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楚琢聞言并沒有回答,他本就白的臉上此刻透着一股隐隐的青色。

他現在很難受,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裏的。

陳衣衣的腰被楚琢勒得有點疼,但是卻沒有伸手推開他,而是耐心地繼續問:“到底怎麽了?怎麽突然這麽粘人了?”

陳衣衣的聲音十分好聽,刻意放柔聲音的時候特別溫柔。

有一種被溫柔春風,輕輕拂過耳畔的感覺。

楚琢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他只是皺着眉頭,把薄唇抿得緊緊的。

陳衣衣看見他眼睫毛在顫抖着,敏銳的發覺他現在的狀況有點不太好。

陳衣衣不知道在她出去的時候,楚琢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

不然怎麽好端端的,他的臉色就變得這麽差?

她就着抱着楚琢良久,等到楚琢疲憊不堪的想睡覺了,她這才扶着他回房躺下。

陳衣衣等到楚琢睡着之後,才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轉身的瞬間沉睡的人就睜開了雙眼。

他呆呆的擡起自己的手,就發現自己的手臂在不受控制的顫抖着。

楚琢清透的眸子裏,閃過一抹隐忍的痛苦。

他……這具身體果然……還是個廢物……

陳衣衣從房裏出來之後,就把雲壁和啞女叫到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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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沉如水的看着兩個人,輕聲道:“說吧,今天是怎麽回事?”

雲壁跟啞女互相看了一眼,啞女因為沒辦法說話,只能等着讓雲壁開口。

雲壁可憐兮兮的扯了扯衣袖,有點不自在的說:“少夫人今早離開之後,二爺就開始鬧別扭了。

然後奴婢就跟二爺說,您只是去附近的山上看看,等到下午的時候就會回來。

然後二爺聽完之後很着急,非要出去找您……”

雲壁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一雙大眼睛小心的看了陳衣衣一眼,生怕小姐一不小心就會生氣。

陳衣衣垂眸看着她,一雙黑眸裏看不出喜怒道:“嗯,然後呢?”

雲壁見此只好繼續道:“然後,我跟啞女只能帶着二爺在附近轉轉,想要用這樣的辦法轉移他的注意。

但是二爺走着走着臉色就變了,好像身體有點不舒服的樣子。

我跟啞女當時被吓了一大跳,就慌忙扶着二爺回了家。

再之後……二爺就一直坐在椅子,不讓我跟啞女近身,一天都沒有吃飯也沒有喝……”

陳衣衣聽着聽着,頓時被氣笑了。

雲壁跟啞女忙低下頭,她們不知道陳衣衣是被她們氣得還是被二爺氣得。

兩個十分默契的低着頭,心裏忍不住一陣心慌意亂。

陳衣衣道:“你們真是……算了,他那臭脾氣你們也沒辦法。若是我以後不在他身邊,他豈不是要餓死自己?”

陳衣衣被楚琢的執拗氣到了,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就說漏了嘴。

等她猛然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雲壁跟啞女擡起頭一臉震驚的看着她。

雲壁白着一張小臉,緊張的問:“小姐,您剛剛在說什麽?您要離開二爺嗎?”

陳衣衣聞言眼皮跳了跳,一種奇怪的不安在心底蔓延。

她忙尴尬道:“沒有,我只是打個比方。假如哪一天我不在他身邊,他這樣的臭脾氣該怎麽辦?”

陳衣衣說完就示意她們下去吧,她需要自己好好靜一靜。

啞女出去之後,雲壁卻沒有跟着一起出去。

她有點拘謹的站在陳衣衣面前,見陳衣衣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的樣子,忍不住出聲道:“小姐,這裏沒有旁人了,您就跟奴婢說一句實話。

您是不是打算等二爺身體好一些,然後……然後就帶着奴婢離開二爺?”

其實從陳衣衣突然對二爺好時,雲壁隐約就有一種小姐要走的感覺。

後來楚大小姐經常來找小姐商量事情,她無意間聽到一些只字片語。

當時她就更加肯定了,小姐這樣對二爺好是有原因的。

雲壁雖然不讨厭楚家的人,也不讨厭二爺。

但是她打心裏,是偏袒自己小姐的。

如果小姐在這裏不幸福,不快樂,以後始終要走的話。

雲壁也好早做打算,省的到時候拖累小姐的腳步。

陳衣衣有點驚訝的看着她,顯然沒想到雲壁會這樣說。

陳衣衣心虛的問:“你怎麽會這樣想?我看起來這麽想要離開他嗎?”

