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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院長在之前會見安樂跟練紅霸的那個大廳中等待。

此刻大廳內氣氛凝重緊張，安靜的仿佛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學院長坐在高背椅上，手裏握着魔杖，面無表情直視前方，看不出情緒，脊背挺的筆直，整個人如同雕像一樣。

大廳內只有兩張椅子，一張是學院長坐的，另一張是準備給學院長接下來要見的人，學院長身邊一左一右站着魔法師，沿着地面鋪墊的紅色毯子分別站了兩排。

誰也沒有出聲，凝重的氣氛仿佛在這死寂中緩緩醞釀，變得越來越緊繃。

突然，門開了，一名魔法師走進來，他的身後是練紅霸，以及随侍的純純仁仁麗麗。

練紅霸徑直走到學院長前側擺放的高背椅前坐下，目光轉向學院長。

負責傳話帶路的魔法師對學院長瑪塔路·莫迦梅特微微鞠躬，然後站到一側去。

“煌帝國三皇子，想必這次我找你來談話的目的，你已經知曉了。”學院長開口了，蒼老的聲音語氣平淡。

“我知道，那邊的那個魔法師告訴我了。馬格諾修泰德的魔法師在魔力爐所在的地方發現了一具學生骸骨，經過調查發現是煌帝國送來的學員。”練紅霸點點頭，表情嚴肅鄭重。

“實際上，我們還抓到了另外一個學生。”瑪塔路·莫迦梅特盯着練紅霸的眼睛，語出驚人道。

“另一個？”練紅霸露出驚訝表情。

“根據他的口供，他跟同伴潛入到魔力爐附近後，他負責把風，他的同伴負責上前動手。魔力爐突然失控，同伴距離魔力爐太近來不及逃走，被吸光了魔力，直接變成一具骸骨，而他因為距離逃過一劫，但是魔力損失嚴重，差點也死了。我們的魔法師發現他以後花費了很大功夫才救過來，從他口中知道了魔力爐失控的真相。”瑪塔路·莫迦梅特的表情微微一沉，目視練紅霸的眼神仿佛針紮一樣嚴厲刺人，沉聲質問，“煌帝國一邊聲稱要跟馬格諾修泰德建交合作，一邊派人毀壞魔力爐，究竟是什麽意思？”

練紅霸沒有因為學院長的質問而亂了分寸，語氣放緩，力求表達出歉意跟誠摯，“關于跟馬格諾修泰德建交合作，煌帝國絕對有誠意，我在這裏就是證明之一。煌帝國的皇帝陛下，還有第一皇子第二皇子都非常期待能夠跟馬格諾修泰德達成長期的合作關系，建立穩定長久的友好關系。親眼看到這麽美麗繁華的國家，我深深被馬格諾修泰德吸引，打心底希望煌帝國能夠吸取馬格諾修泰德的經驗，變得更加美麗繁華。”

瑪塔路·莫迦梅特僵硬的臉皮微微緩和，眼底的寒冰紋絲不動，冷冷看着練紅霸。“魔力爐的重要性我想不需要我來重申，看到馬格諾修泰德現在的情景皇子就該知道，幾句花言巧語就想推卸責任，把煌帝國犯下的罪責接過去，是癡人說夢話。”

“我能夠理解學院長心裏的憤怒，實際上，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裏也是非常憤怒，沒想到……”練紅霸沉穩冷靜的表情變了，放在高背椅扶手上的兩只手狠狠握緊，指節發白，他狠狠一咬牙，仿佛能聽見咯咯響，“沒想到練玉豔那個老太婆竟然敢私自安插魔法師，還對魔法師下這種命令，存心破壞煌帝國跟馬格諾修泰德之間的關系！”

