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啞女是循着菜丸子的叫聲,才找到馬車的位置的。

但是當她找到馬車之後,在馬車上并沒有發現二爺和張媒婆。

啞女此時十分心慌意亂,正當她想要四處找找看時,目光落在了馬面前的那片草叢上。

啞女并不怎麽有神的雙眼,在觸及到草叢上新鮮的血跡時,頓時忍不住瞳孔一縮。

她這條命是二爺給的,她不止一次發誓,一定要保護好二爺。

哪怕拿她這條命去換,她也不會有任何的遲疑。

在其他人的眼裏,二爺就是個又傻又瘋的殘廢。

但是在啞女的眼裏二爺無論是傻還是瘋,都是那個救了她才貌雙全的楚家二公子。

在她發現馬車被張媒婆帶走時,啞女的心情簡直可以說是晴天霹靂。

二少夫人在下馬車之前,明明囑咐過她和雲壁務必看好二爺。

但是之後二少夫人被人偷襲,雲壁一時沒忍住就下了馬車。

雲壁跟二少夫人感情頗深,她會這樣實乃情有可原。

但是她呢?

在她心裏明明二爺更重要,可是她卻在關鍵時刻把二爺一個人丢下。

啞女覺得自己簡直愚不可及,簡直罪該萬死。

所以在發現馬車跑了之後,她拼了命的想要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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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圖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也要追上前面的馬車。

但是她跑的再快,也比不上馬車的速度。

很快啞女就發現,前面的馬車不見了。

就在她絕望的以為,自己把二爺跟丢了的時候。

啞女發現前面有個小樹林,在小樹林裏傳來了菜丸子熟悉的叫聲。

于是她便進了小樹林,一眼就看見了他們的馬車。

啞女看着那血跡,忍不住憂心忡忡。

如果二爺有什麽三長兩短,她一定要把那個張媒婆千刀萬剮。

啞女這般想着,順着地上的血跡朝樹林深處走去。

此時的張媒婆嘴裏塞着一塊破布,正被楚琢拖着不停的往前走。

她這會兒簡直要吓瘋了,拼了命想要掙脫楚琢的控制,卻發現無論她多麽用力都無濟于事。

她的眼淚混合着鼻涕,順着臉頰不停往下流。

如果早知道這個漂亮少年,不僅是個傻子還是個瘋子的話,她發誓她絕對不敢打他的主意。

楚琢一邊面無目的的往前走着,一邊用一只手壓着隐隐作痛的頭。

此刻他的腦子裏有很多人在說話,吵吵鬧鬧的讓他十分難受。

那些人有着不一樣的臉,卻都一樣面目可憎,醜陋至極。他們有着不一樣的聲音,可是說出來的話都一樣的刻薄難聽。

“哈哈哈……這不是咱們明安城楚家二公子嗎?那個絕世風華的二爺,竟然淪落成為了一個傻子?”

“楚琢你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吧。

誰讓你這麽不小心成了傻子,我爹是不可能讓我嫁給個傻子的……

我喜歡的那個人,是那個風姿灼灼的楚家二爺,而不是你人人打罵的傻子……”

“你還真當你是楚家二爺啊?你現在不過是個傻子,一個連我這個小厮都不如的傻子!

我憑什麽要伺候你一個傻子,你現在在我眼裏連豬狗都不如。”

“你們看見沒?那個人好像就是楚二,那個曾經名動全城的天才,可惜了……現在天才變成了傻子。”

“哈哈哈……打他,快打死他!傻子,大傻子!你們看,大傻子都沒有反應,簡直蠢死了……”

