼看了平安兩眼,而後想到了什麽一般,眼神冷淡的看了一眼吐血倒地的書生,而後閉上眼不動如山。
“我聽不懂你...咳,你說的什麽。我就想...想知道,你...你為什麽...要...害我?”
雷霆眼神執着的緊鎖平安雙眼,似死前最後的不甘。
平安似乎被這個眼神激怒了心底的不滿,之前還發軟的手臂一捶地面,歇斯底裏面容扭曲的嘶吼,“憑什麽我就是為奴為婢的命,而你,一個家無幾兩銀的窮書生,居然還有那麽多人尊敬你誇獎你!......”
“你五谷不分四體不勤,每天就知道呆頭呆腦的讀書讀書。我從小就跟隔壁阿梅一塊兒長大,我跟她玩耍嬉戲,可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這個沒看過她幾眼的書呆子!......”
“你說你,好好跟你那短命鬼的爹一樣也就罷了,可現在你居然要上京當狀元爺......”
平安罵到後面,激動得臉紅脖子粗渾身發抖,也不知是想到自己看見的那兩種人生激動得如此,還是終究擔心害怕。
總之,平安的言語中完全是對晏仲舒甚至晏家的不滿抱怨,當初剛被晏家買回去的那種感恩戴德之心完完全全的被他抹殺否定了。
雷霆聽見小菜苗表示第一個執念已完成平安的這些回答全都讓晏仲舒的靈魂體聽去了,雷霆這才心滿意足的做了個氣極無力的瞪眼喘氣捂胸的動作,然後往後一倒,生命戛然而止。
平安越吼情緒越激動,等到雷霆都“落氣”好一會兒了才好似回過神來一般停住了歇斯底裏的怒吼,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看着倒在地上沒了氣息的少爺發愣。
看着看着,眼眶又紅了。
一旁的道姑早就不耐煩了,不過面上不顯露出來罷了。
見平安終于完事了,忍不住脾氣的聲音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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