瑪塔路·莫迦梅特眉心微不可察的一擰，“煌帝國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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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老太婆！”練紅霸恨的幾乎要咬碎一口牙，言語間的憤恨誰都能聽出來，“這本來是我們煌帝國內部的事情，不方便告訴別人，既然發生這種事情，為了避免發生誤會，不妨告訴學院長。煌帝國跟北方聯盟建交的時候，那個老太婆也是從中作梗，污蔑我跟北方聯盟勾結，污蔑我通敵叛國，這次恐怕也是老太婆故伎重演，挑撥馬格諾修泰德，想讓你們對煌帝國産生誤會！”

一口一個老太婆，絲毫沒有在外人面前給皇後面子，可見第三皇子對皇後有多麽深惡痛絕，馬格諾修泰德的魔法師們盡管心中還是狐疑，到底沒有剛才那麽緊繃，充滿敵視。

瑪塔路·莫迦梅特神色依舊，冷冷質疑，“煌帝國的皇後為什麽要這麽做？這對她有什麽好處？”

練紅霸抿抿唇，看起來似乎不太願意講。

大廳內才緩和下來的氣氛又凝重起來，空氣似乎都變得遲滞。

眼見學院長眼中的不信任越來越嚴重，為了挽回煌帝國的信譽，年少的三皇子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說，“皇後手裏掌管着神官集團，煌帝國的魔法師幾乎都是出自神官之手，不是他們培養的，就是他們的人。這次送來魔法學院的學生雖然經過一番篩選，但是這一塊一直被皇後所掌握，我無法保證絕對是幹淨的。”說着，三皇子整個人變得頹然，往高背椅的靠背一癱，“神官集團培育出的魔法師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在煌帝國占據很重要的位置，可是皇後跟我們不合，一直都是明争暗鬥。這一次命人挑選有資質的魔法師送入馬格諾修泰德魔法學院進行學習，其實是為了打破皇後一直以來對魔法師的把持跟壟斷，沒想到才剛開始實行就出了這樣的纰漏……”

“皇子的意思是，煌帝國的內部權力鬥争波及了馬格諾修泰德？”瑪塔路·莫迦梅特面無表情，沒說相信，也沒說不相信。

“我只能想到這個解釋，具體的還需要讓人調查一番。”練紅霸嘆氣，眼底閃過對練玉豔深深的厭惡，“那個老太婆為了破壞我們的計劃竟然這麽喪心病狂，絲毫沒有顧忌馬格諾修泰德會怎樣，她的部下也都跟她一個德行，雖說對煌帝國做出了許多貢獻，但是他們的人品太差勁了，為了培養魔法師做出許多研究實驗，成功的倒還好說，失敗的……失敗的都會當作失敗品處理掉。”

瑪塔路·莫迦梅特瞳孔劇烈收縮，像雕像一樣僵硬冰冷難以親近的臉表情崩了，握着魔杖的手狠狠用力，怒目圓睜，“你說什麽？！”

“培養魔法師的過程中，那些修煉失敗的魔法師都會被當作失敗品處理掉，有些事遺棄了，有些根本連人都找不到，徹底消失了。本來我以為魔法修煉就是伴随一定的危險性跟失敗率，看到了馬格諾修泰德魔法學院才知道根本不是，一定是神官們在培養過程中用了對魔法師不好的方法才導致那種結果，換而言之，他們在拿魔法師做實驗。”年少的三皇子恨恨說道，義憤填膺，“因為修煉失敗被遺棄的魔法師我收攏了一部分做為手下，更多的我連見都見不到，也無法得知那些人的命運如何，神官們有皇後撐腰，眼高于頂，連皇子都敢敷衍糊弄。”

瑪塔路·莫迦梅特氣得渾身發抖，聲音嘶啞怒吼，睚眦欲裂，“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魔杖狠狠的一砸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莫迦梅特大人！”學院長身邊的一個魔法師喚道。

這一聲呼喚讓瑪塔路·莫迦梅特回神，他竭力平息怒氣，控制情緒，目光不由自主落到練紅霸身後的純純仁仁麗麗身上，沒什麽特別的含義，就是下意識順着練紅霸剛才的話尋找了一下目标而已。