雲壁:“因為小姐突然對二爺這麽好,奴婢隐約就覺得有點不對。

後來您跟大小姐說話的時候,奴婢不小心聽到一點。”

陳衣衣聞言,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

連雲壁這樣有點傻的姑娘,都看的出來她要走,那……那其他不知道有沒有看得出來?

正當雲壁還想要說什麽的時候,她一擡頭就對視上了一雙冰冷的雙眼。

那雙眼與其說是冰冷,倒不如說是森寒更貼切。

雲壁被吓了一跳,下意識的驚呼了一聲。

在雲壁出聲的瞬間,那雙眼睛的主人輕輕眨動了一下眼眸。

那幾乎冒着森森寒氣的雙眸,在眨眼睛就變回了平日裏的樣子。

雲壁一臉見鬼的看着那邊,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後退了一步。

陳衣衣被她的樣子吓了一跳,一轉頭就看見楚琢慘白到幾乎透明的小臉。

陳衣衣頓時慌了神,完了,完了,牛脾氣聽到了剛剛的話。

楚琢此刻正虛虛地靠在門上,他身上只穿了一身雪白色的裏衣,整個人看起來馬上要暈倒的樣子。

陳衣衣忙站起身來,瞪了一眼多嘴的雲壁,就快步朝着楚琢走了過去。

雲壁此時也吓得不輕了,她滿腦子都是二爺發瘋時,死死扣着她脖子的樣子。

當時二爺的樣子,簡直就像從煉獄爬出的惡鬼一樣可怖。

雲壁十分肯定,二爺剛剛的眼神跟發瘋時一模一樣。

雲壁見小姐毫無防備的朝着二爺那裏走去,慌忙想要追了過去拉住小姐。

不等她有所動作,就看見二爺用修長的手指指着她道:“滾!”

雲壁的臉色頓時慘白,她下意識的停下來腳步。

陳衣衣忙對雲壁道:“好了,他這會兒心情不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雲壁聞言點了點頭,就白着一張臉退了出去。

陳衣衣見雲壁出去了,轉頭就想要跟楚琢解釋。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楚琢用力的抓住了手腕。

陳衣衣發現楚琢此刻的力氣大得驚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捏斷她的手腕似的。

陳衣衣皺眉道:“疼……”

楚家的三個孩子生得都比普通人白,如今楚琢因為生着病所以看起來更白了。

他此刻的情緒明顯不對勁,一雙眼眸一會兒冷的吓人,一會兒又空蕩蕩的十分無神。

陳衣衣不知道楚琢聽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他現在的智力能明白多少?

她有點不确定道:“楚琢?你聽我話,雲壁只是說着玩的。我怎麽可能會離開你呢?”

陳衣衣一邊說着,一邊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

然而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楚琢的臉色更加白了。

陳衣衣見狀忍不住心裏咯噔一下,看樣子他是聽懂了雲壁剛剛的話了。

楚琢的神情變來變去的,那副樣子就像是有多重人格似的。

陳衣衣第一次看見他這個樣子,難免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她覺得楚琢這個樣子,應該是想要發病的前兆。

他突然松開陳衣衣的手腕,然後用手用力壓了壓太陽穴,一滴冷汗順着他額頭流了下來。

就在陳衣衣以為他要發瘋時,楚琢臉上閃過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這一笑,像一根針一樣,猛的戳進了陳衣衣心口。

楚琢緩緩的後退了一步,然後以非常慢的動作,一步一步走回了房中。

陳衣衣見他這副樣子,心越來越往下沉。

她忙快步追了上去,想要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楚琢,卻被楚琢面無表情的躲了過去。

自那晚之後,連續十幾天。

楚琢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好不容易有了神采的雙眼,也漸漸地失去了光芒。

他不再只是依賴着陳衣衣,而是讓啞女喂他吃東西,幫他穿衣服。

楚明燕拉着陳衣衣詢問了好幾次,陳衣衣就把那天她上山之後,楚琢突然不舒服的事情告訴了她。

但是卻沒有告訴楚明燕,楚琢其實是因為聽到她要走,所以才會變成這副樣子。

陳衣衣要走這是事實,她不可能跟楚琢過一輩子。

因為男主歸來之後,楚琢就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小傻子了。

男主成就霸業之後,會有屬于自己的後宮,一群女人為了他争風吃醋。

男主為了補償楚琢受的苦,一定會給楚琢另尋更合适的妻子。

以男主自己那麽多女人的情況,楚琢一定也會有很多的妻妾。

陳衣衣想法很簡單,她沒辦法接受一夫多妻制。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對楚琢的喜歡還只停留在姐姐疼愛弟弟的地步。