無數張醜陋的臉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楚琢忍不住煩躁一把摔開手裏拖着的人。

張媒婆看着突然暴躁起來的少年,吓得忍不住嗚嗚嗚的叫了起來。

然後她就看見少年慢慢蹲下身來,如同綢緞一樣順滑的頭發,随着他的動作滑落在肩頭。

他伸出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朝着她的脖子伸了過來。

但是他的手只伸到一半就頓住了,修長的手一轉來到她的腿上,一下子拔掉了紮在她腿上的匕首。

張媒婆頓時疼的面目扭曲,一雙眼睛充滿了血絲。

這匕首是張媒婆自己的,被楚琢搶過來之後,就一刀紮進了她的大腿上。

楚琢看了看匕首上的血跡,想到之前張媒婆看他眼神,一股陰森的殺意從他眼底蔓延開來。

他突然轉動手裏的匕首,把刀刃正對着張媒婆。

張媒婆見狀頓時吓得眼睛一翻,就直接昏了過去。

在楚琢用力刺下去之前,一只手突然抓住他。

楚琢陰郁的眸子緩慢地轉動,就看見一張髒兮兮的小臉正一臉緊張的盯着他。

啞女沖楚琢搖了搖頭,然後從他的手裏把匕首搶了過來。

如果此刻啞女可以說話的話,她一定會說:二爺,這種人還是奴婢來吧,別髒了您的手。

可是啞女是個啞巴,她不會說話,她只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內心。

也不知道楚琢有沒有看懂她的眼神,他只是緊抿着薄唇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他的眼神涼涼的,讓被看着的人有一種置身冰天雪地的感覺。

啞女被他盯的有點心慌,她不知道此刻的二爺是清醒了,還是受了刺激又瘋了?

她在二爺近乎可怕的眼神下,幹淨利落地給張媒婆補了一刀,然後就把她扔在原地自生自滅。

啞女以前是個非常心善的女孩,連路上的一只蝴蝶都不舍得傷害。

後來她遭遇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就再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善良了。

她剛剛給張媒婆補刀的時候,就像切了一根蘿蔔一樣幹脆利落。

這張媒婆做過很多傷天害理之事,因為她而死的少男少女沒有幾十也有十幾個。

之前楊氏就跟他們說過,張媒婆除了幫鎮子上有錢人做媒,私底下還做拐賣孩子的勾當。

張媒婆這樣的惡人,就算死上個十幾次都不足為惜。

但是啞女是信奉鬼神的,她并沒有直接把人殺了而是重傷了張媒婆。

打算把人丢在荒郊野嶺,讓上天來決定她的死活。

啞女并不想讓二爺手上沾血污,因為她擔心會有因果報應在他身上。

所以她才會搶了二爺的匕首,選擇自己替二爺背下因果。

奇生找到啞女和二爺時,啞女正駕着馬車從樹林裏出來。

奇生沒想到啞女一個小姑娘,跑起來速度竟然那麽快?

他身為一個練過武的,竟然完全跑不過啞女。

奇生覺得自己丢盡了臉面,甚至有點不敢出現在啞女的面前。

奇生先是看了一眼馬車內,就發現二爺好端端的坐在馬車裏。

他本想問啞女那張媒婆呢?

但是他發現啞女的情緒有點不對,一張灰撲撲的臉上有點發白。

更讓奇生覺得奇怪的是,平日裏總是粘着二爺的菜丸子,此刻正渾身發抖的盯着二爺。

就好像眼前的二爺不是二爺,而是一個十分可怕的壞人一樣。

奇生不明白菜丸子這是怎麽了,又回頭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二爺,并沒有發現有什麽異常。

他把菜丸子一把摟進懷裏,忍不住小聲念叨了一句,“奇了怪了?”

等到他們原路返回後,遠遠的就看見二少夫人正舉着一個漢子往路邊丢。

奇生見到二少夫人的英姿,吓得輕咳了一聲。

陳衣衣這會兒有點上頭,要不是一旁的雲壁提醒,她還在發狠在那些護院身上練拳頭。

雲壁:“小公子,二爺他們回來了!”

陳衣衣聞言忙站起身來,就看見啞女駕着馬車回來了。

她一改之前渾身殺氣騰騰的樣子,紅着眼眶快步朝着馬車奔去。

不等車上的奇生抱着菜丸子下來,她就飛快爬上了馬車。

在陳衣衣掀開簾子的瞬間,一直閉目養神的楚琢也睜開眼睛。

陳衣衣兩步撲了過去,等把人一把抱住了之後,她才終于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你沒事……”

陳衣衣說着,鼻子一酸,差點沒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自己都沒有發現,這個小傻子在心裏這麽重要?