察覺到學院長的目光，純純仁仁麗麗立馬領悟過來，三個侍女就是因為修煉魔法導致身體發生變異而被遺棄的魔法師，雖然練紅霸沒有讓她們證明的意思，為了證實自己所侍奉的主人所言非虛，為了幫助到他，用繃帶蒙着眼睛的那一個擡手緩緩拆繃帶。

一開始練紅霸沒身後侍女的動作，發現大廳裏的魔法師目光飄向自己身後，下意識想要回頭，但是，他的眼睛立馬被蒙住了，另外兩個侍女做的。

“這種醜陋的樣子實在不想讓紅霸殿下看到，請紅霸殿下回避吧。”侍女一邊拆繃帶一邊說道，“我們三姐妹被遺棄後在陰暗的角落裏蜷縮着腐爛的身體，是紅霸殿下笑着說需要身為魔法師的我們追随您，給我們穿上幹淨，讓我們綁上繃帶，是紅霸殿下給了我們新生，本來以我們這麽醜陋的樣子，是絕對不能侍奉紅霸殿下……”

侍女拆下蒙住眼睛的繃帶，暴露出醜陋的模樣，大廳內年輕的魔法師們皆是抽一口氣，想到這種模樣并非天生，不由心生憐憫，對造成這種現象的煌帝國神官以及掌握神官集團的皇後生出深深的厭惡感。

“沒有這種事情，你們很漂亮哦！”練紅霸柔聲道，沒有一絲勉強，沒有一絲虛僞，“這副身體正是你們掌握了生存之道的證明，非常有魅力哦~~跟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将醜陋暴露在衆人眼中的侍女聞言，流下激動的淚水，哽咽，“紅霸殿下……”

“所以，不要蒙着我眼睛。”練紅霸擡手想要将蒙住自己眼睛的手扒拉下去。

另外兩個侍女沒有松手，她們的眼眶也紅了。

侍女動作迅速的把繃帶重新給自己纏上，撲到練紅霸跟前，抱着他的大腿，“紅霸殿下，請讓我一直追随您！”

“啊，真狡猾，我也要！”

“我也是！”

三個侍女擠在練紅霸跟前。

“好啦好啦！”練紅霸輕輕撫摸侍女的頭發。

看到純純仁仁麗麗跟練紅霸之間的互動，學院長一直以來對練紅霸不假顏色的态度發生了一些變化，說話的語氣不由自主緩和下來，“關于三皇子所說的事情，我已經有了解。按照三皇子所說，破壞魔力爐的罪魁禍首的确很有可能是煌帝國的皇後，為了把魔法師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裏，避免被皇子分薄了權力。”

“這次的事情責任在于我們煌帝國，我不否認，只是，希望學院長不要因為皇後的關系遷怒于我們，破壞了煌帝國跟馬格諾修泰德之間的關系。”練紅霸鄭重懇求道。

“魔力爐被破壞，想要修複不是簡單的事情，不是三皇子三言兩語就能算了，不知道煌帝國打算怎麽交代？雖然罪魁禍首很可能是皇後，可畢竟也是煌帝國出的手。”瑪塔路·莫迦梅特态度堅定，原則上的問題他是不會妥協的。

練紅霸為難了，“希望學院長能夠給我們一些時間，練玉豔不是輕易能動的。”

“若讓煌帝國立馬交出皇後作為交代，的确是為難你們，不如我們來談談另外一件事，希望煌帝國能給個滿意的答複，如果煌帝國真如你所說絕對有誠意，破壞魔力爐的事情可以一筆勾銷。”瑪塔路·莫迦梅特一字一語道。

聽起來好像天上掉餡餅，但世上哪有那麽好的事情，練紅霸心中一緊，謹慎的問，“學院長說的另外一件事是……？”