她沒辦法為了這點喜歡和同情,就把自己置身于一個又尴尬又危險的位置。

就算她如今在楚家人心裏洗白了,但是她的存在還是會讓男主感到膈應。

畢竟以前的原主那樣對待楚琢,身為弟控的楚珝都看在眼裏的。

陳衣衣沒辦法确定殺伐果斷的男主,每天看着她會不會忍不住捏斷她的脖子?

陳衣衣忍不住一陣憂愁,總覺得未來的路好難走呀。

之後楚琢跟陳衣衣又冷戰了幾天,卻在一天下午突然有所好轉。

但是這樣的好轉,并沒有讓陳衣衣覺得開心。

因為楚琢似乎……又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楚琢今天突然不讓啞女近身,一張小臉上冷得可以結冰。

陳衣衣無奈之下,只好親自幫他穿衣服。

楚琢并沒有抗拒陳衣衣的觸碰,只是執拗的盯着她看,仿佛要從她身上盯出一個窟窿似的。

因為冷戰的關系,楚琢這段時間都沒有出去走動。

陳衣衣見他的氣色越來越差,就硬着頭皮帶着他出了家門。

好在楚琢雖然一聲不吭,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但是終歸還是跟着她出來了。

陳衣衣牽着楚琢慢慢的走着,她一邊走一邊自顧自的說:“你總是這麽小孩子脾氣,又把自己的情緒封閉了起來,你這個樣子老夫人跟明燕都會擔心的。”

楚琢:“……”

陳衣衣見他依舊不吭聲,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兩個人繼續往村外走着,只是沒走多遠陳衣衣就看見,一個衣不蔽體的孩子,正被一個漢子拎着往村外扔。

這孩子陳衣衣隐約有點印象,就在陳衣衣暗自回憶時,那個漢子突然就把孩子扔了出去。

陳衣衣見狀終于想起來,這個孩子是誰了?

小孩子年紀三四歲的樣子,瘦瘦小小的。

被漢子狠狠扔出去時,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就和上次一樣,被摔了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趴在地上抖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

大概是這一下子摔得很了,他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有站起身來。

陳衣衣被小孩子的樣子觸動了一下,突然覺得他一聲不吭的樣子,很像以前那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嘴的楚琢。

她皺着眉頭對那那漢子道:“這孩子做了什麽,你要這樣對他?”

那漢子聞言轉過身來,在看清楚陳衣衣的長相時一雙小眼睛裏閃過一絲猥瑣。

陳衣衣心裏頓時一冷,臉上的神色也變得很難看。

她認得這個漢子,這人就是村裏出了名的賴皮。

他的名字好像叫王大築,是無花村數一數二的地痞惡霸。

前段時間她跟楚琢冷戰時,她就跟着楚明燕去田地裏幫忙,就看見這個王賴經常偷看她。

那個時候陳衣衣就想要揍他一頓,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揍人的合适理由。

村裏有幾個心腸好的人,見陳衣衣長得貌美又年輕,就忍不住提醒她幾句。

讓她避着點這個叫王大築的,這個人最喜歡趁人不注意,占小姑娘小媳婦的便宜。

在陳衣衣他們來無花村之前,這王大築仗着家裏人多勢衆,他自己又是個能打架的,經常趁人不注意欺負別人。

如今楚家搬來了無花村,家裏幾個小姑娘長得水靈,很容易被王大築這樣的人盯上。

尤其是楚家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又是一群外來戶,十分容易被地頭蛇欺負。

陳衣衣這幾天心裏憋着一口氣,此時見到這王大築就想不管不顧把人打一頓。

然而她想到王大築一家子,她不想因此招惹一大推麻煩,最終還是忍下了這口惡氣。

王賴看了看陳衣衣漂亮的小臉,目光又看了看同樣漂亮的楚琢。

他只覺得自己這一顆心,都被這對容貌出衆的小夫妻勾的心癢癢的。

陳衣衣不想搭理他,伸手拉着楚琢就想要離開。

然而王賴卻不願意讓他們走,他忙上前一步擋在了陳衣衣面前。

他生得高大威猛,居高臨下的看着陳衣衣道:“喲,這不是咱們村新搬來的小媳婦嗎?你帶着你家小夫君這是要去哪啊?”