奇生一臉尴尬的下了馬車,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了一旁的楚明燕。

啞女掀開簾子看着馬車內,她一臉欲言又止的看着陳衣衣的背影。

然而此刻的陳衣衣只是抱着楚琢,完全沒有注意到啞女的異樣。

外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馬車裏比外面更加陰暗。

旁晚的餘晖透過掀開的簾子,灑在陳衣衣身上。

讓陳衣衣的身上,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

楚琢原本有點發寒的身體,因為陳衣衣的擁抱慢慢溫暖起來。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清澈透着亮光的眸子裏,帶着一抹警告的看着啞女。

啞女幹裂的雙唇微微抖了一下,然後飛快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她朝着楚琢行了一個大禮,就神情恍惚的下了馬車。

如果說之前她還有所懷疑,懷疑二爺有可能是清醒了。

那麽在剛剛的那一瞬間,她終于确定并不是她的錯覺,二爺确實是徹徹底底的清醒了。

她本想把二爺的變化,告訴大小姐和二少夫人。

但是二爺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所以……剛剛的那個眼神是在讓她閉嘴,雖然她不明白二爺為什麽要這樣做?

但是既然二爺不想讓別人知道,那她就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裏。

之後陳衣衣帶着楚琢下了馬車,楚家的幾人圍着他轉了幾圈。

在确定他真的沒有受傷後,衆人這才紛紛松了口氣。

此時王地主的護院們,被那農家漢子和楊氏綁了起來。

他們一個個鼻青臉腫的,看起來又好笑又可憐。

陳衣衣原本還想去找王地主算賬,畢竟王地主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但是因為楚琢剛剛被人帶走的事情,讓陳衣衣再也不敢肆意妄為了。

她害怕一個不小心,害的楚琢再一次受到傷害。

于是陳衣衣決定,立刻收拾一下離開這裏。

等他們走出一段距離後,就與楊氏一家老小分開了。

雖然楊氏他們很想跟着楚明燕一起走,但是他們想到之前的事情,知道他們已經給楚明燕等人惹了不少麻煩。

如果他們繼續厚着臉皮跟着,只會招惹幾位貴人的厭煩。

等到與楊氏一家分開後,楚明燕等人繼續上路。

路上陳衣衣的臉色很難看,雲壁跟啞女一直低着頭等着她發作。

然而陳衣衣除了生悶氣,并沒有開口指責他們。

但是陳衣衣越是這樣,雲壁和啞女的心裏越是難受。

啞女不會說話,只能低着頭。

雲壁沒辦法,只能哭喪着一張臉道:“少夫人,這一次是雲壁和啞女的錯,我們不該不聽你的話下了馬車……”

陳衣衣确實十分生氣,她氣雲壁不照看楚琢,氣啞女傻乎乎跟着下車。

但是她更加氣得是自己,如果不是她賭氣幫楊氏一家,之後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

好在這一次有驚無險,如果楚琢真的因此出了事,陳衣衣絕對會內疚死。

她不僅要內疚死悔恨死,說不定之後,還會被凱旋而歸的男主報複死了。

她沒辦法對着兩個丫鬟發火,因為她知道她們太在意她,才會在那種情況下忍不住從馬車下來。

而且陳衣衣覺得,最主要的錯在于她自己。

所以她不該對別人發火,只能幹坐着自己生悶氣。

楚明燕知道陳衣衣心裏不舒服,她除了給陳衣衣處理身上的外傷之外,也不敢開口多說一句話。

只有一旁的楚琢偏着頭,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陳衣衣的傷發呆。

陳衣衣身上的傷很多,但都是皮外傷。

因為她的膚色過于白皙,一點點的傷看起來都十分可怖。

楚琢藏在衣擺下的手無意識地攥成了拳頭,直到把自己手心攥出血都沒有知覺。

今天因為張媒婆的事,耽誤了一天的時間。

此時他們已經行至深山中,周圍沒有一戶可以借宿的人家。

衆人無奈之下,只能在野外将就一晚。

雖然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在荒郊野外過夜了。

但是因為現在處于深山之中,周圍有很多野獸出沒。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打斷輪流守夜度過今晚。