“盟主所提的推廣魔法學院推廣魔法，以及建立魔法師公會，三皇子當時就在場，想來心裏有數，我只問一句，如果在煌帝國建立魔法學院推廣魔法，建立魔法師公會，煌帝國究竟抱着怎樣的态度？”瑪塔路·莫迦梅特緊緊盯着練紅霸的眼睛，充滿壓迫力，絲毫不容許他含糊敷衍，點出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煌帝國占領了土地後，把所有人都整頓編制起來，由國家分配物資，國家安排工作，如此多的人口，想必對國家來說是一項很大的負擔吧，必須要有大量的奴隸來承擔過重的勞作。一旦擁有了持續穩定的魔法師來源，煌帝國打算怎麽安排？”

這真的是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也是目前馬格諾修泰德跟煌帝國之間是否能達成協議建立外交合作關系至關重要的一關。

瑪塔路·莫迦梅特有多麽重視魔法師，練紅霸剛才親自驗證了，更何況對方還親口保證，若是答複讓他滿意，魔力爐被破壞一事可以一筆勾銷，等于是提出了一個條件。

本來煌帝國跟馬格諾修泰德之間若是建立合作關系，是雙方共同提出條件，協商探讨，可是因為練玉豔多事，害的煌帝國倒欠了馬格諾修泰德，主動權落到對方手裏。

學院長的這個問題不能不回答，也不能敷衍含糊。所幸煌帝國并非完全處于被動，學院長也是有所求，現在雖然落了下風，被拿住主導權，只要學院長還挂念着推廣魔法建立魔法師公會，為魔法師謀福利的事情，煌帝國就一直有機會。

練紅霸腦子裏思緒飛轉，事發突然，他還沒有跟兩位哥哥通過氣，所以接下來就是一場對他的考驗，既不能踩了哥哥們的底線，又要給學院長一個滿意的答複。聽學院長的話，應該是對煌帝國做過一些調查，所以從煌帝國的面貌中意識到某些憂慮了吧。

沒錯，瑪塔路·莫迦梅特的确對煌帝國進行了調查，不止是煌帝國，北方聯盟也一樣，作為目前推廣魔法建立魔法師公會的唯二選項，當然要調查一番，他是真心想為所有魔法師謀福利，當然不會輕率行事，腦子一熱就答應跟別人合作什麽的。成功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可是失敗了，或許會給魔法師帶來更大的痛苦，這是瑪塔路·莫迦梅特最不願意見到的。

北方聯盟的調查結果讓他很滿意，盟主所言非虛，可是接下來煌帝國的調查結果，就讓瑪塔路·莫迦梅特深深皺起眉頭了。煌帝國沒有流浪漢，沒有餓死的貧民，沒有被遺棄流落街頭的小乞丐，看起來似乎很美好，但他卻覺得太可怕了，他聞到了壓榨的氣息，煌帝國将每一分勞動力都利用起來，利益最大化，不容許浪費，那種仿佛石頭都要榨出油的架勢讓他感到深深的憂慮。

煌帝國看到了馬格諾修泰德用魔法創造出來的美麗繁榮，想必已經蠢蠢欲動，就算馬格諾修泰德拒絕，煌帝國自己也會想辦法，煌帝國本來就存有許多魔法師，多投入一些財力物力精力總會有成果。

現在知道了神官集團為了培養魔法師會不擇手段，視魔法師如自己孩子的學院長又豈能容忍那種事情繼續發生，必須想辦法把那些可憐的孩子從神官集團的魔掌中解救出來，所以第一步要削弱煌帝國皇後的勢力，但是不能讓煌帝國的魔法師出了虎穴又入狼窩。

一旦在煌帝國推廣魔法，建立魔法師公會，煌帝國的魔法師會迎來怎樣的命運，學院長殚精竭慮。

這一場談話，對練紅霸，對瑪塔·路莫迦梅特來說都非常重要。

各有各的立場，各有各的思考，這是一場思想的戰争，智慧的較量，雙方互相試探，小心翼翼尋求平衡。

姜是老的辣，學院長目前略勝一籌。

#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智慧了#