陳衣衣還沒來及的開口說話,遠處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楊大牛敞開嗓子喊道:“衣衣啊,不是說跟我們一塊走嗎?怎麽就提前走了啊?”

王大築突然看見村裏的幾人,忍不住不滿的哼了一聲。

他素來跟楊大牛等人關系不好,見此他匆匆地看了陳衣衣一眼,然後拽拽轉身離開了。

陳衣衣轉身跟楊大牛等人打招呼,一直站在陳衣衣身邊不吭聲的楚琢,無神的雙眸死死的盯着王大築的背影。

如果眼神可以sha人的話,此時那王大築的身上早就鮮血淋漓了。

陳衣衣雖然也能應付王大築,但是楊大牛願意幫助她,她打心裏十分感謝他們的好意。

楊大牛等人扛着鋤頭,來到陳衣衣跟楚琢的身邊。

就看見他們不遠處那個小孩,楊大牛忍不住嘆息道:“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但是咱們無花村貧窮,自己的孩子就養活不了,所以……”

楊大牛是個心眼實在的人,以前他就沒少照顧這孩子。

但是他自己家裏上頭兩個老人,下面還有幾個弟弟妹妹。

楊大牛只能偶爾幫幫他,卻沒辦法多養活一個人。

跟着楊大牛一起的還有幾個漢子,大家自己家裏都差不多,聞言忍不住跟着嘆了口氣。

等到衆人離開之後,陳衣衣借着衣袖從空間裏摸出一個雞蛋。

她見周圍沒什麽人,才小心的雞蛋塞小孩的手裏。

這雞蛋是陳衣衣出門時,特意準備留着給楚琢吃的。

她雖然不是個心善之人,但是卻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如今的楚家雖然過的日子,遠遠不如以前奢侈富足,但是溫飽問題還是能解決的。

陳衣衣本以為小孩子不哭不鬧,是個跟楚琢差不多的小傻子。

結果她剛把雞蛋塞給他,他無神的雙眼頓時一亮,然後飛快的抱着雞蛋就跑了。

他那副樣子,就好像擔心陳衣衣反悔似的。

陳衣衣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身影,心裏忍不住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她笑着擡起頭的時候,就撞見楚琢那雙清透無波的眸子。

楚琢緩慢地拿着陳衣衣的手,然後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一開始陳衣衣沒明白他的意思,愣了半晌才猛然明白了過來。

楚琢的意思似乎是,你把雞蛋給了別人,他一會兒餓了怎麽辦?

陳衣衣心裏忍不住一喜,想不到出來一趟,他竟然願意表達自己的心思了。

雖然他依舊不願意張口說話,但是這對于陳衣衣來說卻是一件好事。

陳衣衣帶着楚琢找了個隐蔽的地方,兩個人肩并肩坐在草垛旁的幹草上。

然後陳衣衣掏出一堆吃的,開始用投喂的方式讨好小傻子。

楚琢一邊吃一邊看着陳衣衣,吃着吃着就忍不住開始東倒西歪起來。

陳衣衣知道這是他累了的表現,于是她伸直了雙腿讓楚琢枕在她腿上。

陳衣衣空間裏有一些葡萄幹,還有零零碎碎一些幹果。

陳衣衣見他躺着就沒有喂他幹果,而是喂了幾顆香香甜甜的葡萄幹。

陳衣衣一開始只顧着喂他吃,後來見楚琢吃的差不多了,就開始往自己的嘴裏塞。

期間她自己因為吃的太香,一不小心遺忘了楚琢。

楚琢就會動動他的嘴角,示意陳衣衣該投喂他了。

陳衣衣把兩顆葡萄幹塞自己嘴裏,無意識的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楚琢呆呆的看着她的手指尖,不明白手指尖有什麽好吃的?

當陳衣衣拿着葡萄幹遞到他唇邊時,楚琢便一口咬住了陳衣衣手指頭。

陳衣衣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正想要用力收回手,就感覺到手指尖被舔了一下。

陳衣衣烏黑如墨的眸子輕輕顫抖了一下,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她腿上的人。

楚琢察覺到陳衣衣震驚的視線,一邊松開她如玉一樣好看的指尖,一邊裝模作樣的打了個哈欠,企圖萌混過關。

陳衣衣見他一臉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裏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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