雲壁和啞女在附近撿幹柴,然後搭了一個火堆。

陳衣衣撩開窗簾,借着外面的火光和月色把被褥鋪在馬車裏。

然後她下了馬車,在四周撒了一點雄黃。

雄黃還是她在路上一個小鎮買的,其實陳衣衣的空間也有這些東西,但是她不方便就這樣突然拿出來。

晚上休息的時候,陳衣衣和楚琢睡在馬車裏。

因為楚琢的身體不好的原因,只要是在外面過夜馬車都會讓給他。

因為楚琢十分依賴陳衣衣的關系,陳衣衣就沾光跟着一起睡了馬車。

今天因為楚琢受了驚吓,而陳衣衣為了保護大家受了傷。

所以幾人商量了一下,今晚就不讓陳衣衣守夜了。

前半夜奇生和雲壁守夜,到了後半夜就換楚明燕和啞女。

陳衣衣把馬車的窗戶和門關緊,防止外面的蚊蟲飛進來咬他們,然後就拉着楚琢躺了下來。

她發現今天的楚琢有點乖,不像往日一樣往她懷裏鑽。

也沒有纏着她,拉着她的手。

楚琢因為身體不好的關系,腸胃也十分的脆弱。

之前的大夫一直提倡,讓他少食多餐。

陳衣衣就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趁人不注意就給楚琢喂食。

所以她的空間裏面除了雜七雜八的東西,剩下的很多都是能存放的食物。

只要她跟楚琢單獨相處的時候,她就會偷偷摸出一兩樣吃的出來。

陳衣衣往楚琢身邊湊了湊,然後小小聲的在他耳邊道:“小傻瓜,餓了吧?我給你捏幾個核桃吃。”

陳衣衣溫熱的呼吸撲在楚琢臉上,黑暗中的楚琢微微顫了顫眼睫毛。

一種十分奇怪的酥麻,順着他的臉頰爬遍全身。

自從陳衣衣發現自己天生神力後,她就發現力氣大真的非常方便。

就比如吃核桃這件小事,以前她都要找個稱手的武器,然後兇巴巴的砸核桃吃。

吃個核桃而已,搞的跟核桃有深仇大恨似的。

然而現在就不一樣了,她可以把核桃吃的十分文雅,甚至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來。

陳衣衣摸出幾顆核桃來,然後用她纖細的大拇指跟食指輕輕一捏,原本堅,硬無比核桃啪的一聲就開了。

在陳衣衣笑眯眯捏核桃時,黑暗裏楚琢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臉,微不可查的朝着她身邊湊近了一點。

陳衣衣感覺到身邊的人靠了過來,以為他是餓了想要吃核桃,于是順手塞進他嘴裏一顆完整的核桃。

楚琢嘴裏突然被塞了一顆大核桃,臉頰頓時鼓了起來。

他清透的眸子暗了暗,然後面無表情咬碎了嘴裏的核桃。

剛剛陳衣衣在塞核桃的時候,指腹觸摸到了他柔軟的唇。

此時楚琢的嘴裏,除了核桃的香味還帶着一絲清甜。

陳衣衣:“聽說吃核桃可以補腦,多給你補補腦子,省得以後又被人拐跑了。”

陳衣衣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忍不住心裏有點不舒服。

她這個人十分的霸道,自己的人或者自己的東西都不喜歡陌生觸碰。

尤其是張媒婆那樣,眼神淫邪,內心醜陋的人。

好在啞女雖然犯了錯,最後卻把楚琢帶了回來。

陳衣衣這樣想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楚琢的手。

如今雖然已經是初夏了,但是因為他們是在深山裏,所以夜裏的溫度還是有點冷。

陳衣衣睡到後半夜的時候,因為自己擔心楚琢會冷,就主動伸出手把人樓進了懷裏。

一開始楚琢還有點小小的抗拒,陳衣衣當時太困了也沒用多想,就一個大力把人按進了懷裏。

她的想法十分的單純,那就是怕楚琢夜裏會冷。

然而她卻不知道的是,她暴力的把人按進懷裏後,楚琢白淨的臉上頓時紅透了。

他的鼻尖全是女兒家身上,才有的淡淡香味。

那香味十分好聞,好聞到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楚琢稍微擡起一點頭來,想要避開讓他頭暈眼花的香味,然而一擡頭就是陳衣衣雪白的側頸。

他從小夜視力就比常人好,此刻他透着從縫隙的透過來火光,看見了陳衣衣那漂亮的玉頸,突然覺得有點口幹舌燥的。

然而他慌張的垂下頭去,卻又隐約看見陳衣衣胸前微微隆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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